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李清欢起先是想站在跟他讲，害怕他没听完站都站不住，倒在路边，还需要她搀扶，便找了个坐的地方便他缓和。然后就近找了家路边的咖啡店，两个人坐在里面交谈。

        李清欢问：“喝什么？”

        “不用了。”

        李清欢对服务员笑着说：“一杯冰美式，一杯冰水，谢谢。”

        苏宸婉拒，对服务员说：“不用了。”

        她对苏宸说：“听完你会需要的。”

        等到咖啡和冰水被端上来后，李清欢用勺子转动了两下，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她悲伤的起源是从她爸妈离婚起就有征兆的，苏宸在等着她开口讲话。

        “故事有点长，你慢点听。”

        “柚柚第一次得抑郁症是在她爸妈离婚后，看多了别人家花边故事，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像其他的小孩会说不想爸妈分开，哭着求他们，她没有任何阻拦。”

        “离婚后，她表面看上去没心没肺，还是之前生活的过法，其实过得很压抑，她没跟任何人说过，我也是偶然看到她在吃药，查了那个药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

        “自己一个人看医生，自己治病，挺了过来。”

        “我都觉得老天爷是不是看她前几年过得太幸福了，才想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在宋姨死后，才彻底往不同孑然的方向发展的。”

        李清欢问他：“你知道柚柚爸爸去世的消息吗？”

        苏宸听小姨说过，“知道。”

        “那我说，柚柚亲眼看着他爸爸被季晴折磨死，死在了床上，然后在新年里和他的尸体待了5天。”李清欢说得泪花泛出来，声色无异，面上透着无声的悲伤。

        苏宸在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手握住白瓷杯，猛然喝了一口水，李清欢找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水，继续说：“她很早就有自残的行为，在什么时候开始我是不知道，是在她割腕的那晚，我们才知道的。”

        “对了，李叔为了保护她去世了，李韩俊用他父亲的命让左柚心有负罪感的活了下来，或者可以说这就是你还可以看到活着的她的原因。”

        “在国内隔了一次腕，在国外吃了一次安眠药，都没有死成，抑郁症没有好过，不过这些年自残的次数是逐年增加，但不致死。”

        “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事情，因为柚柚回来后，每次只要看到你，她就会自残，精神状态差到游离在身外，你太影响她了。但是她在学校上课的那段时间，我可以感受到她比平常开心，为了你，换下黑裙，穿上白裙。你对她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李清欢明白了当年林芝和她说得话了，是真的，能救柚柚的只有苏宸了。

        “柚柚家里有个房间，那个储藏室里全是你的画，钥匙在玻璃柜上的八音盒里。”

        李清欢讲得差不多，“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是她”她的怀孕两个字没有说出口，苏宸沉重得说：“是她为我流过产。”

        “你知道了？”李清欢有些惊讶，但还是可以理解，如果真的在乎左柚，身为同一个医院里的医生，查她的资料其实不难，他是真的关心她。

        李清欢站在左柚的角度替她讲话，“我知道柚柚的行为对你来说过于自私，她一次次推开你，是不想拖累你，你该明白的，只是因为在乎你，才不想把你扯进她身上的事情。”

        苏宸说：“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人。对我，对自己，都是这个样子。”

        懂事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懂事的可怜。

        “苏宸，柚柚没有家了，即使我们陪在她的身边，对她再好，那也替代不了家对她的重要性，她以前可以活得这么恣意，是她所有的底气来自她家庭给她的爱，一旦这个信仰崩塌，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磨难。”

        “我想柚柚推开你，那个孩子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在里面，她觉得对不起你，没有守护好和你的孩子。但是那个事情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受了那么大的刺激，那个孩子是没办法保住的，只能说他和你们没有这个缘分。”

        李清欢想说的差不多，抬眸问：“你还有什么想问得吗？”

        苏宸破碎般的瞳孔震颤，喝完了桌子上的两杯水，摇了摇头，“谢谢你。”

        “你不要谢我，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只想柚柚安好。”左柚背后发生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言语说出来已经够让人伤神了，她还是亲身经历的，怪不得她会想以死解脱，和他相比，她过得好苦，好苦。

