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26

        冬日的夜晚天气骤降。

        现在整栋大楼不仅没有信号还断电了。春野樱求助无果，于是只能回到自己办公桌的座位。她脱下鞋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将整个身体缩在稍微温暖一些的软椅上。

        前方深沉而浓重的黑暗加深了寒冷的感觉，她捧着双手不住朝掌心吹气。

        一件衣服搭在肩膀上，她抬眸略有些惊讶。看着旁边的黑色人影，樱蹙眉问道：“干什么？现在来当什么好人？”

        回应她的只是沉默。

        女孩心中烦躁不堪，于是拉掉搭在身上的外套，伸手递给少年。“不需要，谢谢。”顿了顿，又道：“现在我这样不就是拜你所赐？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了。你不如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半晌，凝窒的空气中飘来低沉柔缓的嗓音，“……我有我的原因。”

        接着她似乎听见少年轻轻的叹息，继而他问：“你和你的弟弟相处得如何？”

        樱闻言觉得有些莫名，“问这个做什么？”

        “……你难道不喜欢宇智波佐助吗？“

        樱吓了一跳，当即反驳：“这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什么？！“虽然黑暗很好地掩饰了她紧张的神情，不过也只有她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心道原来佐助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被这么多人察觉，她不由感到焦灼。

        正当不知所措时，又听一记调笑般的发问。

        “那我呢？难道不喜欢我了吗？”是啊，犹记得当初小学妹可是不折不挠，韧劲十足，她所做的远远不止递情书这一项。

        樱明白这是蝎在拿她寻开心，只是缓慢地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我又不是受虐狂。”

        很温暖，鼻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淡淡皂香味。

        这件外套最终又披到了女孩的身上。樱被少年的气息整个包裹住了，她有些怔然，僵着身子不敢多动。

        这个家伙的很多举动，令人捉摸不透。他有时候对她很恶劣，有时候对她又很……照顾。也许他所行之事都有自己猜不到的目的，也许他做的事对她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可樱终究恨不起来。

        ……

        晚上七点，第一个服务站到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下车，稍作休息。天气非常严寒，尤其是这样的荒野之地，十里内都鲜有人烟，冷清寂静，远山叠嶂，模模糊糊还能听见山林间的鸟兽之鸣。

        宇智波佐助跟在他们后面下车，乍一接触冰凉的空气，方才迷糊疲倦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看着不远处驶来的巴士，暖暖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路面，心中逐渐充盈起满足的欣然。

        车子停靠住，他急切地去寻找希冀的身影。

        直到车厢空无一人。

        少年的心中突地一紧，赶忙拉住最后一个下车的负责人。

        “春野樱呢？”也许是太过紧张在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冰冷不客气。

        于是来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神色不乐地回答道：“那是谁？”

        少年僵在原地，而手还保持着抓着他肩膀的动作。

        “她没有上车？她没有来？她去哪里了？！”连珠炮似的发问，最后一个问句已然带了些颤抖的愤怒。

        负责人被他吓到了。

        “没有啊，我们这辆车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宇智波佐助猛然松开他的手，转身就回到自己原本的那辆车，将车上的包背上，又让司机打开底舱，将一个笨重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喂，我说你这小子。”司机很不高兴，“大晚上这是在折腾啥呢？”眼见少年并不理睬他，司机又赶忙叫来负责人。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急匆匆地赶过来，宇智波佐助已经拉好行李箱，收拾好了一切准备离开。

        “宇智波佐助，你把行李箱拿出来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黑发少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学校。“

        “你开什么玩笑？现在是修学旅行的中途，你一个人想回学校？”女老师被少年的回答惊呆了，完全不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

        “对。”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宇智波佐助。”女老师进场被这些少年的变化无常气得头晕，”所有人的行程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取消。“

        “那我就不去了。”早就有此打算的佐助不过是顺口回答，接着转身就走。

        ……

        少年一只手拿着手机照着地面，一只手拖着箱子，沿着这条笔直的荒野公路一直向前走着。他走得很快，步子不停，一片寂静黑暗中只听见轮子在地面摩擦发出的“哗哗”声响。两只手很快就被夜风吹僵，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半垂着睫毛盯着前方隐隐约约的光亮。

        “嘟嘟——呼。”一辆小汽车应该是看到了他，先是按了喇叭声，接着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

        “……这么晚了搭上同行的列车回家的几率微乎其微，还是回服务站吧，这样明天一大早就能坐车回去，干什么这么着急？”身后传来聒噪的女声。

        宇智波佐助认为对付这样的黏皮糖最好的办法就是忽视不当回事，尤其现在他已经非常疲倦，不想再和她浪费情绪。想明白之后只余一记冷哼，他说：“你跟来做什么？”

        明日千音没曾想得到少年的回应，有些惊喜，小跑着跟上前，走到少年的身旁，有些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的侧颜同样完美，即使在模糊黑暗的夜色中，只能窥见朦胧的轮廓边缘，但靠近他，看着他，已经让心中生出了无限柔软的情愫。

