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苏宸连夜回到医院，刘浩森对着他奔跑的背影喊：“你不是说不回来吗？怎么回来了。”他满脑子都是左柚自残的事情，没有听见刘浩森的话。

        他来到办公室找主任借故想查左柚的病例，主任见是苏宸，他的爱徒，信任地把账号密码告诉了他，他回办公室登陆网站，在内网搜寻左柚的资料，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搜了几次，都没有，这不可能，连左柚之前因为肺炎挂水的记录都没有，在普通病人的数据库找不到的话，只能说她的资料都被保密起来，医院里vip客户的资料只有顾医生有，看来明天要去找一趟林芝了。

        江一洋送左柚回家，往常吃安眠药会睡得安稳些，今晚是吃了以后，头脑依旧清醒，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忘不了苏宸刻在她脑海里的那张脸，她去了阳台，坐在画板前，握在手上的油画笔，想到他压抑却不敢表露思念受伤的眼神。她的样子好难堪，在画布上描绘的画笔，掉在了地上。

        苏宸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了，她画不得这样的他，他不该是这样的。时间催人变化得好多，他身上没有了阳光的味道，眉眼冷峻锋利，带着孤傲与疏离感，没有了以前的少年气。

        左柚是把自己灌醉的。她无法接受把这么悲哀的自己呈现在苏宸面前，她孜然一身，把生活过得糟糕透顶，苟延馋喘地活在世上的一角，时间久了她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看得起她？

        她的生命像有规格的蜡烛，越燃越少，已经在风烛残年的边缘，微红的猩火吞噬着她剩下的灵魂，等蜡烛燃尽，她苦苦支撑的支点也该消失了，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生命也该到了尽头。

        苏宸的出现，加快了它燃烧的步伐。

        她睡在地板上，身上的白色的睡衣飘散在周边，在暗红的地上像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地上滴落着鲜红的颜料，染红了裙摆，慢慢往上晕染，染红了白裙，一夜盛开成红玫瑰。

        李清欢输入密码进来，看到她这副祥和的模样，她分不清她身上的是血还是颜料，像艺术家给自己设计的留在世上最后的作品，她的胆子快被吓破了，一步一步靠近。

        “柚柚。”

        “柚柚。”

        左柚睡眠浅，听到声音就会被惊醒，她空洞睁眼，恹恹地开口：“清欢姐。”她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地上打翻的颜料桶，踩在水里头晕眩目地站了起来。

        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李清欢心有余悸，她摸上左柚的胳膊，没有常人的温度，“先去洗个澡。”

        左柚点了点头，一边走裙子一边滴着红色的水珠，李清欢看着她的背影，彷佛她推开的不是浴室的门，而是地狱之门，地上的红色，鲜血淋漓，像极了阴曹地府路上盛开的彼岸花。

        是因为见到苏宸，柚柚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她用拖把把地上的水清理干净，地上有一块红色与地板的颜色不一样，她努力拖了几次，也脱不掉，蹲在地上用手扣，红色好像已经渗透在里面了，像血。

        她被自己荒唐的想法惊呆了，这个地方不会是左柚几年前割腕的地方吧，那她躺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体会死亡的感受吗？

        左柚洗完澡出来，拿起酒杯坐在沙发上喝酒。

        李清欢说：“见到苏宸了，想复合吗？”

        她抱着自己的腿，脸上落满失意的神采。苏宸还有灿烂的未来，她的未来是一片废墟，没必要去拖累他。左柚闭口不谈苏宸的话题，李清欢说：“柚柚，我们继续看心理医生。”

        “治不好的。”她走不出来的，每次刚刚触碰一点希望，身上的罪恶又会多几分，她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算了吧。”

        李清欢不是在和她商量，是强制性的命令她去看病，没人开导只怕她会更严重，苏宸是药也是毒，她不敢拿50的几率去赌左柚的命，她赌不起。

        她拉着左柚出门，牵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跟纸片人一样轻飘飘的，风大一点，能被风刮走。她送左柚去医院看病，左柚被迫上了6楼去了林芝的诊疗室。

        左柚到的时候，林芝正在帮上一个人做心理疏导，她站在门口靠着墙站，找个地方靠一下，散漫的看着前方的白墙，等着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谈话。