        谢谢她能坚强了那么多年，还活着，活着能让我看见你。

        苏宸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学了医。他没有守护住母亲，但是这次他想守护住她。

        他回到了左柚的病房，解开了她左手上的红发带，那抹红看得刺眼，当年给她买红色，是觉得只有像红色热烈夺目的颜色才配的上耀眼的她。左柚用红色囚禁自己，失去了他买它原有的意义了。

        苏宸把她的手腕翻开来，瘦弱的手臂上遍布着的伤疤纵横交错着，深深浅浅，新伤旧伤像藤蔓爬上他的心梢，缠绕得他喘不过气来，那一块肉其实已经烂掉了。

        那条割腕自杀得伤痕在新伤的叠加下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拿了碘酒去清洁了她手上为做过处理的新伤，用白绷带替她包扎好。

        左柚醒来，看到苏宸以为是在梦里。

        苏宸见她皱着眉头：“是伤口痛了吗？”

        “没有。”左柚不想看见他，“你可以走了。”

        苏宸说：“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我现在就是赖上你了，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

        左柚平视着他：“玩笑话而已，傻子才当真。”

        “那我就当傻子喽。”她说什么他都不会走的，苏宸想摸她的脸被她转头躲过了。

        左柚苦涩的喊出来，牵扯到伤口，声音却尖锐与凄凉，像开封的利刃刺穿他的耳膜，“我求求你，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好不好，你走，好不好。”

        她拔掉手上的针，捂着胃，企图从另一边下床离开房间，没接触到地，重心不稳的摔在了地上，身上的刀口溢出血来，染红了病号服。

        苏宸抱着她回到床上，立马拉上窗帘，解开她身上的病号服，拿起柜子里的医疗箱，没麻醉的对她伤口的失血点重新进行处理，林浩森过来查看情况，进门就是血腥味，“怎么回事？”

        “出去。”苏宸打完最后一个结，剪断线，绑好绷带，把衣服盖在她身上，替她盖好杯子出去了。

        刘浩森指着他满手的血：“你别跟我说，我他妈做了小手术出医疗事故了。”

        苏宸说：“不是。”

        “我想带她回家照顾。”思考再三他做了这个决定。

        刘浩森说：“可以，那也要家属的同意啊！”

        她哪还有什么亲人了，她也就只剩下他了。

        苏宸跟李清欢商量了这件事，李清欢只说了一句话：“只要是对柚柚好的决定，你以后不必要问我。”从她把左柚的事情讲给苏宸的那刻起，她就把她完完全全的交给他了。

        苏宸隔天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左柚看到他推来的轮椅，有戒备心里的往后躲，“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家。”

        左柚冷笑，家，她哪还有家，“清欢姐呢？”

        “她把你交给我了。”苏宸抱起她，呵斥她，“你再瞎动，别怪我绑了你的手和腿。”

        刘浩森替他开车，苏宸抱着她坐到后座上，开回了金跃。他先下车，把轮椅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苏宸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手里的是他心尖上的宝贝，他舍不得她再遭罪了。

        刘浩森带了个急救箱过来，跟着他们一起上楼，“苏宸，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竟然瞒着我们是个隐形富豪。”

        金跃的房价高到几十万一平，楼层越高，越贵，苏宸住的还是顶楼，外加天然大阳台的那种，没有几个亿是下不来的，真是让他长了见识。

        苏宸说：“这次谢谢你了。”

        他推着左柚回到房间，想把她抱上床，左柚浑身发抖起来。转过头推搡着不要，他想到左叔叔是在床上去世的，她对床的恐惧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吧。

        苏宸抱她退出房间，“沙发和地上选一个。”

        “地上。”左柚习惯睡在地板上。

        刘浩森想问什么，苏宸看了他一眼，他闭上嘴了，哪有人不睡床，睡在地上的还是个病人。

        苏宸对刘浩森说：“帮我去储藏室的柜子里的顶层把里面的地毯拿出来。”

        刘浩森拿出来，这个地毯质感软面舒服极了，帮他铺客厅的地板上，“你这个链接发我一份。”

        苏宸缓了两秒，“下次我送你一条。”

        “没事，我自己买。”

        “你买不起。”

        他知道左柚喜欢赤脚瞎跑，特意在国外定做的。

        “”

        刘浩森暴脾气上来了，“你就说多少钱？我不信这条地毯上万了。”

        苏宸不想打击他，还是打击他的说了实话，“几百万。”

        “”

