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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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还没化,我、杜芙窝在娘的卧房,和娘一起做针线活。
娘让李云拓了李珩、李云、李霁三人的鞋样送来,要亲手给他们三人做双布鞋以表谢意。
娘先前还对李珩怨气颇深。杜彧走后,小李珩忙前忙后地派人张罗,大李珩掰开揉碎给娘讲个中紧要,娘也不好再同他置气。
娘也告诉了我们真相,杜彧,不是被气死的,他是自戕。
杜彧已逾花甲,身体早在岭南那五年折腾坏了。回京路上,就觉得自己够呛能撑过正月。伏师傅在岭南诊脉时就知道他已现油尽灯枯之兆,回京以后伏师傅给他拿药吊着,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我在岭南给杜家人都搭过脉,只杜彧不让我搭,我原以为他嫌我年纪小,现在想来他是怕我伤心。
在我们忙着适应京城的生活时,杜彧就已开始给身后事布局,甚至他书斋里的书都留了手札笔记,等我去看。
咱祖父什么人啊,大智慧小聪明一个不带落的。单看他立的家风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就知道他肚子里不缺坏水。既然都是死,死也得让对手好好喝一壶。
用阿蘅教我的话就是,杜彧在前边可劲拉仇恨,杜彣在后边猥琐发育。
所以他把以科举为首的很多新政都揽在自己身上,再跟今上商议,怎么都会旱,与其以后被世家造谣,开新政触怒上苍,不如他担个好名声,当一把被坑害的文曲星。
正月十六那晚,杜彧留在宫里就是在跟今上商议新政的推行,李璟也在。李珩出来调查西市案,住在西府。正月十七杜彧回家前,同李珩交待很多后事,甚至包括,照应杜芙和我的婚事。
杜彧回府给我们送完了玉饰,给娘留了信,安然赴死。
现在外边风言风语,都在说世家残害文曲星,天降大旱三年以警示。有人不信,说都是党争的手段,风调雨顺哪就旱了。有人信,囤粮囤水。有人半信半疑,也默默把米缸、面口袋捂紧。
娘早在入住正国公府时,就着手买粮囤粮,上元出事以后买的更多,尤其是便宜的陈粮。连府里仆役都偷偷笑话娘,到底不是正经贵女,只会贪便宜。娘也不在意,真到旱情来了,哪顾得上新陈,能给难民保住命就行。
自那次雪中痛哭,我们才算对杜彧的死稍微释然。
这才又聊起了我养伤时的事,在她们瞒着我那几日,今上御前的公公来见过娘,娘回公公:
“从来构陷女子,必得从名节二字下手。一打一个准。自有那刚烈之人一根白绫吊死,好了算以死明志,不好了便是自惭形秽。循着他们思路走了,那才是进了死路。我若一头碰死了,他日这群宵小便可随意罗织罪名,更没了对证。这些污言秽语不过是世家告罪书上又一笔孽债。眼下要紧之事,在于科举、新政。妾身虽不才,亦知今上大义,有何委屈?”
公公笑弯了眼。
之后灵堂前的闹事,都是一群老狐狸看着卢氏母子作猴戏。原计划是娘忍一会子再同他们辩驳一番,谁知半路我和若若跑出来了。李珩怕我憋坏了,便叫李云嘱咐我,可劲闹,把我的邪火撒出来。反正都是要闹上衙门,我年纪小,更不怕指摘。
轻声说完这些,我们才开始拉家常。
杜芙愤愤地扎鞋底:“一要给人家声誉抹黑,就从女眷下手。真到尘埃落定了,又没女人什么事。现在外边都说,章、崔勾结,陷害忠良。正公、定公是天上文曲星下凡,镇压邪祟,文正公被害,大晏要受三年大旱之苦,直到新的文曲星临朝才能风调雨顺。婶婶受那么多污言秽语构陷,竟没了名姓。”
娘笑道:“没了如何?有又如何?从来只闻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大都坏事才想着女人。我遭此一难,才算想通了,日子咱们自己过好便好,什么贞洁名节,都是浮云。打今起,出门甭说步障,我连帷帽都不戴了。就让京城人都看看,世家拘着人的破规矩,我不稀罕。”
杜芙和我笑成一团。若若欢呼:【我也不戴帷帽了!】
我见娘裁剪都灵活,纳鞋底时手却有些抖,突然想起前世娘被山匪砍伤手筋,急忙抓起她的手检查,娘紧着往回缩。
“您手筋怎么了?”
