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巨猿

陆与青闻言瞬间清醒，地面微微一震，像是有巨物落下。随后，一声凄厉的猿啼在洞中回荡，其音之苦不由让听者感伤。

        陆与青怔在原地，意识到这是徒弟说的第二种情况，他心情颇为复杂，对上小崽子担忧的眼神，也无暇多想，吩咐道：“你在此藏好，不要出来。”

        说完悄悄探头观察，那是一只巨猿，看上去有些年岁，此刻捶胸顿足，以头抢地好不痛苦。

        陆与青注意到一旁又有新掳来的两个凡人，躺在地上不知生死。他彻底收起怜爱之心，抬手召剑，转瞬之间贴近巨猿腹部，出其不意一剑刺进。

        待巨猿回首，剑已刺入腹中大半，一时间哀嚎之声更甚。巨猿倏然受创，察觉此人就是害死孩儿之仇敌，不由痛极化恨，猿目血红。它狂吼一声，巨掌拍向那一抹青色，却是扑了个空。

        陆与青已飘然至它身后，方才反应稍钝，正处狂吼中心，此刻耳中如有洪钟嗡鸣不止。他咬牙忍耐，胸前白光闪烁，陆与青举剑刺向巨猿背部，安抚道：“小白歇着，看我的。”说着抬手一拍墨青剑，无数剑身围成一圈将巨猿困在其中。

        巨猿动作迟钝，狂吼着拍打剑圈，两条臂膀不多时便鲜血淋漓，它对着剑圈外的陆与青不住捶胸，抓起地上的乱石向他砸去，随即又不要命的冲撞。陆与青为躲乱石断了些许念力控制本命剑，倒真叫它撞出一个口子来，几个跳跃直扑上前。

        傅衍躲在巨石后观察，巨猿庞大笨重，根本不是猫族这类灵巧善移种族的对手，陆与青方才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它，为何犹豫在弱肉强食的妖界，怎可对敌人仁慈。

        陆与青并不慌张，他凌空一点跃起，翻身落到巨猿身上，巨猿回臂相击，却怎么也打不到他，只听他道：“本尊误杀你子心中愧疚，让你一回权当补偿。你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必留你不得！”言毕，陆与青举剑将之斩首，血溅洞壁。巨猿身首分离缓缓倒下，巨大身体渐渐变小成一只母猴身蜷缩在地。

        陆与青自空中落下，傅衍起身跑向他，问道：“师尊，您没事吧。”

        “没事。”陆与青嗓音沙哑，神色颇为沉重，“原来是一个母亲。”

        “师尊，您说什么？”傅衍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与青收拾情绪，“去看看那两个凡人如何了。”

        “好。”

        傅衍上前探那二人鼻息，皆已断气。此二人为一男一女，容貌在凡人间应算上乘，均是稚气未脱。他叹了口气，向陆与青摇了摇头。

        “此间凡人皆身穿红衣，想必是这附近的村落或城镇受巨猿压迫年年献祭。”陆与青仔细分析，“我们把这只猴子的头颅带过去，告诉他们日后不必再担惊受怕，献祭保命。”

        二人离开不周山，在周围寻了一圈，除了密林沟涧，只有一个破败的山中村落。陆与青落下去，在空中嗅了嗅，有人的气息，白日里不外出劳作却是户门紧闭，如此反常，想必就是这里。他左看看右看看，溜达了小半圈，村子里的人都躲在屋里。这不行，得把他们叫出来。

        “明儿！”他抱着胳膊往后仰吩咐傅衍：“他们刚受了猴子的欺负，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就说是修道之人。你去绕着村落跑一圈喊几嗓子，就说仙人把妖猴杀死啦，大家快出来吧！去吧。”

        傅衍：“……”

        “师尊，他们刚献祭完，此刻正如惊弓之鸟，恐怕不会相信。一般此等村落都会有个村长族长之类的主事之人，我们不妨先去找他，再由他出面告知村民。”

        “嗯，好主意。那我们怎么找他？”陆与青点点头。

        “一般主事之人家境都比较富裕，我们便去找此处最大的房子，师尊以为如何？”

        “很好，那就是…那个！我们走。”陆与青学猴子的模样把手放到额前眯着眼看了一圈，指向半山腰一个较大的房屋，甩着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傅衍看着他耍宝，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随即跟上。

        来到屋前，陆与青隐约听到些窃窃私语，这屋中似乎有不少人。他冲傅衍使了个眼色，傅衍道：“师尊是让弟子去敲门？”

        陆与青点点头，心道乖徒弟真有礼貌，本尊是想让你喊一嗓子。

        傅衍依言叩门，陆与青发觉那私语声顿时消失，窗前多了几个人偷偷摸摸的往外看，却是不给开门。他心里有了算计，上前让傅衍停止叩门站到一边。抬手一阵飓风吹开屋门，连带着被他斩下的巨猿之首咕噜噜滚进屋里。

        屋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众人慌不择路四散奔逃，一出门正撞见陆与青迎风而立，一身青衣浮动，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旁站一红衣小童，眉间一点朱红，像极了那观音庙中的童子下凡。众人看的一呆，听那仙人开口道：“惊扰诸位，还请看看这可是那迫害诸位的妖猴。”

        他们又齐齐看向那屋中猿首，皆是又骇又喜。

        “这这这这这…”

        “这是那妖猴！这是那妖猴啊！

        “村长，您别这了！这是有仙人来救咱们来了啊！”

        “感谢仙人宰了这妖猴啊！“

        “感谢仙人，感谢仙人…”

