第9章 生辰多吉乐

生辰该如何过？裴恕差不多忘了个干净。但他将他那模糊不清的记忆翻腾了三四遍，也没找到一丝关于吃面糊的画面。

        风星炎将那碗不明糊状物体朝裴恕推了推，“吃啊”

        苏为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个碗，啧啧两声，“这是传说中的长寿面……糊？”

        风星炎冷眼一瞥。

        “不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东西是婆婆教你的”苏为继续补刀。

        风星炎想起方才在厨房里田婆婆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又看了看这碗着实不太像话的面糊，认输了。

        “罢了，还是叫婆婆重新给你做吧”

        裴恕抱住碗，“这是你亲自做的？”

        风星炎皱了眉，不想承认，“不是”

        “嘁，要不是你做的，婆婆绝不会放任这种东西走出她的地盘”苏为歪在一边嗑瓜子，顺便递给裴恕一个充满同情的眼神，“想当年，我们一同出游，她连个鸡都烤不明白，把个焦黑的鸡腿往我嘴里塞，哎……那真是……”

        裴恕嘴巴抿着笑，看那面糊只觉得分外美味，二话不说，直接吃了起来。

        “大侠！”

        苏为瞪圆了眼睛，冲裴恕竖起大拇指。

        裴恕从前常常挨饿，所以他一点不挑食物味道，就算是馊的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多亏如此，否则风星炎这碗不知道是甜还是咸的面糊，定是要便宜给田婆婆养的小猪们了。

        “好……吃”裴恕面不改色。

        苏为十分钦佩，重重点头，“大侠中的大侠！”

        风星炎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底，美得够呛，伸手摸摸裴恕的头，欣慰道：“小恕真乖”。

        裴恕眸光闪了又闪，低下头，弯起嘴角。

        吃罢长寿面糊，苏为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子丢给裴恕。

        “送你的”

        裴恕接过，当着苏为的面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金针。

        他两只手指捏起来，纳闷地望着苏为。

        “土包子不懂了吧”苏为眼里泛起得意，“这是我红医苏为的独、门、暗、器！”

        裴恕眉头一皱，显然并不相信。

        风星炎嗤笑一声，“听他胡扯呢，就是根淬了麻药的细针而已，他说的暗器，是指这东西可以藏在身上别在衣服里，既不会扎到自己，也不会被人发现，不过这也是徐伯手艺高超，跟他没什么关系。”

        裴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苏为啧道：“你这小屁孩不识货，若是你哪日行动不便，又碰着人要杀你，便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他指着那根金针，“这针细如发丝，你只消两指一弹，用个隔空打穴的手法便能将它刺入敌人身体，这上头的麻药是我独家配方，只要挨上了便是即刻就倒，你不就能活命了？”

        裴恕“嗯”了一声，话虽如此，但这东西还是过于鸡肋。

        风星炎笑道：“你也别太小瞧了这东西，前几年苏为有一次遇险……”

        “风星炎！不许说那事！”

        风星炎笑得花枝乱颤，“倒不是有人想杀他，是有人……要抢他做老婆！”

        “风星炎！”

        苏为气得大叫，一张脸红得发紫甚是好看。

        裴恕侧目打量他一圈，倒觉得这贼人眼光不错。

        苏为干脆破罐破摔，“怎么，生得颜色太好也是我的错咯？”

        风星炎捂着肚子，“那年是我俩一同出去玩，都是男装，那贼人偏认定苏为是女孩扮的，跟了我们一路，趁我被人绊住手脚将他绑走了，苏为就靠着这东西守住了……名节，”风星炎憋住笑，“所以你就带身上吧，这东西难做，徐伯总共也没给他几根，你换衣服时也别忘了，日后混迹江湖，总算是多条后路，。”

        裴恕乖顺答应，立刻将金针藏进了衣服里。

        苏为早气得脸红脖子粗，东西送完便摔门离去。

        风星炎笑了好久才堪堪止住，揩着眼角问裴恕，“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裴恕直点头。

        “等着”

        风星炎起身转到柜子前，打开门捧出个三尺多长的匣子。

        裴恕心下一动，隐约猜到其中为何物。

        “打开看看”

        裴恕“嗯”了声，双手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躺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再仔细看，虽是纯黑色，但剑柄和剑鞘上都刻着暗纹，繁复精致，好看极了。

        裴恕将手心在衣服上搓了搓，这才将剑拿了出来，他手握剑柄用力一抽，光亮如白昼的剑刃便现了出来。

        “翻过来看看”

        裴恕依言将黑剑翻了个个儿，看见此剑剑铭，

        “鎏…火”

        风星炎轻笑一声，“鎏火……玄衣无面鎏火剑，兵器谱第十一。”她眼中尽是留恋，“几年前的事了，从扶摇山回家路过四季门，便去他们那英雄会上玩了玩。”

        江湖人不爱钱财却极爱名声，一榜兵器谱引得无数豪杰趋之若鹜。

        “我见着他们比武切磋，只觉得都不如我，上去比试一场，打趴个使六合钩的大叔，没曾想就上了榜”

        裴恕心中激荡，“玄衣……无面”

        风星炎道：“那日我着黑衣，戴面具……父亲不许我走江湖时暴露出身，怕人觉得我借着山庄名头压人”

        她转了话题，“前几日本想去徐伯那给你挑把好剑，却意外看着了它，经脉断损之时，我把它交给徐伯叫他熔了，没想到他倒留着了”

        她手指碰了碰剑柄，“留着好，以后你用我的剑修成归元剑经大成，便和我圆满了一样”

        裴恕爱惜地抚了把剑身，问道：“这也是徐伯铸的吗？”

        风星炎摇头，“是我父亲”，她目光定在剑上，“我父一生心血，唯一刀一剑，是我当初糊涂，竟想熔了它”。

        裴恕抿紧嘴唇，将鎏火剑捧在怀里，只觉得这三尺精铁重如千斤。

        “小恕，莫埋没了它。”风星炎声音微颤。

        “我一定好好练剑，一定会练成归元剑经，就用这柄鎏火”裴恕的眼睛闪着光芒，“阿星，我一定会”

        ——————

        三月里草长莺飞，杏子林满目春色，杏花微白，煞是好看。

        这日晨起，裴恕便再没见过风星炎，他练过了功，找了一圈找不到，便去了苏为的住处。

        苏为正在房中饮酒，看见裴恕过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喊他，“哎呦……小恕来啦，过来…来坐，陪哥哥喝一杯。”

        裴恕看了看发现风星炎不在，问道：“她去哪了。”

        苏为“碰”一声，将酒杯磕在桌上，大着舌头道：“嘿你个小狼崽子，一天天就…就围着风星炎转悠，当初…可是哥哥我给你治的伤！”

        裴恕皱了皱眉，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苏为叫道：“别找她！”

        他回头，看见苏为迷蒙的眼睛里满是落寞。

        “今天……别找她了，就让她自己……待一待吧。”

        裴恕站在原地，只见苏为自顾自地斟了一杯，低声叹息，“今日……是三月十八。”

        裴恕问道：“三月十八是什么日子。”

        苏为抬眼看他，似乎是在打量什么，片刻，轻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解开了一个结，也许也能解开下一个……”

        苏为给裴恕倒了杯酒，问道：“你可知道君子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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