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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李珩这次回京述职,过完上元才走,早早传了信来,让我上元去醉仙楼见他。

        今年上元依旧是坊门大开,不设宵禁。醉仙楼在我们隔壁的胜业坊,大酒楼,来往人很多。李霰提前订了雅间。

        杜芙称病不去外边看灯,娘猜她心结未解,便去陪她。正好不用想辙避开杜芙。我穿一身素衣,裹上大氅,带着瑞叶和李霓出了门。

        瑞叶在京城待了一年多,还是同岭南那会一样,瘦瘦小小的。我和琼芳早长了个子,比她高、比她稳重,就她还是跟家雀儿一样,拉着李霓叽叽喳喳。李霓?那是我们东府又一只家雀儿。

        进了醉仙楼,找着我们的雅间。瑞叶推门进去,门后伸出一只大黑手,照着她脑门就是一个脑崩,咚的一声。

        “小二!想我没?”

        快一年不见,我有些恍惚,李珩果然如邓聪所说,长高晒黑了不少,俨然一幅成年男子模样了。

        瑞叶被弹懵了,捂着脑袋,眼圈都红了:“你谁啊?怎么打人呢!”

        “小二,我小三啊,我长大了你都认不出我了?”

        瑞叶在岭南时叫二丫,歪着头认真想这是谁家小三,试探问:“三狗子?”

        怎么谁都有旧相识叫三狗子?我扑哧一声没忍住,若若紧着让我不许笑话小三,跟我换了,走进去打断他俩:“小三,这是瑞叶,我才是杜若。”

        小李珩瞪着眼张着嘴在若若和瑞叶身上看了好几圈。若若被他的蠢样逗得直乐,笑道:“你长大了,我当然也长大了。”

        小李珩不敢置信地到桌前坐下,让李霓把瑞叶领到隔壁吃果子。李霓还不忘边走边给瑞叶吹额头,小李珩那脑崩弹得,估计瑞叶待会能肿个包。

        雅间里熏笼烧得暖和,若若脱下大氅,去了寒气,给小李珩见了礼,才到桌前坐下。我猜小李珩是喜欢若若现在的模样的,他从前坐得端正,这会托着下巴挡着嘴,眼在若若和窗外来回飘。

        前世杜芙洗完澡在屏风后擦头发,贺英就是这般坐在门口,故作镇定,坐没坐相。

        俩人就这么一个笑看一个飞瞟,对坐着不说话。还是若若先忍不住道:“听说你掉江里了,伤好了吗?”

        “小伤,不叫事,我是为了给邓聪寻个恩典故意掉下去的,早有准备。”

        “你对邓聪这么上心啊?”

        “以后用他的地方多着呢,得赶紧把他的市籍换了。”小李珩这才想起来正事,给若若和我说了蜀州的情况和接下来的计划。

        成江堰,预计今年五月底就能竣工。吴忠孝去年不肯参加科举,见去年中举的举子都封了官派去了各州郡历练,觉得科举不是花架子,也动了赶考的心思。今年他等成江堰竣工后就会上京考试。待他中举,李珩会向今上请旨派他去宁武关修防御工事,以应对外族之扰。

        趁着这次述职,李珩向今上提议,增设皇商一部,将既有的盐铁、织造、漕运等生意纳入皇商管辖,最高可位同五品官职,由考试选拔人才,商户亦可参与,按每年的年利经营定级。商户心思活泛,竞争激励,如此,慢慢将原本由王、崔二党手里的盐铁生意收回来。

        大晏依循前朝,实行盐铁专营,王宰辅、崔宰辅仗着自己定鼎之功,将盐铁生意把持了。他们偷工减料,货品质量堪忧,盐里掺沙,农具破烂。百姓苦不堪言,只能铤而走险买私盐、私造农具。将盐铁生意从王崔手中收回,势在必行。

        前世邓聪于经商一途非常有本事,李珩打算让他将盐商职位拿下,去海州制盐。

        【邓聪为了娶慧娘,连跳江救人都干出来了,就为了立功脱市籍走仕途。你现在同他说,商户也能做到五品官,那你费劲扒拉给他弄民籍是为了啥?】

        若若也问出了心中疑惑:“邓聪现在能考科举了,怎么会去做皇商?”