        ……

        好安静，少年本就寡言沉默，面对她时更是。走了半刻钟，已经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都有些累了。

        “今天坐车大家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呀，难道他们都不喜欢好看的脸吗？”无聊幼稚的搭话，她也很清楚，不过是想缓解气氛，分散劳累辛苦，以及减轻于黑暗中步行的压力罢了。

        “因为不知趣的人只有你一个。”冷嗤声袭入耳中。是宇智波式独门嘲讽，往往能让人尴尬到张口结舌。

        明日千音于是识相地闭嘴了。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而过往的车寥寥无几，更别提能搭他们一程的。两人的手机电量都有些不足了，宇智波佐助将手机电筒调得更暗，希望能撑久一些。这样一来，就只能凭借着微弱的光源行走了。

        但就在这样情况下，少年的步履依旧没有减慢，甚至还有加速的趋势。

        他很着急，非常非常着急。

        “你慢一点好不好……我有些走不动了。”千音在他身后喏喏地小声呼喊道。

        可惜他充耳不闻。

        看着只余1％的电量，少女咬咬牙，迈步追了上去。

        刚走两步，只听“叮咚”一声响，电量告罄，屏幕上偌大的“byebye”字体缓慢浮现，她照亮的一小片地域瞬间湮于黑暗之中。

        女孩子本来怕黑，现在更是踌躇着有些不敢迈步了。她眯着眼想借助他的光亮，但前面的身影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

        光越来越远。

        明日千音心中越来越着急，慌忙大喊，“佐助，等一下！”再也顾不了其他，她捏紧手机凭借直觉冲上前。

        始终心生胆怯，她脚步虚浮，晃晃悠悠。

        最终一个不注意，她还是踩空了。内心猛然一缩，她恐惧到停住呼吸。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千音重重地摔倒在了冰凉的地面。看着上方被黑灰色云块挤满的暗蓝色天空，再看到和她隔着上下一段距离的路面，她意识到自己摔进了路旁的田野里。

        惊骇之后，疼痛才如丝线缠绕般袭来。先是浅浅轻轻的，缓缓慢慢的，之后才是尖锐的疼痛。

        她的脚扭伤了。

        “佐助……佐助……”她的嗓音带了哭腔，有些绝望地喊少年的名字。女孩沉浸在身心双重的悲伤哀痛里，至于他会不会真的掉转步子来救自己，她并没有抱这样的希望。

        短暂地躺了一会儿，她用手支起上半身，打算自己努力爬起来。

        一个身影“飒”地跳进田间，乍现在自己眼前。

        她感觉迎面扑来一阵热风，是她最渴望期盼的气息。她的少年，如同她梦中所见无数次的那样，朝自己伸出了手。

        宇智波佐助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他知道她摔倒了，但是并不想管她，自己跟上来的拖油瓶，难道还想要他浪费时间伸出援助之手？

        但是走了两分钟，他又止住了脚步。将抓住拉杆的手紧了又紧，他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去。

        “快点。”是没有温度的清冷的语调，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不耐烦。

        明日千音又陷入一阵失落之中。

        她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腕，发现疼痛已经不明显，如果是稍微倚着他，步子慢一点，靠自己行走完全没问题。可是。

        远远不够。

        远方驶来的车呼啸而过，强烈的光线让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少年在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突地瞥到女孩的纹身。

        在锁骨上，不同于曾经在胳膊上所见过的，是颜色略深，新纹上的一道字体。

        サスケ。

        宇智波佐助愣住了。

        这是……

        他的名字。

        明日千音把他的名字纹在了自己的锁骨上。

        本来对面前女孩的不耐之意，变成一种觉得她可怜又可悲的怪异情感，他的态度不自觉地更冷了。

        “我……我走不动了。佐助，你可不可以……”她呼吸轻微，小心问道：“背我？”

        宇智波佐助闻言收回手，转身就走。

        ……

        千音趴在少年的肩膀处兀自流泪。

        在受不了她得寸进尺的请求走掉后，他又回来了。少年沉默地蹲下身子示意她趴在他的背上。

        本来她在原地大哭，认为自己自作自受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心中已经要放弃了。

        可是他又回来了。

        可她为什么没有半点欣喜之情，反而更是内疚难当呢？她的少年，表面冷漠，内心却温柔而善良，但要是知道她所做的一切，还会像今天这样，万般不耐也会照顾她吗？还是会像对待凉宫杏一样，一旦触其逆鳞，便一刻也不能忍地抹掉呢？

        这样诞生于黑暗与光明交界处的人。

        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别哭了。”少年的声音突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哭得很讨厌，很烦。”

        明日千音止住眼泪，瓮着反驳：“那你姐姐呢？难道没哭过？”

        他顿了一顿。

        “她无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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