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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宋晚清赶到医院,苏宸抱着头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对她说:“对不起。”

        “没事,不怪你,柚柚也不会怪你的。”她蹲在地上,轻轻抱住他,言语温柔的安慰。

        医生喊:“谁是家属?”

        “我。”宋晚清说,“她”

        医生说:“没有。”

        她放心了下来,快速浏览一遍,腹部软组织错伤严重,“谢谢。”

        苏宸焦灼地看着她,宋晚清紧张的手心在出汗,拿报告的手在颤抖,还是想要安慰他:“没事,放心。”好像从这一刻起,苏宸更加坚定了学医的想法,看到真爱的人受伤自己无能为力的感受,糟糕透顶。

        先是妈妈,后是左柚。

        为什么每次来医院都伴随着受伤,他眼底散落的星辰暗淡下来,彷佛透过雪白的墙壁,洁白的瓷妆,看透了人世的生死,沾染上了医院的悲戚之情,也是,不受伤谁会没事来医院呢?

        好像在他身上,和医院有不得不说的缘分呢,带给他的只有一次次刺入骨髓的锥心之痛。

        他处在阴影里,活在黑暗中,是不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潭待久了,会给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他,是灾星吧。

        宋晚清说:“进去吧。”

        他摇头:“我站在外面就好。”

        宋晚清叹了口气,还想开口说什么,见苏宸易碎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知道他把所有的错归结在自己身上。

        苏宸扯出一丝微笑,“你进去陪陪她吧。”

        他靠在墙上,在墙下站了一夜。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左建国和警察局的局长打好招呼,处理好黄立行和刘安好的事情以及学校发生的一切,和李清欢、江一洋先后赶到医院。

        李清欢见到苏宸弯着腰靠在墙上,头顶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衣沾染上的血迹凝结成团,烙在他身上,说不清的落寞,她对江一洋使了个眼色。

        江一洋站在外面开导苏宸,李清欢进了左柚的病房。

        “你不用自责的,没人会怪你。”

        “黄立行第一次碰左柚,被琛哥逮了个正着,模样没有现在的狼狈,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家养了一段时间。”

        “我们后来开玩笑跟她说,让她随意给陌生人善意,遭报应了吧!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她说世上好人多。”

        “所以啊!她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黄立行那个人之前不这样,在班里是个小透明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他,我们那时候都坐在后面,左柚从家里带了些吃的分主动给他,会在别人口无遮拦的时候,扔纸团制止。”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附中期中考试,白天天气晴空万里,到了下午突然的大雨倾盆,左柚是随身带伞的,刚把伞撑开,看到黄立行一个人走在雨里,急忙喊住他,他没停,左柚以为他没听见,其实他听见了。她冲进雨里,把伞强硬塞到他手里,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自己淋着雨去和李清欢挤一把伞,一半的肩落在外面,淋了一路。”

        “我忘拿游戏机,又回去了一趟,看见黄立行站在雨里,握着那把伞,一直停在原地。”

        “之后就发生了令人抓马的事情。”

        苏宸口中发涩,难以开口,沙哑地说:“她,一直都很好。”

        “是呀,她很好。”江一洋一下梦回小时候,想到那段有趣的经历,阳光地笑了起来。

        他们四个人,除了赵云琛和左柚一起长大,他和李清欢都是后来才加进去的。

        “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有个哥哥。”

        “像我们活在这种家庭,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未来的路,但我很幸运,我有个哥哥,他替我挡了所有的风雨,后来因为生意上的问题,被人蓄意车祸谋杀,他的担子全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父母还有其他人,好像哥哥的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感触,他们急忙安排起我的生活,我还没有从悲痛中抽离出来,他们已经开始为未来做打算,只有我停留在原地,白天学,晚上睡不着,梦里都是哥哥的身影。”

        “你知道左柚做了什么事情吗?”

        “她带我离家出走了,其实也不算,宋姨知道整件事,我们在庄园里的起居生活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在家里不敢哭的眼泪,在那十几天落干净了,后来宋姨接我们回去,我父母完全换了个态度。”

        “我后来才知道,左柚在我回家前跟他们说:如果你们继续这样下去,你们离失去第二个儿子不远了。”

        “你敢相信这是8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吗?”

