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时代的日记（2）

　　1962年5月12日。王诚日记

　　今天收到BJ大姐的来信，信中还有妈妈的亲笔信。

　　65岁的妈妈第一次给我写信，妈妈过去不识字，她是晚年参加扫盲学习才认识写字的。这样的事也只有在新中国才能发生。妈妈问我什么时候能结婚，看着母亲的信，热泪流下。我这么大了，还要您老人家操心。现在的情况我该怎么说呢？

　　现在，我面对娟兰这位既远又近，我理想中的女孩儿，她那么优秀，我能得到她吗？

　　晚上，我坐在窗前，舒展开信纸，涓兰的形象又浮现在我面前，我对她倾诉起来。

　　涓兰，收到你的信，难以掩饰内心的欣慰。

　　你信中说我是你的良师益友。良师愧不敢当，益友是相互的，我想我们应该成为终身的益友。恕我冒昧有终身二字，我未见到你之前，你就如此立体的在我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你酷爱文学不是朝夕之事，你坚持在职工学校学习文科两年，公司这么多年轻人和你一样文化程度，唯有你锲而不舍地去上学，这说明了你的上进意志和坚韧，对学习是如此孜孜不倦。这一点我俩有极其相似之处，但我不及你努力，没有你辛苦。

　　随着和你相处时间的推进，你身上散发出来的优良品德，才真正是我一辈子值得学习的呢。

　　现在我想提些我写作方面粗浅的看法，可能你已经这么做了，请恕我班门弄斧，我现在是唯命是从，说错了请你指正，衷心祝你幸福到永远，一个和你志同道合的朋友。

　　王成  1962年5月13日23:50。

　　附：

　　写作方面提示之一，文学创作，有三关，一、人物性格要写活，二故事情节要感人，三、生活底子要厚，三者缺一，暂时不要动手。

　　1962年5月14日。王诚日记。

　　早晨醒来，我又看了一遍给娟兰的信，我想我应该胆子大一些，要逼出她的基本态度来，否则我实在没有把握，毕竟她对我还是了解的，我一定要主动，如果我不能勇敢的去告诉她，那么，一旦失去，涓兰她真永远成为我深埋在心灵深处的一颗珍珠了。我自问，我对她的感情是健康的，有感情基础的，我不能顾及自尊与声誉，应该向她进一步表白，爱是不能有自尊的。我撕下一页日记附在信后，请她下次来信寄还，那是1962年2月5日时写的：

　　冬天傍晚的回忆，那是一个明朗的冬日，当我接到你的第一封来信，那时我正和她感情疏远，是你激励我不要失去信心，我把你当做勇气的源泉，寄往上海的信如石沉大海，二次邮信又入泥海，我真不知道我错在哪儿，哪里错了，我真的错吗？谁能告诉我，今天我病了。

　　1962年5月28日。王诚日记。

　　下班时，财务科长老潘到我办公室，他对我说，亚珍和你分手半年了，你该谈个女朋友，小吴对你印象一直不错，她还为你打抱不平呢，你看有什么意见吗？我说，小吴是个好女孩，只是我现在不考虑任何人，希望你能理解。老潘说，难道你还在等她？我说，今生她的一切与我无关了。

　　娟兰，收到我信该有半个月吧，为什么不回信呢？不理我了，不会吧？

　　仍然按照习惯查找王诚写信当时的时代背景：

　　1962年5月19日，著名教育家梅贻琦去世，在海的那边引起强烈反响，而王诚没有上过大学，也不可能知道他，第二个消息我想一定对他有重大影响：

　　1962年5月22日首届电影“百花奖”评出获奖影片：

　　故事片《红色娘子军》；纪录片《两种命运的决战》、《亚洲风暴》、《征服世界高峰》；科教片《没有“外祖父”的癞蛤蟆》；美术片《小蝌蚪找妈妈》；戏曲片《杨门女将》等。获奖的有最佳女演员祝希娟、最佳导演谢晋，最佳男演员，最佳配角陈强，最佳编剧夏衍、水华，最佳摄影吴印咸，看看那个月，艺术氛围浓烈，一批艺术大师在那个月初露光彩。

