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燕灼真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黎晞听完青年说完——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和谐有爱，想给他们画幅画——就点头同意了。

        青年又说什么最好是从身后抱着狗狗，不要让狗狗乱动啊巴拉巴拉的，以至于燕灼此刻甚至能清晰的从背后感受到黎晞平稳的心跳。

        燕灼不知道黎晞单膝跪地的那边膝盖麻不麻，反正他站的都累了，还怎么说他不会乱动，黎晞都不放手，想来他也听不懂狗语想表达的意思。

        燕灼只好对着青年一阵“嗷嗷”乱叫。

        “嗷嗷嗷！嗷嗷——”

        【到底好了没！哥出场费可不低！！……行行行，我不要出场费了，让我走！！】燕灼费力挣扎，总算是脱离了黎晞的苦手，感觉四肢都麻痹了。

        黎晞抚过他的脊背：“多多？”

        正在这时，青年一声叫好，总算是落下了笔，开怀大笑着望过来：“帅哥，你和你的宠物果然是我的缪斯，要看看画吗？”

        他把画纸从画板上拿下来，走到黎晞身前递给他，黎晞瞟了一眼画，下一瞬微笑递给燕灼：“多多，怎么样？”

        青年注意到他落在无人处的目光，这才诧异地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盲人，只是他手上什么也没拿着，走起路来又是毫不迟疑，他也就丝毫没有怀疑什么。

        燕灼从一旁探头望去，画的惟妙惟肖的一人一狗站在纯净的湖边，就连神态都画出了韵味，他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黎晞抱着他的时候笑得这么温柔。

        “汪汪！”

        【挺好的，算是描绘出了哥冰山一角的帅气吧。】

        好吧，他改变了想法，黎晞怎么笑都很帅。

        “嗯，谢谢你，很好看，我能买下这张画吗？”黎晞用指尖卷起燕灼又长又直的毛，轻声询问道。

        “啊？哦，当然可以。”青年见他没有心怀芥蒂，反而十分豁达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憨厚地应道，“我能画出这么好的画已经很满足了，我觉得我画画的技术又有了突破！”

        一个人最放松状态下的语气是骗不了人的，黎晞听得出他是真心喜欢画画，不由得多闲谈了几句：“你是画家？”

        青年腼腆地笑了笑：“我觉得我现在还不是，但我以后一定会是！”

        他仿佛被捅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似的说：“我自己在几年前开了一家画廊，欢迎你们来参观。不过我今天打算给自己放个假，顺便到公园里来写生，没想到意外碰到了你们。你们从公园边走过的神态和气氛，一下子就让我的大脑皮质高度兴奋起来，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就是我要寻找的大自然的和谐——人，动物，植物乃至这个世界都是可以以一种自然的状态和平相处的。”

        “你很喜欢画画？”黎晞问。

        “嗯，我一直觉得，艺术是一种力量！”青年的嗓音很清亮，带着自信与豪迈。

        他聊天的对象看不到，但看着他们聊天的燕灼却看到了青年谈起绘画中的世界，眼神闪闪发亮的样子。

        在穿书之前，那是校园里常见的一种状态。迷茫与憧憬，害怕与自信，这个青年既然已经开了画廊，多半也是离开学校蛮久了，但对于热爱的纯粹，透过现在，仿佛能看到过去的他。

        黎晞鼓励了一番青年，婉拒了对方参观画廊的邀请，跟着燕灼一路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这才发现，沈知意真的报复心情极强，特地拉着他们绕了半个城市，才找到的那家宠物医院。

        刚到楼下，燕灼就感受到两道目光热切地盯着他，他疑惑地看了过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秃顶中年男人从楼道边站起，急匆匆冲过来，塞给黎晞一张名片。

        “你好，你是黎先生吧，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徐导。”

        “又是个‘好声音’参赛选手。”燕灼心里默念道。

        黎晞没有动，倒是徐导跟燕灼一同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披着黎晞同款棕色大衣，带着遮了半张脸的黑色口罩，外面裹着一层黑色围巾，头顶戴着遮了另外半张脸的渔夫帽的男人从必经小区门口的路缓缓走过来。

        “呜——”

        【哇、哦，这该死的跟书里一模一样的装逼。】

        游戏里僵尸来袭还有等待时间，怎么穿个书，npc马不停蹄地往眼前凑呢？

        徐导莫名其妙地看了半天遮的严严实实，最终得出结论：“你谁啊？”

        那人声音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很遗憾，你们可能没有缘分。”