        刘浩森说：“那你说会送我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得到了苏宸的保证，他才离开的。

        他把左柚放在地毯上，回房间把床上的天鹅被和柜子里的枕头拿了出来盖在了她的身上，小橘猫饿得嗷嗷叫，苏宸在它的猫碗里倒了猫粮，它闭着眼睛斜着脸两团腮帮子鼓鼓得蹭蹭他的裤腿。

        苏宸把厨房里的刀和任何尖锐的利器，全部放到左柚拿不到的高处，家里的玻璃杯和瓷碗收拾进橱柜里，架子上的红酒和香槟全部拿钥匙锁上里。

        胖橘猫吃完，慵懒的走到了左柚的毯子上，钻到了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起来，左柚撸着它软噗噗的毛发，整洁的黄白毛被她捋得立了一小片，乱糟糟的，戳了它腮帮子，橘猫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她睡。

        她好羡慕这只小猫咪，可以吃饱了睡，睡了吃，没有什么烦恼，每天都那么快乐，还有苏宸给它的宠爱。

        左柚看着苏宸在家里忙来忙去，她终归成为了他的麻烦，成为了他的累赘。

        苏宸去卫生间，拿出了崭新的洗漱杯和牙刷，放在了洗漱池上的柜子里，他的洗漱杯是白色的，和新拿出来的粉色是一套的，又拿出了新的毛巾和浴巾叠好挂在了置物架子上，去外面的鞋架里拆了两双拖鞋，防滑的天蓝色的拖鞋放在了浴室的地上，上次给左柚穿过的乳白色棉拖放在了毯子旁边。

        他去储物室里拎出了一袋子布置家具的东西，买了很多年，东西都积了灰，需要清洗一下，出来看到左柚睡着了，手上塑料袋的声音呲啦呲啦跟着他走动有点响声，他回到储物室，把东西从袋子里都拿出来放在地上，分了几次拿进了卫生间，没有在厨房里清洗这些东西，怕吵到她。

        苏宸看到一人一猫在地上香甜的睡着，心中升上巨大的满足，嗯，人是他的，猫是他的，都是他的，他坐在毯子上，入镜半张脸，对着左柚自拍，记录下这一刻久违的美好。

        他把透明的七彩果盘放在茶几上，拿出冰箱里的水果，清洗完放在了果盘里，其他需要剥皮的水果，像香蕉、橘子不用拿出来，左柚不会去剥的，等她想吃他再剥，会新鲜很多。

        花瓶放在了果盘旁边，想到家里没有花，他答应过她每天都会送她一束鲜花的，看看了家里还需要什么东西，趁着左柚睡着，去了对面的商城。

        苏宸买完零碎的东西，听到路过的情侣商量买什么衣服，他想到为左柚准备的衣服按照她现在的眼光来说，她应该是不喜欢了，他对自己的穿着没什么要求，但不能让她和他一样过着随意的日子。

        苏宸想得简单，往牌子有名的买，往价格贵了的买总没有错，买多了，他在店里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有些款式他觉得柚柚穿的会很好看，但没有她的尺码了，跟店员说好等着衣服都来齐了，全部送到家里来。

        他逛到一家店叫维多利亚的秘密，看到橱窗里挂着女士的内衣，站在外边是在想进去还是等左柚身体好一点，让她自己挑，斟酌了会，还是顶着店员异样的目光走了进去。

        店员眼前一亮，见到是个帅哥，热情得推销起来：“帮女朋友挑的吧，喜欢什么款式的？是喜欢有情趣的，还是清纯的？”

        身旁站着人一款款介绍内衣，临危不乱的苏医生产生些恐慌，脸上不自然地说：“我自己看吧。”

        店员只好回到了前台，欣赏着别人家的男朋友，哎，帅是帅，可惜有主了，手里还拎着超市袋子，看来是个居家好男人。

        他没想过女生的内衣会有这么多款式，又透又性感，买了几套正常的常规的，用左柚的眼光来说，是年纪大才穿的款式。他犹豫了两下，还是拿下了一套黑色的透明的性感情趣内衣，他不喜欢穿黑色无灵气的她，但穿黑色的她异常有魅力。

        他快速付完钱，把那套黑色的压在了下面，店员看到独特的那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苏宸目不斜视地避开她探寻的目光，没有丝毫恐慌，镇定地付完钱走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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