　　王诚非常喜欢看电影，以至于后来带着我，一部电影都没拉下，包括当年新影厂的《新闻简报》。

　　1962年6月3日。王晨日记。

　　昨天给工会改写一个材料，蔡主席和王厂长看了说，很全面，定稿了。

　　明天老蔡要去省城汇报，我想和他同去。王厂长说，厂里太忙了，你手上还有两个材料要写。他没有答应。娟兰，20天没有回信，我怎么说得出口？我想去看她。

　　1962年6月13日。王成日记。

　　昨夜发烧，请了一天假，上午九点多钟时，组织科贺科长带着小余，是一位小学老师来了，贺科长前不久对我说过：要给我介绍一个小学老师，我不好一口回绝，只说考虑考虑，我再答应。

　　谁知她竟然把她带来了，而且第一次见面，我还在病床上。我十分狼狈，贺科长将我们双方介绍后就走了。

　　小余坐在椅子上说：

　　贺科长打电话给我说你病了，叫我过来看看你。

　　我说我发烧，感冒会传染给你的，你传给小朋友就坏事儿了。我谢绝了她，请她回去，她说十点半有课就走了。

　　下午没有睡着，脑子里还想着娟兰，40天不回信，你病吗？还是真的不搭理我了？总要给个答复吧，我不傻，等了今晚就给你写信问个明白。

　　晚饭时，财务科小吴来了，她给我送来了稀饭馒头，一瓶肉松，一瓶萝卜头，她说是特意给我买的，我感谢了她。

　　我吃稀饭时，她翻我书桌上的相册，看到我的一张四寸照片，她说这张给她吧拿进了口袋了，我说要寄给妈妈的，她说再去加印一张吧，我吃完了，她帮我收拾好，还把热毛巾给我擦了把脸，她说晚上加班就走了。临走口袋掏出一封信给我，我一看，是娟兰的信。

　　小吴见我激动的神情，淡淡地问谁的信，让你这样高兴？

　　“朋友的。”我连忙拆信一看，那是封礼节性的，但如一杯清水的信。

　　小吴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望着薄薄的一张信纸，我发着呆。有人轻声敲门，我说请进。进来的又是余老师。只见她满面春风，手里还拿了一大包东西。

　　她往书桌上一放，站在我床边问，好些吗？我给你带来吃的。

　　她从包里拿出饼干、蛋糕、苹果之类的。见此，我感到不说不行了，我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小余负责。如果她是第一次初恋，我绝不能做伤害人的事儿，这是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于是我从床上坐起来，很认真的说，小余，我有话说。

　　她喜滋滋地坐在我床边，温情的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小余，首先感谢你一天两次来看望我，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也是一位好老师，因为我相信贺科长和她的爱人。我说我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负责。我不愿意浪费你纯真的感情，我们不要继续下去了。小余听到这里，笑容更是从脸上消失。

　　她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能告诉你，现在我不想谈。

　　她问我是否有女朋友，我说不知道。她说什么叫不知道，我说我说不清楚，交朋友是双方的，如果我想和人交朋友，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我无可奈何，是小余把我逼出来了。她说，你那么优秀，还有哪个女孩不愿？

　　我说，其实我缺点很多，你不了解，我不想欺骗你。我心有所属，当然八字还不见一撇，但我不会放弃的。

　　这话我是对小余说的，更是对我自己说的。她是一个见证人。

　　望着她的离去，我衷心的祝她幸福。我松了一口气。

　　我感到退烧了，起床立刻给娟兰写信，虽然她40天才给我回信，语言平平，但是只要能给我回信，这就足够了。

　　我感谢上苍，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她，知音就在眼前，娟兰，此时此刻了解我的心吗？我一如既往热情洋溢不失礼节地回了信。

　　我真不信，我的一片真情融化不了她的心。

　　我真不知道下一封信她能什么时间再回？

　　她道是无情恰有情，也许她有什么难处，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跨不出爱的这一步。

　　我忽然想到这一点，因为她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我怎么才想到呢？信先发出，再考虑下一步。

　　正在王诚纠集怎么谢绝众多的同事们好心地给他介绍女朋友时，1962年6月2日，小平“好猫论”出台，这是小平还未成为中国改革大戏中的“男一号主角”，1962年6月16日这一天，彭帅上万言书申冤，而中国这艘大船正驰向历史的三峡”中最惊险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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