        黎晞闻言撩了撩眼皮，听一旁的徐导又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即使隔了一层口罩和围巾，他的声音依然显得十分冷漠：“徐导那部剧还没有拉到投资吧，那可是徐导投入最多心血的作品。”

        他见好就收，留下未尽之语，令人遐想万分。

        徐导脸色苍白地后退两步，燕灼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个剧情在原书里可是“妙”得很，导盲犬多多确实跟着进了组，还是个挺重要的导盲犬角色，只不过后来是剧组受了欺负，又把它主人拉过来一起“欺负”。

        燕灼心脏剧烈颤动，怒气值飙到大脑，像是要愤怒到原地自爆。

        “汪！汪！汪！”

        燕灼叫的厉害，黎晞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手放在他脊背上，同样冰冷地回答：“我想，我还没有穷到要我的狗来养我。”

        那人闻言朝他一步步走进，身体走到极近的距离，就将头探出去，歪着头，只剩一个鼻尖的距离，仿佛马上就要亲吻到似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霍萧炎有能力摆平一切，这一切里包括很多东西。”

        黎晞听着他不屑于稍加掩饰的话，放下环胸的手臂，沉默不语地从衣服袖口里滑出手机：“这里的每一个软件我都很熟悉，你看看，它现在是录音界面，对吧。”

        男人听着黎晞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完后，淡淡应道：“那又怎么样？我可什么都没说。”

        黎晞朝燕灼走了几步，等到远离他，才开口：“或许吧，改变的再正常的声音也不过是人工合成，想拉你下马的营销号也不少。”

        男人神色微怔，终于露出些吃惊：“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路透影帝景澈现身a市，与新剧是否有关’——怎么？不够明显？”

        景澈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徐导已经惊叫出声：“什么？！景影帝？！”他差点挖了影帝看中的人？！

        景澈不善地睨了他一眼，见徐导吃惊地捂着嘴，才冷冷开口：“徐导刚入圈怕是不了解圈里的规矩，有些人惹不起，有些话……也说不起。”

        在这个大染缸黎搅了十年也没翻出点水花的徐导捂着嘴连连点头。

        难怪这个自带流量的话题没有人来找，他还以为是他好运，抢先了一步，原来是圈里早就通过口信，只有他还蒙在鼓里，傻傻等着下一部剧的火爆，以为能省去一波宣传费。

        也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徐导黯然告辞，闷头朝着小区大门而去。

        说到底，他连和景澈抢人的资格都没有，有了影帝的橄榄枝，黎晞也不可能看上他这么个半差不差的作品。

        景澈转回视线，眸色深沉地看着轻易说出他身份的男人。

        “黎老板，别来无恙。”

        燕灼借着他们透露的信息，总算是想起来了原著里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曾经黎晞的咖啡店刚开业没多久，孟清蒸蒸日上的事业莫名其妙严重受挫，被人诬陷作品抄袭，咖啡店缺了投资，很快就面临倒闭风波，黎晞和孟清都是相互扶持，没什么亲人朋友可以借钱，孟清选择硬着头皮死磕到底，黎晞四处做兼职勉强撑着咖啡店。

        事实上，无论是对于黎晞来说，还是对于孟清来说，咖啡店作为他们在a市拼死拼活换来的一小间安居之所，也是他们情谊的象征，怎么可能让它轻易地关门。

        半年后，孟清的清白忽然得到证明，甚至请来了“他曾帮助过”的当红影帝景澈，大波的宣传终于保住了这件小小的咖啡店，从此客源不断。

        现在看来，从孟清开始，再到沈知意、景澈，全都在那件事上撒了慌。

        所以，孟清走之前黎晞问的那些话……也许从那时乃至更早，他就已经猜到了当年善意谎言下隐藏的伤人的真相。

        燕灼情不自禁把视线转移到了黎晞身上，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恍然意识到，黎晞似乎也不曾真正让人看透过他哪怕一点点的真心。

        景澈愈发走近了两步，向黎晞步步紧逼：“黎老板，我们也曾做过合作伙伴，再做一次又何妨？”

        燕灼被他遗忘在角落，转头怒目而视，扑上去咬住他的裤腿，死死拽着他前进的脚步：“汪！”

        ——离他远点！

        景澈露出的眉峰微微皱起，不过他瞄了一眼黎晞，并没有露出过多的厌色，反倒是面色冷漠地摸摸燕灼的头：“何况，这个小家伙本身就聪明，我不会去小看任何有才华的事物，哪怕是一只狗。”

        他不再试图和黎晞正面交锋，而是把话题引到了燕灼身上，寥寥几句就把利害剖析给黎晞听，纵然知道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想不动心也难。

