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10

        气死我了！！春野樱看着前方弟弟的背影，愤愤地用笔在本子上戳洞洞。那天佐助说完那句话就把门关上，忽视她一脸的震惊错愕表情。

        本来以为关系有所改善，结果因为所谓“情书”事件……别说一起上学了，她每天除了上课外都见不到他几面。尽心尽力照顾这小子不求回报，但不至于这么对待她吧。

        烦死了！！

        正是下课时间，年轻的少年少女们还算活跃，即便课业繁重也并没磨灭掉好玩的天性，此刻教室各个地方传来些微嘈杂的声响。春野樱一通发泄完毕，撑着头无聊，想些漫无边际的事。

        然而声音越来越大……那些本听不真切的闲言碎语突然统一成为一种单调的喧哗，最后像温水煮沸般炸开——不远处的男生堆，爆发出一阵剧烈哄笑，其中还夹杂着口哨声。

        春野樱抬头有些不耐地看向源头。一堆男孩子脸上都挂着恶劣的调笑表情，争先恐后地抢夺传阅着一张纸。她心里咯噔一下，目光锁定男生背后企图抢回纸张的瘦弱少女铃木爱。

        果然。

        “让我看看——我初见你，是一次——”有男生照着纸念出来，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劈手夺去。

        “是一次美丽的偶遇。在那个盛夏，光线强烈得穿破世间黑暗。”

        “哈哈哈哈——”然后是集体的嘲笑。

        樱在刹那间涌起一阵无名火，但很快整个人又蔫了下去。她想起了一些往事，是她最不愿意触碰的隐痛伤疤，偏偏这伤疤前两天还被臭弟弟刺激得翻出来，现在根本是伤口未愈。

        其实……当时的她遭受和女孩同样的对待的时候，根本不是怒意，而是一种如坠深渊的绝望。她需要的是别人帮助她去谴责吗？

        不是。

        她希望大家得失忆症，希望那些饱含少女懵懂爱恋的情话永久于他们脑海里消失。

        “这不是给佐助写的情书吗，佐助——！！”有人高扬着那纸情书，喊佐助的名字。

        但当事人趴在桌上睡觉，对外界发生的所有充耳不闻。

        “哈哈——”但不懂事的少年们永远能找到嘲笑的点，“看看，人家根本就没理你，说起来——你都多大了！差佐助两岁吧——老、女、人。”

        “哈哈哈哈——”

        春野樱捏紧了拳头。

        她飒地一声站起来。

        却看见前方的熟悉身影也同时起身。

        少年的动作是慢吞吞的，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然而他走向男生们的方向，这目标明确的举动让方才闹腾的男生们有些惊愕，个个都呆在那里。

        教室渐渐安静。

        斜切的大片阳光投射进来，在空气中漂浮的轻尘像是星星般的微亮光屑，温柔地包裹住了沉默静立的少年。

        樱看着他伸出手拿过男孩们手中的信纸，随意折了一下便放进裤兜，接着，转身回到座位上睡觉。

        对各方而至的扎人视线视若无睹。

        男生们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一丝尴尬弥漫彼此之间。最终，在窸窸窣窣的低声讨论之后，人群散开，无趣事件落下帷幕。

        樱觉得此刻笼罩在光里的弟弟像个小天使。

        全然忘记前两天说“恋爱游戏”的是谁。

        ……

        “赤……赤砂学长，我真的很……很喜欢……”女孩将红透的脸埋得极低，双手紧握信件递向面前人，吞吞吐吐地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但意思却格外明朗。

        眼前的少年赭发鲜艳夺目，五官精致是雕刻出来的一般完美。他总是挂着浅而淡的笑容，琥珀色眼瞳中饱含着温柔的春水。赤砂蝎，是少女们有关所有美好幻想和期待的梦。

        然而他眸光锐利，视线冰冷。只是看着女孩粉色的头顶扯出漫不经心的一丝笑。

        “嗯……如果真的很喜欢的话。”蝎的语调微微上扬，说话间抬手触到信封，然后接了过来，“harunosakura，能不能……”