        “我也跟我爸妈说开了心中的困惑,知道如果他们不狠,外来有多少人看着我们家的笑话,蠢蠢欲动,想把我们推向万劫不复的境界,有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在背地里偷偷哭泣。”

        无论是他,还是李清欢,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们的人生可能都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上发展。

        不过,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他们在向上生活,总有人贪心还奢望得更多,最后越走越远,把自己推向地狱。

        苏宸想,他何尝不是被她治愈过呢。

        左建国走过来对苏宸说:“今天,谢谢你了。”

        苏宸第一次见到左柚的爸爸,那句没关系卡在喉咙里,他说不出口,无力地说了两句话。

        “你好。”

        “对不起。”

        左建国没多说什么,心急女儿,手刚摸上门把,没有按下去,被黄立行的父母打断。他不想看见他们,指着外面,低声说:“你们给我离开我女儿的病房。”

        “不要打扰她休息。”

        黄母挺着肚子跪在地上:“左先生,我求你再放过我儿子一次,最后一次。”

        顾及她是孕妇,左建国压住心中地怒火:“之前你们怎么答应我的,我女儿现在还躺在里面,你跟我谈原谅?”

        外面零碎的声音传进病房,宋晚清板着脸出去。

        李清欢喊:“宋姨。”

        “你在里面陪左柚,别出来。”

        大人间的事情,没必要摆在孩子眼前说,她走出去。

        江一洋喊:“宋姨好。”

        宋晚清维持着温婉对他们笑。

        “江一洋,苏宸你们两个给我进去。”语气强硬不给他们丝毫拒绝的机会,苏宸不敢进去,宋晚清说,“江一洋,你把他给我拽进去。”

        苏宸被迫进去,全程低着头不敢看病床上的左柚。

        宋晚清气得撕下镇定的外表,气急汹涌骂了出来:“大家都是当父母的,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了吗?”

        “我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我自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凭什么遭受这个罪。”她说得情绪上来,要倒了下来,左建国及时扶住她,她忍着哭意,眼眶里带着触目惊心红色的血丝,用手擦去下巴的泪水,“这不是第一次了,至于你儿子就让他待在监狱里去反省吧。”

        黄母抛下所有的自尊,对着宋晚清拼命磕头,只想求她放过他儿子一马,“都都是是我的错。”

        “我求求求你。”

        黄父斜着眼嫌弃地用脚踢她:“快给我滚,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宋晚清出于身为女人的同理心,看她还挺着大肚子,也狠不下心,斥责他:“你身为丈夫,妻子还怀着孕,你做什么了吗?”黄父冷血心肠地说:“左先生,我儿子已经是个废人了,你想怎么处理我都没有关系,就是能否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她被刷新了对无耻的认识,或许不该怪那个孩子,终其本源还要归结到父母身上,这样的家庭,是孩子的不幸,“子不教父之过。”

        “你们做父母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黄母哭得嗓子哑了,声音逐渐变小,长久的心酸苦楚好像找到知音了,可她偏是被害者母亲,她那么通情达理,她的女孩一定很好很优秀,所以她的孩子才会想用这样的方式把人圈在身边。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这么做是错的,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左建国沟壑的眼窝,失望地摇头:“我承认在生意上你是个成功的商人,但你不是个好父亲。”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黄父还想说什么,宋晚清驱赶他:“我女儿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对跪在地上的人说:“起来吧,你不替自己考虑还需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黄父激动的上前,想挽回,“我”黄母彻底对他失望了,对孩子,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让她更加清醒过。

        孩子是母亲最后的底线,她的心底如寒冬腊月般得凉透。

        她试问老天爷,怎么让她把生活过成这个样子了呢?

        别人都知道的道理,为什么他就不明白,他主要开口替儿子说一句,她都能原谅。

        宋晚清撇了她一眼,找来了护士,把她扶起来。

        一场闹剧拉下了帷幕。

        病房外彻底安静下来,左建国担心她的身体:“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第一次为什么放过那个孩子?”宋晚清看透了太多,“你知不知道如果那次教育好了,左柚这次的事不会发生,那个孩子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告诉我,为什么?”