        刘浩森上楼递材料，见到左柚。他带着口罩左柚没有认出他，路过她身旁的人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停留3秒，有些甚至会回头看她，刘浩森在雪场没有仔细看过左柚的脸，现在她画着淡妆，提亮了些脸上的气色，看上去没有那么病态，那双桃花眼的眼尾上挑，眯成一条线，冷清却带着妖气，身上穿着紧身得黑色v领短款连衣裙，纤细的腰，笔直的腿，脚上穿着白色板鞋，左腿脚踝上带着银色的脚链，又清又欲，说是个大学生也不为过，苏宸的眼光也太绝了，美若天仙用在她身上毫然不为过。

        林旗激动地对刘浩森说，“这他妈也太好看了吧！”

        “人家有主了，你死心吧。”刘浩森给苏宸发了个信息，苏宸在门诊上没有看手机，错过了这条消息。

        林旗说：“谁呀？你认识吗？”

        “认识，不要太熟。”刘浩森收回手机，“这小子撬墙角撬到你师傅头上来了，胆子不小。”

        林旗卧槽，“你说的是苏医生？这绝色美人是我师娘？”

        左柚等上一个患者出来后进去了，林芝笑着说：“好久不见。”

        她没有说话，躺在那张软椅上，林芝替她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她没有接，林芝说：“你的画现在挺值钱的，我拿出去卖是不是还能小赚一笔。”

        左柚说：“我们还是保持以前的关系吧。”她长久没有回话了，呆滞得看着房间里的布置，林芝看得出来她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残败不堪的躯壳，“最近药还在吃吗？”

        她摇头，吃了跟没吃一样，她很早就断掉了，对她来说药远没有没有酒有用。林芝从抽屉里拿出她准备好的药，开了一袋，放在她的面前，“你把药吃了，我不管你。”

        左柚拿着袋子，把里面的药品都倒进了嘴里面，没有喝水直接吞咽下去了，她头转过去，林芝回到办公桌上，打开她的文件袋，拿出她以前的画，和电脑上搜寻的画来对比。

        颜色一年比一年暗沉，压抑，清一色的冷调，风景很美看久了很不舒服，人会变得心情低落，就像是在为她的归宿找终点的感觉，她好久没有画过那个少年了。

        她看着桌子上拼接好的图像，再看她画的油画里的同一个人，她画得他，永远有颜色，永远向光明。

        所以左柚是把自己身上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吗？把属于自己的光都给了画中的少年，自己长期处在黑暗中，是吗？

        左柚眯了一会，手机上订的闹钟响了。

        林芝抬眸，用不一样的眼神打量她，左柚说：“时间到了，我走了。”

        林芝给了她三天药的计量：“如果你不想每天都来，每天录视屏给我证明你吃药，否则你就天天来。”想到上次安眠药被她欺骗的事情，她只好采用这种办法。

        苏宸看到信息是1个小时以后，刘浩森结束他的门诊，“你去过林医生办公室了吗？”

        “没去。”他研究手上的病例，不懂他在说什么。

        刘浩森懂了：“我发给你的信息你没有看是吗？”

        他阴阳怪气地说：“看来错过了。”

        苏宸：“”

        苏宸打开手机，瞳孔紧缩，冲出办公室往楼上跑。

        左柚前脚刚走，苏宸后脚进了林芝的诊疗室。

        林芝不认识他，看他身上穿得白大褂，应该是医院里医生了。

        苏宸脱下口罩，俊朗的面容展现在她面前，看着怎么有种熟悉，转头看向桌面上用茶杯压着以防被吹跑的画，是他放大版的模样，这是左柚画中的男孩，她心中惊起骇浪，很快收敛了情绪。

        苏宸走过去：“林医生，我想问一下左柚的情况。”

        林芝坐下来，“请问，你是她的？”

        “她是我爱人。”苏宸请求她，林芝拒绝了，“非亲属，不能透露。”

        苏宸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换了个问法，声音带着祈求，“她还好吗？”

        林芝沉思考虑该不该向他说，看向电脑里的画，还是心软的违背了自己的准则，她也想救那个姑娘，“很糟糕。”

        苏宸说：“谢谢。”他握着拳头离开了她的诊疗室，很糟糕，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会让那么乐观的人去自残，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办公室，捂着脸，趴在办公桌上哭了出来。

        他主动打了江一洋的电话，江一洋拿着手机看着李清欢，“怎么办？怎么说？”