        他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多给我写一点呢。”

        女孩惊喜地抬起头，看见的依旧是印象中那个噙着笑意表情柔软的温和少年。

        “好……好的！我一定会加油的！”女孩激动得要哭出来，双手交握紧张地放在胸前，向他鞠了个躬后转身跑开。

        “谢谢学长！”

        之后发生的事，因为太过在意，而被刻意模糊了。只记得那天连绵的暴雨忽地噤声收气，只憋出了粒粒垂落的水珠，她交出了自己的第20封信。

        在多日磨练以及受到回应的激励下，那些隐晦的、充满了少女情怀的句子开始直白而热烈。

        不会觉得尴尬，毕竟，那样温柔的赤砂蝎，一定小心地珍藏着她的心意，又在某一个夜晚翻出阅读，偶尔露出令她心动的悦耳低笑。这种像是互相守着彼此秘密一般心照不宣的默契，足以让女孩数次无味沉溺其中。

        但她忘记，这一切都是她延伸出的幻想，是她对大致情形归纳的走向可能性。

        其实还有无数种可能。

        所以事实是。

        所有班级里的人，像受到什么促使般——也许早就有人提前通知，都跑到了教室外。他们的视线都落在此刻站在天台上的那个少年。

        夏季的熏风吹动他凌乱的红色碎发，黑色的校服领带向后翻飞。他双手拿着一堆东西，俯瞰着操场上聚集起来的、越来越多的人，却不期然间撞向上一双碧绿色眼眸，水波盈盈颤抖可怜。

        他看着她，琥珀色眼瞳中倒映出兴奋的光芒，嘴角慢慢地，扬起了一个恶质的笑。

        “哗——”他将手一松。

        铺天盖地的白色纸片在空中如雪花般纷扬落下。

        惊呼声四处响起，大家开始疯狂地涌上前去接住纸片，他们扑腾着、喧闹着、发出了滑稽的笑声，用着刺耳的嗓音大声吼出她最隐秘的心事。

        用最不堪的下流语言讽刺着她的自作多情。

        春野樱呆兮兮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轰隆——”骤转灰暗的天空响起一阵闷雷，预示着即将落下来的倾盆暴雨。人群一哄而散，方才还“很受欢迎”的信纸被随意地抛洒在地下，大家匆忙地赶回教室，彼此间还交头接耳谈着这场笑话。

        “哗啦——”

        下雨了。

        少女觉得浑身僵硬，迈步困难，于是站在雨中被淋了个透。她埋着头，打湿的粉色头发失去了花朵般的色泽，可怜巴巴地耷拉在头上，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发梢坠落，又滑进她单薄的衬衫里。

        沉默地看着随意散落在地的信件被水浸透，字体洇湿到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最后是被溅起的泥点染上肮脏的颜色。

        ……

        铃木爱和同伴走在路上，不知道谁提了个什么敏感话题，少女们就嘤嘤呜呜地打闹起来，洋溢着青春又活泼的气息。女孩因为害羞脸颊染上蜜色，亮晶晶得像涂了一层麦芽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踏着慵懒的步调，但长腿优势能让来人轻巧地追上前方的女生。

        三人转身看见面前的佐助，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有人扯着另一人的手臂就要拉走，贴心地将时间留给铃木爱和佐助。

        爱的脸更红了，紧张得连手脚都无处安放。虽是比眼前少年大了两岁，也终究是个面对心上人害羞的怀春少女。

        佐助在她面前停下。少女吓得立马低头，根本不敢注视他。

        一只手伸了过来，两指间还捏着那封她熟悉的信纸。少女看着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圆润，稍微有些错神。

        还未等反应，清清冷冷的嗓音传至耳边。

        “不要再给我写这种东西。”

        她怔住下意识地接过，少年便干脆利落地擦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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