“这孩子,不过扭了一下。”
我生气地仔细检查,确实没伤口,仍不放心道:“上元受的伤,这都快俩月了,还没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要等我养足。你和阿芙两个皮猴儿都上蹿下跳呢,还来说我。”
我瞪了娘一眼,把她的手放好,拿走针线,不准她再动手,嘟囔道:“一个个都瞒我,祖父走你们瞒我,娘伤了手筋瞒我,芙姐姐跟李霓学功夫也瞒我。我昨儿可听见你们喊声了,现在银镜、玉弓在练拳脚呢吧,雪仗都不同琼芳、瑞叶打了。”
杜芙伸手抓了把线团子砸我:“我瞒你什么啦?我和银镜、玉弓在自己院里光明正大地练,是你自己不来我院里走动。”
“我天天跟个小王八似的趴床上,一起来你们就数落我,王八还能出去晒壳呢!”我也拿线团子砸她。
“家里数你身子最差,你不养着还赖我们啰嗦?”杜芙拿刚纳好的鞋底拍我。
“我再养都能熬死王八啦!”
我们三人都笑起来,门外李霓的声音传来:“霓霓也要喝王八汤!”
李霓和瑞叶一身的雪,琼芳催着她俩在门外抖落干净。瑞叶冻得鼻尖通红,往熏笼上一趴。琼芳一边烤火一边收拾衣服。李霓内力深,火力旺,噔噔跑进来。
“刚才霓霓听二姑娘说熬王八,霓霓帮你熬。”
杜芙笑嘻嘻捏李霓的脸,李霓立马就不管王八了,捧着脸说:“大姑娘惯会欺负人!殿下说了,欺负人要打折腿!”
“霓霓我问你,你家殿下是不是让你来护着我们?”杜芙眼珠子提溜转,一瞅就没冒好水。
“是呢!”
“那你能打我们吗?”
“不能!”
杜芙又朝李霓伸出黑手,一边一个捏她的小圆脸:“那我欺负你,你能打折我的腿吗?”
李霓愁眉苦脸:“……不能!谁欺负大姑娘,我打折谁的腿!”
杜芙指了指我:“那二姑娘呢?”
“谁欺负二姑娘,我打折谁的腿!”
“那你家殿下欺负二姑娘呢?”杜芙笑得那叫一个奸诈狡猾。
李霓却没一丝犹豫:“殿下说了,殿下欺负二姑娘,我也打折他的腿!”
我一怔愣,锥子扎破了手指。一屋子人又开始数落我不细心,又是拿药又是包扎,好一通乱。
我心里啐道,好你个李三狗子,真会做样子,难怪能把我娘哄着不置气。
后来有天,陈氏邀着娘去东市,说要买些铺面维持中匮。若若也想去,被杜芙硬按住在院里养伤。娘和陈氏还没出门,外边又出了一档子事。
好些个杜氏子弟,老家的、京城的,抬着族老来正国公府,说愿过继过来以撑门楣。陈氏麻溜地回西府请杜彣。
杜彣:呵呵。
娘回房取了送玉饰那天杜彧留下的亲笔信。杜彧遗言,我家早已分宗,正国公府不需过继,一切所得皆赖君恩,不可图谋更多。一边是杜彧亲笔信,一边是杜彣从一品定国公的身份镇着,什么族老也不敢多言语,那些个子弟骂骂咧咧走了。
杜芙知道后,跟我抱怨:“真要过继,西府的四叔杜昂是现成的,用得着这些个面都没见过的人惦记咱家吗?祖父不让过继,就是不想正国公府起势,成下一个崔氏,一帮眼皮子浅的东西。”
我曾见过大家族争家产,人头打成猪脑的都有。我们现今孤儿寡母的,还都是女眷,饶是东西二府齐心,又有今上暗里罩着,还有人敢抬族老上门,真不知没了护佑,要被怎样磋磨。
娘后来跟我说,度支杜主事也在那天来的子弟中。
娘跟他们据理力争的时候,手心全是汗。好在娘如今的气质与一年前的钟姨娘浑然不同,又有上元那夜歹人冒认娘的案例在前,杜主事狐疑地瞄了两眼便不再看娘。
我那时才知道,我的生身父亲,户部度支主事,大名杜温,是杜彧的远房子侄。若若不屑:【你看,同样从日,偏偏他还要挂着水,左顾右盼,活该仕途不顺。】
我们俩从前对杜家的亲戚一概不知,也没想着问一问,出了过继之事,就想跟杜芙认认族亲。
杜芙说:“认什么认,当初祖父在老家都快饿死了,也没见他们搭把手。祖父和叔祖父都不认,咱认什么?当初给几个远房亲戚举荐做官,也是看的他们确实有才,又不是因为族亲。这些人就是打量着咱们女眷好拿捏,不懂分宗的规矩,也不看看咱家祠堂供着的族谱上有他们吗!”
