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伯爵微微眯起眼，耸了下肩，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掷向湖面。白骨坠入阴冷的湖水，轻轻的咚的一声，随后恢复一片沉寂。

        “那就看它们的运气了。”

        伯爵稍稍侧脸，余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青年的斗篷上，青年的脸掩在幽黑的斗篷内，但伯爵是看见过青年那张秾艳惊人的面孔的。

        青年的脸美得雌雄莫辨，是那种已经张开了的、不同于少年时期的纯稚的美。

        “上一个这么看着我的人，眼睛已经烂在了我的花盆。”青年嗓音幽冷森森，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伯爵，你在看什么？”

        蛇蝎美人。银白手杖在月色下扶着莹莹的光，伯爵掌心扶着手杖，牵动唇角纹路轻笑出声，视线重新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湖面表面的平静维持了大概十分钟。

        十分钟后，一只惨白浮肿的手突然破开水面，五指用力地蜷曲嵌进湖岸的泥土，紧接着，一颗泡胀糜烂的头颅从水里冒了出来。在它完全爬出来的刹那，阴冷的风和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

        伯爵稍稍拧眉，拉起衣领掩住口鼻，心情大好，抚掌笑道，“好了，决胜者已经出现了。”

        青年从浓黑的斗篷中伸出一只雪白细长的手，拢了拢斗篷，不语。

        “特别行动处。”伯爵捏着手杖，摇摇晃晃地从岸边退下来，目光带笑，遥遥看向特别行动处的方向，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下薄红的唇瓣，哼笑似地低喃：“没想到吧，我也回来了呢。”

        青年隐进黑暗中，不说话时，存在感近似了无。

        伯爵小声地哼着歌，踩着愉快地节拍慢慢走远。

        -

        “叽！！”晚上十一点半，楚惟是被自己的小纸人扯头发扯醒的。

        眼睛还没睁开，楚惟先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发，“草不准薅我的头发！！”

        其中一个小纸人松开他的头发，灵活地钻到他的耳边，急切地说，“叽叽，叽叽叽！”别睡了别睡了，湖里面的鬼域变大了！

        楚惟噌地一下从睡袋里弹跳起来，“卧槽！”

        “怎么了？”陈嘉睡眼惺忪地从睡袋里钻出头，“到时间了吗？”

        晚上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一点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他们打算凌晨一点进去鬼域，解决了里面的水鬼。

        楚惟摸黑踢了他一脚，语速很快，“别睡了，出问题了。”

        “？”陈嘉从睡袋里爬出来，先看了眼时间，再拉开帐篷的拉链，正打算探出去看看外面的人睡没有，刚伸出去手指，碰到一股异常潮湿的阴冷。动作一顿，陈嘉瞬间清醒，冷静地拉上拉链，打断了楚惟打开手电筒的动作，低声地急促道：“不要开！”

        楚惟把指尖从手电筒的按钮上挪开，同样压低声音，“发现了什么？”

        陈嘉摇头，又意识到黑暗中楚惟看不见他的动作，猜测说：“没看到什么，应该有东西上来了。”

        “我的小纸人说，湖里面的鬼域变大了。”楚惟疑惑：“这只是个d级任务，怎么这么快就变异了？”

        鬼域是鬼怪出没的地方，只会在晚上出现，它有多大，取决于鬼怪有多强。湖里面的鬼域扩大了，意味着，里面的水鬼怨气变重了。

        白天的时候没出现什么异常，而且只是个d级任务……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异。楚惟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但在稍微惊讶后就恢复了镇静。

        只要不是变成a级以上……

        不慌。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陈嘉把一只钥匙扣放进兜里，钥匙扣上面挂着一把缩小的桃木剑，弯腰捞起大背包，将需要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闻言皱起浓眉，“最好速战速决。”

        楚惟：“？”

        陈嘉挠了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都两天没看小囡仔的直播了，早点解决说不定还能赶下半场。”