        左建国看她心如明镜的双眸,断了声音,“我我”

        “还是因为利益吧。”

        左建国被她戳破得害臊不敢抬头。

        “你去买点吃的吧,孩子们都饿了。”

        言外之意是在说,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左建国每走一步,愧疚藏在心里喘不过气来,宋晚清说的没有错,他在这件事里也占了部分原因,是把左柚变成这样的导火索之一。

        黄母去医院看过黄立行后,和黄父回家了。

        一回家,她被黄父甩在地上,黄父说:“都怪你,把我的脸面都丢进了。”

        她的形象像个疯婆娘似的大喊:“他是你孩子啊!”自私自利的男人只关心自己的事业,想到因为那个废人丢了左家的大单,对着地上的妻子埋怨:“你说,你养了个什么孩子?”

        “有他这么坑爹的吗?”

        地上的女人冷笑起来,“他变成这样,不都是你教的吗?你怪我,你听过我的话吗?哪怕就一次!”

        她的声音没有悲悯,没有挣扎。

        “到今天这种境界,全都是你自作自受。”她凶狠地瞪了回去,为人母的天性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胆量,跟他公开叫板的勇气,就像动物世界里为母则刚的母狮子面临危险会毫无犹豫得保护自己的孩子。

        动物都这样了,何况是人呢?

        站在一旁被刺激到的男人,眼睛里冒着火,不敢相信这个女的敢反抗他,黄母蔑视的眼神,崩掉了他脑海里的理智,生意不顺,儿子残废,女人还敢跟他反嘴,不给她些教训,这个家是谁在当家作主,她怕是昏了头了。

        黄父对着地上的女人吐了两口口水,用尖头皮鞋往她肚子上踹了两脚,扯开脖子里女人亲手为他系得领带扔在她脸上,不泄恨地回来又踹了两脚,俨然忘记她现在是个孕妇,随后头都不回得关门离开了。

        她看着黑皮鞋离她越来越远,失望到最后剩下得只有清醒了。大腿下面变缓缓下流的红色的血液,滴在地板上,她捂着肚子哀嚎。她捡起地上的领带,还是她亲手买的,擦干地上的血,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血。

        然后整整齐齐得叠在一边。

        偌大的别墅只剩她一个人,她躺在地上,侧着看着这个家她亲手布置的一切,眼泪顺着地板下流。

        手里的112没有按下去,她不能再对不起这个孩子了,怕他成为第二个黄立行,对不起了孩子,与其让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来遭罪,我宁可你从未活过。

        没了好啊!

        没了好,生下来也是遭罪。

        她醒来是在医院,是家里的保姆到饭点来家里做饭,看到她躺在地板上,送他来医院。

        看着平坦的肚子,保姆不忍心地说:“太太,孩子。”

        “流调了。”

        “我知道。”

        她亲手杀的。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型了,头和四肢在上次做b超的时候,她还看见了呢,想哭眼泪却落不下来。

        她是高龄产妇,打了几个月的排卵针才换得的一个孩子,只是希望能换来家庭的和睦,最起码是表面上的和睦。

        家还是一个家。

        到头来,一场空。

        最可笑的是,她在医院3天,名义上的丈夫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她才发现,即使他再寒她的心,她对他还有那份期待,这种病态的心里,她变得开始厌恶自己。

        出院后,她不想再陪他过日子了,找了律师提出了离婚申请,她选择了净身出户,不想再当菟丝子,依附别人来生活,他没有犹豫的同意,大方的甩下100万的卡留给她养老,转手被她捐赠给慈善机构了,替儿子赎罪。

        离完婚,他带着年轻的新欢从她面前走过。

        几十年的夫妻,她到最后都没有看清他。

        或许早就看清,只是她选择蒙蔽欺骗自己罢了。

        离婚证拿到手里,她久违的一身轻松,她不在是谁的妻子,不必要出门都冠他的姓。

        她有名字。

        她叫谢晓珍。

        是黄立行的母亲。

        她去了趟少管所,看了儿子,她告诉他。

        “以后,妈妈陪你过日子。”

        “要不要换个名字跟妈妈姓。”

        “妈妈陪你一起重头开始。”

        黄立行灰暗的世界好像开始不一样了,他没见过这样开朗的妈妈,在转身的瞬间,眼泪掉落下来,微着仰头,抽泣得重重嗯了一声。

        他弯曲走路十六年的背堂堂正正得挺立起来。

        她租了套便宜的房,找了份普通的工作,每周给孩子送了两次饭,苦是苦了点,但这样忙碌充实的生活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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