我才从杜芙那知道了杜彧、杜彣年轻时的事。
杜彧脾气这么爆,家里儿郎都功夫好,皆因杜彧出自行伍。果然是武曲星跟着文曲星下凡。
杜家祖籍幽州,挨着突厥,常年干仗。曾祖父被抓壮丁,死在战场上那会,杜彧才九岁,正同若若现今这般。家里的地被族亲抢了,逼着曾祖母改嫁,把杜彧、杜彣过继给别人。
曾祖母咬死了不改嫁不过继,带着杜彧和四岁的杜彣出去给大户人家做帮厨。因非奴籍,在哪家都待不长久,曾祖母要给杜彧、杜彣保住民籍,宁可乞讨也不作奴。
为了帮衬曾祖母,杜彧十五岁从了军,跟突厥真刀真枪干过仗。因他在做工时跟着账房先生学过写字,被调去写战报,后又因战报写得好,被刺史调去写奏表。弃武从文,干了十年刀笔吏,终有机会跟着上官调入京城。进京以后一路仕途平坦,直做到前朝宰相,给曾祖母诰命加身。
杜彣打小就蔫,病病歪歪竟也一路跟着杜彧苟到京城,靠着学问好,得以做到太子太傅。
从前只知道俩老爷子是文曲星,传言都当他们是世家清贵,原来却是正经的草根出身,连他们名字都是前朝灵帝给改的。
杜彧在从军时,就以族亲不善为由找里正跟老家那边分了宗。因前朝逃兵祸及族亲,那些亲戚怕杜彧当逃兵牵连自己,便都答应了分宗。杜家族谱是从曾祖父企始修订,到我们也不过才四代。
但幽州的前亲戚就好意思在杜彧、杜彣进京后,腆着脸来投奔,求举荐。杜彧、杜彣本着举贤不避亲仇的原则,给一些人举荐当了官,倒叫那些人以为有机可乘。在老家占地抢钱时不念手足情,杜彧、杜彣去岭南时不见追随,这会子文正公殁了,想起来偌大一个国公府需要他们帮衬过继了。
我和若若一边感慨祖父、叔祖父真不容易,一边偷偷想,就当我们是远房子侄过继给杜显了。可又一想,我们和杜家是心意相通的亲人,计较那虚无飘渺的血缘反倒落了下乘,杜彧泉下有知,定会笑我们迂腐,便不再想。
之后几天,娘在东西市各置办了两间铺子,说要给我们留着当嫁妆。各种契书一一给我们看了,要带我们学着管家。
因在热孝期,杜芙今年及笄也不能议亲。娘说正好给她三年时间再给杜芙多攒些嫁妆。
娘在外忙时,我、若若和杜芙也凑合着把那三双鞋做好了,针脚不忍细看,将就能穿,不致于掉鞋底子。
李珩找我们告别时,娘拿出了布鞋。
“此去蜀州,自有你们穿官靴不方便去的地方。赶工仓促,还望殿下不嫌弃才好。”
若若偷偷见小李珩时说:“我这慈母手中线,可不容易了。”
小李珩掏掏耳朵:“杜小二,你再说一遍啥线?”
“阿若说你恋母,拿我们当贤妃。我给你做鞋子,希望你路途平坦,你别不知好歹。”
“我可谢谢你嘞!”说着趁她不注意,咚的一下在若若脑门弹了个脑崩。
若若紧着踹小李珩,小李珩留下一声朗笑和一个潇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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