        小囡仔，某知名平台的顶梁柱级别女主播，陈嘉是她的榜一。

        “……”楚惟突然感觉这人非常不靠谱，默默地掏出手机，准备先去找个救场的人。按了几下都没反应，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手机掉到水里，进了水，坏了：“……”草。失策了。

        “嘉哥，我用一下你手机。”楚惟说，陈嘉不疑有他，解开手机屏幕，把手机递过去，楚惟刚想给熟记于心的号码发短信，视线不经意朝上瞟了一眼，突然一顿。

        ——手机屏幕顶上显示着无信号。

        没有信号，意味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鬼域！楚惟表情猛地一变，脸色难看地看向陈嘉，语气沉重地叫了他一声：“嘉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陈嘉很快就明白了。

        他们连什么时候进的鬼域都不清楚，这里的水鬼很可能已经达到了b级以上。而且……还远远不止一只水鬼。

        在鬼域中，它们可以随意往来。

        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指甲抓挠尼龙布料的动静，片刻后，帐篷外面的拉链把手终于被攥住，拉链下滑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帐篷中显得格外刺耳。

        “……”

        陈嘉压着眉，指缝间滑出三张黄符，他身边的楚惟眼神猛地一厉，将手机往手心一扣，从背后抽出了桃木剑。

        -

        季时雨抱着小黑猫形态的蒋哥，一起赖进了顾云的家。

        一开始，顾云没有立即答应，于是季时雨瞥着他的脸色开始捂着嘴，装模作样抹眼泪，含着舌尖含含糊糊哭：“呜呜，舌头好痛，时雨弟弟要痛死了。”

        “……”顾云同意了。

        顾云家里只有一间客房，季时雨犹豫地看了眼蒋戎，咬唇纠结片刻，“蒋哥，你，掉毛吗？”

        蒋戎高贵冷艳地瞥他一眼：“……”

        季时雨看不懂他的眼神，浅色瞳仁盯着他的毛毛看了那么几秒，突然伸手一抓，蒋戎感觉后背的皮一紧：“…………”

        季时雨摊开掌心，白嫩嫩的手指沾满了猫毛，琥珀色的杏眼惊恐地睁圆了：“我去！蒋哥你掉毛好严重！”以后不会秃了叭……

        蒋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小智障。

        “你这两天最好不要吃重口的东西。”顾云没注意他俩之间的互动，铺好床从床上爬下来，临走前叮嘱季时雨说：“最好喝粥。”

        季时雨表情一垮。

        不想喝粥。

        嘤嘤嘤。

        顾云摸了摸他的头，“时雨弟弟早点休息。”

        季时雨的心比刚打舌钉的时候感受到的还要痛，蔫蔫儿地点头。蒋戎从他的臂弯跳下去，季时雨看他一眼，出于礼貌，问顾云，“请问，我的小猫可以上床吗？走的时候我会帮你把毛毛清理干净的！qaq”

        “可以。”顾云想了想：“你给它洗个澡。”

        “……好叭！”成熟的蒋哥应该学会自己洗澡！司柏哥哥都没给他洗过澡。季时雨在心里撇了下嘴。

        手下意识探向胸口，习惯性想握住吊坠，但在触碰到白骨的瞬间，白天“季时雨”说的那句话猝然跳进脑海，顾云的手猛地止住，一蜷，攥住指尖放了下去。

        季时雨的目光也追随着他的手，唇角抿笑。

        顾云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很快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季时雨严谨地检查了门锁，才看向蒋戎，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放在蒋戎面前，严肃地问，“蒋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蒋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怎么会和他一起？

        季时雨实话实说，把对楚惟和陈嘉说过的话又对蒋戎说了一遍。

        与楚惟和陈嘉不同，蒋戎是知道内情的，他说：这么巧？等季时雨看完这行字，他又继续道：我查了几个受害者，她们生前都曾和同一个人有过交集。

        季时雨瞬间反应了过来：“顾云？”

        蒋戎：嗯。受害者都纹有纹身。

        季时雨撩起袖子，挽起裤脚，露出一大片温软雪白的皮肤，认真地说：“可我没有呀。”