        小李珩喝了口茶,反问:“你觉得他能考上?”

        “他从前没读过圣贤书,今年他要来正国公府书斋借住呢,好好读书总能成的。”

        “慧娘等得了?”

        “……”若若赶紧问我:【慧娘多大年纪呀?】

        【比邓聪小三岁,现今该有十四了。】

        前世直到建兴十二年,邓聪等到二十三岁,还没立上功。十二年冬,宁武关的几个村镇闹了瘟疫,伏师傅选人进去医治,别的师兄弟都不敢去,只有邓聪紧着就往上冲。

        那时正好邓家爹娘来探亲,赶紧求我们进瘟疫村告知他真相。慧娘已在建兴十一年嫁人,邓家怕他知道了寻短见,想等他休假回京再告诉他,眼见他进瘟疫村,只好说出来。

        邓聪回来知道了真相,发了失心疯,抱着我的极品烧刀子一个劲猛灌。半夜趁着他爹娘睡着,抱着烧刀子跑进了瘟疫村,边喝边喊慧娘。我们都以为他死定了,谁知之后几天,他都没有发病。也多亏了他发酒疯,伏师傅才发现极品烧刀子,可用于给染疫的物品消毒。

        后来直到我离开宁武关,邓聪也没立上功。

        大晏女子十三岁即可婚配,到十八岁就算老姑娘,慧娘生生拖到二十,实在怪不得她。

        “慧娘明年及笄,以邓聪的才学,想考上举子,少则也要三年,这之间若有人向慧娘提亲,你说邓聪着不着急,他会不会愿意考皇商?皇商最高可是能到五品,可以给妻子加封诰命了。”

        【我说为什么皇商要卡着五品,原来还有个诰命夫人等着呐!大晏五品能封诰命,真是一品都不带浪费的!明明要让邓聪当皇商,还故意给他弄民籍,就为了让他感恩戴德,歪心眼!】

        若若听完一拍桌子,怒道:“小三,你怎么跟老三一个样!歪心眼这么多!”

        小李珩托着下巴看若若,笑问:“我怎么歪心眼了?我为了给你大聪明师兄挣民籍,自己都掉江里了。紧赶着第一年科举给他弄到了民籍,还让他来你们东府书斋看书。对了,还没跟你说,我父皇想让定国公把太学对寒门子弟开放,届时你大聪明师兄还能去跟定国公做学问。你还要我怎么办?”

        “……别老大聪明大聪明的叫人家,我师兄叫邓聪。”

        “前世他都能想出来给老匹夫买个妾替阿若,不是大聪明是什么?”

        “……”若若说不上来,抬脚就踹了小李珩腿肚子一脚,“反正你不许叫,他又没给你买妾。”

        小李珩拍拍裤子,伸手就要弹若若脑崩,若若赶紧捂住脑袋,小李珩就改揪她的脸蛋:“一年不见,脾气又长了啊。大聪明不给我买妾了,要不然我就收了瑞叶吧,她肯定要跟你陪嫁的吧?”

        若若拍小李珩的手,他倒来了兴致,揪着若若脸蛋不撒手,还拧了拧。

        “疼啊!”若若打掉了小李珩的手,揉着脸蛋气道,“你纳瑞叶为妾,我就找李霁当相好!咱俩谁都别吃亏!”

        房梁上咳嗽一声,小李珩狠狠瞪了房梁一眼,又来揪若若:“杜小二,你知不知道害臊?什么话都敢说。”

        若若捂着脸,疼得眼泪都打转了:“你知道害臊?张口闭口就是妾!反正你三殿下高兴,我也得给你当妾!”

        “你这又说的什么浑话?”小李珩抬手就是一个脑崩,比弹瑞叶那个还响。

        若若这回真疼哭了:“你打我!以后我去妓营,你别来找我!你跟老三都一样!”

        小李珩一愣:“什么妓营?”