        村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跟着村长向陆与青跪拜道谢。看着陆与青风轻云淡甚至颇为受用的模样，傅衍攥紧了拳，心底颇为不平。自古妖魔为邪，神人为正。因此杀妖救人也只能说他们是仙人，难道妖就不能杀恶妖救好人吗？这正邪又是谁来下的定论？

        陆与青扶起跪地的众人，不由感慨。天道总是不公的，这些普通的凡人寿命短暂，又无任何能力傍身，纵然在六界中卑微如草芥，也是不放弃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不必言谢，这是本尊应尽之责。可否请村长同本尊说说这妖猴之事，它可还有同党？”

        村长起身抹抹眼泪，他已至中年，看起来十分苍老，两鬓也微微发白：“仙人客气了，这妖猴在我们这怕是有一百来年了，我爷爷那辈起就听说那不周山啊，有个猴子。不过那时候没吃人，直到我爹当村长的时候，那是，天天来村里掳人啊，闹的是人心惶惶。本来想着要搬走，可我们这大山里面长大的，离了山压根活不了啊。村民也穷，没银两搬。后来只能每隔三月办场祭祀，找两个童男童女献给它，平日才不掳人了。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真是多亏了仙人，多亏了仙人啊。”

        村长说着又要跪，陆与青将他拉住，问道：“这么说，那猴子是没有同党了？”

        “该是没有了，”村长想了想，回头望望身后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家，“侯先生，您觉着呢，这应当是没有了吧。”

        陆与青随着村长的目光望去，他方才竟没有注意，人群中还有名气质独特的老者，他佝偻着腰，身材比较瘦弱，或许是山里伙食不好，脸颊有深深的凹陷，眼睛细长，看着人时专注又精明。陆与青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发毛，问村长：“这位是？”

        “奥，仙人。这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我们村就他最有文化，不像我们，大老粗一个。您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您就问他。跟侯先生进屋，进屋坐，”村长一边招呼一边往外走，“您先去坐，我来去通知村民，我叫他们都出来拜见仙人，您坐去。”

        陆与青和傅衍被剩下几个人热情招呼进屋里坐下，那巨猿之首还摆在地上。陆与青接过村民递的水，余光一直观察着那个“侯先生”。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此人的眼神令他生寒。一个凡人，怎会有这种眼神，像是他们妖族瞄准猎物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汹涌暗藏。

        傅衍的感觉比他要强烈的多，虎族是攻击性的种族，能敏锐的察觉到周遭所有的敌意、杀意。从他心绪平静开始，就发觉此处绝非只有他们两个异类。村民中最可疑的便是这个教书先生，只是如今的傅衍看不穿他的身份。

        陆与青决定先行试探，他看向那人，问道：“侯先生今年贵庚？”

        侯先生微微一笑，略鞠一躬：“老身已过古稀之年。”

        “您身子真硬朗啊。”陆与青转转杯子，“您…不是本地人吧？”

        侯先生突然笑了一声，原是慈眉善目之形容，瞧久了竟分外可怖：“老身在此已有百余年，也当得上半个本地人。”

        陆与青神色立变，黑色瞳孔变为黄蓝异瞳，低声骂道：“老妖精，当真是毫不掩饰！神山脚下，猖狂至此，随本尊走！”话音方落，陆与青抓住侯先生肩膀，两人瞬间于原地消失。

        傅衍冲上前却扑了个空，耳边响起陆与青传音，“明儿，在原地等我，看护好村民。”他不由气恼此刻废物之身，咬牙传音回道：“弟子明白，师尊小心。”

        屋中村民看着原地消失的二人惊瞪着眼，傅衍随即安慰：“诸位别怕，师尊有些话想同侯先生单独商议，片刻方归。”

        后山，陆与青脚下刚站稳，就觉面前一股杀意袭来。那侯先生以手作刃，招招击向命门。陆与青一时间无暇反攻，只得不停躲闪。此人境界绝对在他之上，难道是玄光境。猴族近些年有无玄光境之人，他倒真的不太清楚。

        陆与青微微喘气，不愿再处在下风，他闪身至此人背后，不曾想对方反应极快，几乎同时转身一脚踹向他腹部。陆与青的敏捷迅速没讨到一点好处，百年未入世，他真是对时事一无所知，看来之后真得多看些书…不对，看什么书？本尊有徒弟！

        傅衍在房中静坐，那人实力虽不容小觑，但陆与青有圣灵石傍身，自是不必担心。如此想着，陆与青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傅衍微微一愣，听他道：“明儿，快帮本尊想想，呃嗯…猴族有没有到玄光境之人。”

        玄光境？傅衍飞速思考，耳边不断有声响，因碧丝绦相连通，他可听清陆与青那头境况，二人似乎未使妖力，赤手空拳以对，闷哼声不绝于耳。傅衍回过神，当年猴族离散时未有玄光境之人，若如今有，恐怕也只有一人。

        陆与青听得徒弟分析，当即向后一退，脚掀沙土飞了那人一脸，道：“本尊已知晓你的身份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猴族大长老，侯沙侪。”

        那人不躲不闪，任由沙土盖了满身，立在不远处眉眼含笑。陆与青性子直爽，最厌恶这种包藏祸心的笑面虎。他皱眉道：“侯长老，您当年圣名远播，妖界都道有难当找沙侪大长老。为何今日要伙同族人残害无辜！”

        侯沙侪雅然淡笑，悠悠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小友，你我同乃妖族，何以多管闲事。”

        陆与青冷哼一声：“不巧，本尊，就爱多管闲事。”

        侯沙侪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黄色猴毛慢慢爬上面庞，不多时原本的布衣老者就变成一只直立猿猴：“愚昧后辈，今日死于吾手，是你之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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