        少年身段柔软，肤色雪白莹润，蒋戎看了一眼，顿了顿，就将目光收了回去：她们的纹身可能都是遇到顾云之后纹上的。

        猫爪停留在屏幕上方，蒋戎似乎在思考什么：受害者都是十五六岁的女生，没有交过男朋友。

        “对啊，资料上是这么写的嘛，蒋哥你干嘛……”季时雨说着一顿，突然羞红了脸，耳根通红，明澈的杏眸中掠过一丝羞愤，小声地说：“蒋哥，你不会认为，我被他盯上了吧！！我是男孩子呀。”

        而且，谁说他没有男朋友。

        他明明有司柏哥哥，嘻嘻嘻。

        蒋戎：你让顾云打了舌钉。你的体质也很特殊。

        顾云前后的行为都很像……犯罪的凶手或者帮手在踩点和打上记号，以便凶手找到受害者动手。

        更何况，乌啼的尸骨就在他脖子上。

        “蒋哥的意思是，顾云就是凶手？”季时雨的唇角没忍住往上翘了翘，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雪团似的面孔凑近，天真无邪似地，“那蒋哥，你说我们要不要……！”

        把他杀了。

        抢了乌啼的指骨。

        然后毁了它！

        季时雨弯唇垂眉，虽然他很想自己亲自动手毁了乌啼的尸骨啦，但还是要把这种事丢给蒋戎稳妥一点，让蒋戎去销毁乌啼的尸骨的话，就算是司柏哥哥也没办法阻止呢。

        嘻嘻嘻。

        但前面的步骤，他不介意自己动手哦。季时雨在无尽地展望顾云在他的手底下痛苦喘息的画面，心情特别愉快，精神亢奋得险些从地上蹦起来。

        他亲爱的手术刀已经迫不及待了！

        蒋戎将手机推到季时雨面前：你可以去把他引出来。

        季时雨一愣：“？”

        ……怎么引？

        蒋戎仔细看了看季时雨的脸，低头打字，情绪没什么变化，小猫脸严肃得像在跟季时雨讨论国际大事：穿裙子。

        “……”季时雨才不会这么轻易妥协，顿了顿，动了动眼珠：“好呀，但蒋哥也得穿qwq。”

        蒋戎：……

        一人一猫暂时达成协议，因为在蒋戎拒绝之前，季时雨一把抢走了自己的手机，站起来，拍拍屁股乐颠颠钻进了浴室洗澡去了。

        蒋戎听着哗哗的水声：“。”

        狭小的浴室蒸腾着滚滚水汽，季时雨闭着双眼，热水从头顶冲下来，左手指尖插入湿发中，将湿透沉重的头发拨向脑后，另一只手的指尖慢慢地顺着水流的方向从薄薄的胸膛滑向柔软的肚皮，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叫了声司柏：“司柏哥哥。”

        司柏：“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找司柏哥哥了吗。”季时雨笑嘻嘻地说，伸出嫩红的舌尖舔走了唇畔的水珠：“司柏哥哥，时雨弟弟在洗澡。”

        司柏半晌才回应：“……嗯。”

        “好冷淡的司柏哥哥。”季时雨委屈。

        司柏说：“我以为，你会问我顾云是不是凶手。”

        “？？我是那么没情趣的人吗？”季时雨皱眉：“再说了，是不是他，过两天不就知道了嘛。反正蒋哥说我就是下一个目标。”

        司柏顿了片刻，嗓音淡了几分，“w002只挑没有男朋友的花季少女下手。时雨，你说你哪样符合？”

        “少女？”

        “还是……”

        “你好笨啊，司柏哥哥！”季时雨轻声打断，睁开眼，目光落在玻璃门的倒影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映着一道宽大肿胀的身形，热腾腾的水雾中混杂着一丝被冲淡了的水臭。季时雨抬手兴奋地关掉热水：“我的体质明明就很符合呀。”特别招邪祟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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