        李清欢接过电话，开了免提。

        苏宸低落的情绪从电话那头传来，“柚柚，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李清欢不咸不淡的语气说着。

        苏宸问：“她自残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李清欢愣住，她心底没底，“你知道多少？”

        看来他们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被她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苏宸心寒地说：“你觉得我该知道多少？”又把问题抛给李清欢。

        李清欢疾言另色：“如果你想柚柚活下去，就不要去打扰她。”她掐断电话，江一洋皱着眉头说：“你这样对苏宸也太狠了一点吧，再说了林芝不是说过只有苏宸才能救她吗？”

        她把上午看到的情景跟江一洋说了一遍，江一洋眼色凝重起来，喝了两口酒，不说话了。

        左柚回到家，李韩俊抱着红玫瑰过来看他，试了之前的密码发现她把密码改了，站在门外等她回来，她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开了门，“找我有什么事情？”

        “过几天，云城有场慈善拍卖会，我想问问你拍卖什么好？”李韩俊看着以前的小女孩长得越发亭亭玉立，她的小腰盈盈一握就可以揽在怀里，他貌似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左柚拨开酒瓶的塞子，倒在高跟酒杯里，她手上拿着杯子，躺在沙发上，两条腿微微弯曲，小腿肉匀称的并立在一起，李韩俊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腿上，见到她脚上的脚链，“很喜欢？”

        左柚没说什么，转着酒杯盯着里面晃动的红酒，她一口灌进去，“堂堂李总裁，竟然还缺宝贝？说出去不觉得可笑吗？”

        “我缺个女伴。”李韩俊表露真实的意图，他想她当他女伴。

        左柚半眯着眼睛：“你有病？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病？”

        李韩俊：“”

        “我免费养了你这么多年，让你还点利息不过分吧？”

        左柚把酒杯“啪”得倒扣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回房间把星辰拿了出来，“就这一次。”她清楚李韩俊替她抗了多少灾，他本可以走的，却留在公司。没有他，她都该流浪街头了，这几年在国外巨大的开销，花天酒地，他也没有说一句话，是她欠他的。她欠他的貌似还不清了，一条命和数不清的钱。

        李韩俊说：“好。”

        苏雪在拍卖行的手册上，看到了星辰，看了几次又打电话给拍卖行的人确认是否是真的，拍卖行的人说坚定过了，确定是真的，看到捐赠名字，是左氏执行总裁李韩俊，她打电话给小宸：“你把星辰送给左柚了。”

        苏宸问：“怎么了？”

        “我在拍卖行里看到了星辰的名单。”

        苏宸心痛得不能呼吸，她真的不要他了吗？连星辰都大方得拿出去卖，柚柚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那就买回来，无论费多大的代价我们家的东西都不能落在外人手里。”他说，“小姨，能不能给我一份邀请函。”

        慈善会当天，左柚画着浓妆，烈焰红唇，穿着黑色抹胸的拖地鱼尾裙，踩着黑色绑带的高跟鞋，露出优美的脚背，身上自带孤傲的气场，眼睛里自带清冷，让人误会她看人有轻蔑之意，她挽着李韩俊的手腕出席在现场，

        她一进场，在场所有的目光都注视过来，底下都在窃窃私语，好奇她的身份，毕竟李韩俊掌管左氏以来身边可从来没有女伴，第一次出现新面孔，多多少少有点意思了。

        李韩俊自觉揽在她的腰上，靠在自己身上，左柚冷着脸，“松手。”

        旁人眼里，他们在肩耳磨腮，恩爱极了，苏宸捏碎了手上的酒杯，嫉妒得要发狂，他是医生，手对一个医生有多么重要，他比谁都清楚，还是忍不住。

        李清欢作为江一洋的女伴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几个人站在一起，有人来找李韩俊聊天，左柚并不想摆笑脸给他们看，她又是不是卖笑的，“你自己去，我不去。”

        李韩俊对这态度见怪不怪，其他人都摸了一把汗，谁敢对李总这样，都高看了她一番，李韩俊摸了她头，语气尽显宠溺，“我先走，少喝点。”

        “油腻大叔。”左柚吐槽。

        在场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句话引起在场的骚乱慌，李韩俊笑了出来，端着酒杯和江一洋跟他们一起到了另一个商人的圈子里，说场面话应酬起来。