        若若扭头拿起大氅,头也不回,出门叫上瑞叶和李霓就走。

        妓营的事是我回忆的,怎么若若也知道了,我担忧地叫她。若若胡乱披上大氅,眼泪啪嗒啪嗒掉。【除夕那夜,你梦到了,我就知道了。小三,跟老三,都一样。】

        我本不想她知道这些,但管不住瞎做梦露了馅。

        若若回了东府,跟娘问了安,让瑞叶回去休息,就蔫嗒嗒回房歇了。李霓巴巴地跟进卧房给若若冰敷脑门和脸蛋,还一个劲给她吹伤处,嘴上念着不疼不疼。

        若若本想等见完李珩,去看花灯吃小吃,空着肚子,这会又饿又气,连着说李珩欺负我,霓霓你打折他的腿去。

        半夜,李霓突然起来开门出去了,门口咚咚几声,还有几声人声在争执。冷风呼一吹,门关上了,小李珩一身黑衣走了过来。

        若若翻身背对着外边气道:“滚!寒气重!”

        小李珩脚步一顿,退回到熏笼边烘了烘,低声道:“小二,我错了。我给你拿了消肿的药膏。”

        “用不着,没肿!”

        “我还拿了醉仙楼的点心。”

        “骗子,我什么都没闻见。”

        小李珩叹口气,开门拿了东西,又去熏笼那站了一会,来到床边。若若也从被窝里坐起来,脑门上青了一块,一边脸蛋紫了一块,恶狠狠瞪着他。小李珩看得直皱眉:“你怎么碰一下就伤了?”

        “你手多重,自己不知道?”若若剜了他一眼,动手开食盒,掰开看看馅料,专挑枣泥的吃。

        小李珩就这么坐着看她吃,好一会才低声道:“小二,我跟那个老匹夫不一样。”

        若若咬着点心抠被面,也低声说:“小三,我话说在前边。人只有一颗心,你不全给我,我也不会都给你。你纳妾我就找相好,我不干吃亏的事。”

        小李珩冷哼一声,伸手弓着手指又想弹脑崩,顿了一下叹口气,在若若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无奈道:“葵水都没来的小东西,就知道拿捏男人了。”

        若若也不示弱:“胡子都没长的小东西,就想当我男人了。”

        气得小李珩伸手指着若若“你!”了半天,没“你”出下文,最后一甩袖子,撂下一句:“烦你!”

        若若笑出俩小月牙,啃着点心看小李珩气急败坏,还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看你邋遢的,头发都掉食盒里了。”小李珩说着伸手把若若的头发撩起来,往她耳后别,若若也抬头看他,小李珩就顿住了,手跟摸了热碳似的收回来,扯了扯衣领,“你这屋里太热了,我都一身汗。”

        我瞥见小李珩锁骨处一道疤:【奇怪,前世他这没有疤。】

        “哎?”若若放下点心,一把扯开了小李珩的衣襟,小李珩跟被登徒子调戏的小姑娘似的紧着捂衣领:“杜小二!”

        “你别动!”锁骨那道疤竟然伸到前胸,若若摸了摸那道疤,“这个是……你掉江里磕的?”

        “嗯。”小李珩紧着整理衣领。

        “你不是说有准备?这么大的疤……你不是准备好的,你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对不对?邓聪还说你伤的不重!”

        “就知道你事多,才不让邓聪说的……”

        “我关心你呀,你还嫌我事多,我……我给你吹吹。”若若凑过去,往小李珩衣领露出来的伤疤上吹气,小李珩猛一震,起来抖抖衣服,咬牙切齿:“你把点心渣子吹我衣服里啦!都结疤了早不疼了,不用吹,笨!烦你!”

        “我……”若若还没说完,小李珩三两步跑到门口,开门刚要出去,又回来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门口的花案上,丢下一句“记得上药!”跌跌撞撞跑了。

        “阿若,你说小三是不是……有洁癖?”若若嘟囔着又开始吃点心,“阿若你怎么不说话?”

        造孽啊!

        老天为什么要我旁观俩小东西打情骂俏!老天你这干的什么事?你这么搞,我和李珩不就成青梅竹马了嘛!

        不对!李三狗子!

        你把若若和小三狗子弄成青梅竹马,你歪心眼子可真多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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