        至少燕灼是这么想的。

        他松开景澈弹性极好的裤子，一步一步走向黎晞，叫声萎靡了不少：“汪汪——汪汪——”

        【黎晞，不要信他，无论他说什么也不要信。】

        “汪汪——呜呜——”

        【我知道他的诱惑很大，京都萧家的纠缠，当红影帝的帮衬，咖啡店的危机，看起来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燕灼走到黎晞腿边，用脑袋一下下撞向他的大腿。

        “汪！哇呜——”

        【但你相信我，我都能帮你解决！所以，别听，别信，别去，听我的，好不好？】

        气氛沉默下来，燕灼的心脏越来越沉，他恨自己现在为什么不是个人，如果他现在变回人，他一准一个过肩摔让影帝更加出名！

        ……可他不是，他甚至没有办法把真正的原因告诉黎晞。

        他的心脏一抽一抽的，那是自黎晞上次出事之后，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和强烈的后怕。

        不知道下次他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把黎晞完完整整带回家，与其事到临头拜菩萨，他更希望把一切可能的伤害都扼杀在摇篮里。

        黎晞久久没回答，燕灼狠狠一咬牙，正想着“不就是去剧组吗？哥连霍萧炎的关键情节都破坏得了，还怕再来一次？！”

        忽而听见黎晞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好，你不想去就不去。”

        燕灼感觉到了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头，语气带着些戏谑，又好像掺了些温柔。

        “都听你的。”

        燕灼猛地抬头，听见他淡淡地说：“景影帝既然爱才，也该懂得君子不强人所难，让一只不愿意跟着你的导盲犬离开他的瞎子主人，景影帝还是要注意维持人设才是。”

        这是黎晞第一次谈及关于自己的评价，就连燕灼都觉得刺耳的两个字，却被他这么随意地放在自己身上。

        燕灼视线移到他嘲讽勾起的嘴角，又滑向他如黑曜石般美丽却无神的双眼，一时竟忘记了反应。

        反倒是景澈脸色不大好地开口反驳：“你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黎老板，你很优秀，不必妄自菲薄。”

        黎晞不欲多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景影帝回去吧，我的狗不愿意跟你走，我的事也用不着别人操心。”

        眼见他表现地这么抗拒，景澈换上了杀手锏：“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勉强你。无论你今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很想……还你那份恩情。”

        霍萧炎和景澈曾经被黎晞救过的事，燕灼也是记得的，霍萧炎的前未婚妻不也是知道嘛，不过霍萧炎并没有拿这件事来打消黎晞的戒备，也有太丢脸的意思，相反，景影帝就没那么多顾忌，甚至连真假难辨的谎话都说的出口。

        如果不是他知道真相，他可能也就信了。

        果然，黎晞迷惑地发出疑问：“什么恩情？”

        景影帝难得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我和霍萧炎曾经因为打架一起溺过水。”

        黎晞微张嘴唇，十分惊讶的样子：“你觉得是我救了你？”

        景澈抿着嘴唇，默了默，道：“霍萧炎也这么觉得。”

        黎晞思考良久，仍然没什么印象：“为什么知道是我？”

        这道题景澈还是会的：“你在岸上沉着冷静的声音，很容易辩识出来。”

        “是我叫来了别人？”黎晞只能想到这个答案，毕竟他可不会游泳。

        “是。”景澈回答的十分干脆。

        对于溺水的人来说，一块浮木、一声呼喊，都是他们活下来的最后希望。

        黎晞一顿，又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报答下水的人？”

        景澈沉默了一瞬：“抱歉，依我们当时的身体情况，没有办法去判断他是谁。”

        燕灼看着黎晞从满脸复杂到一脸无语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在心里讥笑。

        黎晞多半是跟刚接触到这个剧情的他想的一样。毕竟就算是黎晞帮忙喊来人，但记了二十多年黎晞的声音，却不去找那个真正救过他们的人，怎么听怎么像在扯犊子。

        他以为当年的事藏的很好，殊不知早就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燕灼盯着景澈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一笑。

        黎晞总算知道了自己到底是哪里让他们念念不忘，但对于当时的事情丝毫没有印象，也不再想多说废话，拍拍狗脑袋，准备上楼：“你们应该感谢的不是我，一个总裁、一个影帝，找那个人，没那么难吧。”

        “多多，走。今天晚上还是只想吃狗粮吗？”

        “汪汪。”燕灼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如同雕塑的景澈，乐颠颠拉着黎晞走上身后的楼梯，旁若无人地偏头看向黎晞，回应他的问题。

        【才不是，哥也想吃肉啊，这不是吃不进生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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