        李清欢吃着小蛋糕，看着左柚：“我怎么感觉李韩俊对你有意思？”又是送珠宝，又是带她出来应酬，里面没有猫腻，她可不相信。

        左柚喝着酒，沉声说：“不可能。”

        拍卖会10点准时开始，李韩俊拿着牌落在左柚手里，“喜欢什么，自己拍，今晚好东西可多了。”

        左柚对其他东西不感兴趣，就是想把星辰买回来。江一洋拿了祖传的玉镯，其他公司得罪不起江一洋，早就收手作罢，她定睛一亮，价格上到9000万，左柚举牌，一亿，给江一洋使绊子。

        江一洋不举牌了，故意地说：“你早说你要是喜欢，我送你。”

        左柚看他不举牌，急了，“这是关乎你面子的事情，你就这么不在乎。”

        论左柚怎么喊，怎么说，他都不举牌，李韩俊说：“1个亿，我出得起。”

        拍卖师眼看叫第三次，要敲锤子了，李清欢抢过江一洋的牌，“一亿一千万。”

        左柚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对清欢姐说：“谢谢。”

        “合着就是帮着外人坑我2000万。”江一洋掀起眼皮，看着狼狈为奸的二人组，倒也不在意这笔钱。

        说是慈善拍卖，其实就是趁机刺探对方实力的时候，明面上和谐一片，背地里此起彼伏，风起云涌，抢对家的拍卖品，薄对方的面子。

        拍卖师说：“我们今晚最后一件商品，星辰，这见珠宝已经是很多年没在市面上出现过了，起拍价5000万。”

        黑夜里，唯一的灯光打在星辰身上，反射出特别的蓝色光线，空中的光线带着星光璀璨，夺人眼目，在家里落灰的项链，在展览台上熠熠生辉，让左柚明白了钻石只有在专柜里才能凸显它的价值，而不是带在人身上。

        苏氏的东西以左氏的名义捐赠，很多人抱着看戏的心态看这场拍卖会该以怎样的结局收场，这出戏怕是要看得精彩。底下心动的人不少，星辰的名气早有耳闻，都会有心动，左柚不急，等叫喊声过2个亿的时候，底下人的声音小了起来，拍卖师说：“2亿2千万第一次。”

        怎么才这么点，在她这里星辰可是无价的，她举牌，声音带着轻慢，“5亿。”

        拍卖师第一次见到价格上下浮动跳跃这么大的，愣了会神，扯着嗓子喊：“5亿，第一次。”

        “5亿，第二次。”

        左柚对它势在必得，她的东西谁也拿不走，淡漠地等着响铃。

        在叫卖到第三次，场后方的苏雪举牌，“6亿。”

        左柚继续举牌，“7亿。”

        之前都是千万千万网上涨，现在直接是亿起步，拍卖师硬着头皮往下报。

        苏雪跟：“8亿。”

        左柚不想和她玩这无间断的游戏，直接叫到“15亿。”也没问李韩俊同不同意，这东西本来就是她的，她拍回来不是理所当然吗？

        苏雪停下了，没想过左柚会那么猛，一口气涨7亿，她觉得没必要，反正是小宸送给那丫头的，那丫头再买回去，看着小宸阴沉的脸和受伤的手，“不拍了。”

        拍卖师语速都快了，不像先前等着人加价的抑扬顿挫的语调。

        “15亿，第一次。”

        “15亿，第二次。”

        “15亿。”

        他没喊完，苏宸举牌：“20亿。”

        拍卖师心态快崩溃了，站在拍卖台上，脸都要白了。

        底下哗然一片，左柚黑着脸直接站起来，想看看是谁不要命的在和她做对，苏宸漆黑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她在他面前，真得毫无顿挫，一塌糊涂。

        李韩俊不在乎钱，想要继续举牌，左柚按下牌，“不用了。”

        李韩俊说：“你不想要了吗？”

        左柚掐着指尖的肉，痛声说：“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就当还给他了。”

        “我和他两清了。”

        她没等拍卖会结束，就穿着高跟鞋跑出了大厅，先行离开了。边跑边哭，想到苏宸失望的眼神心缠着一起痛，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说好了和他再无瓜葛，为什么她好难过。

        最后价格定在20亿，星辰兜兜转转重回到苏宸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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