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孤女往事，祖母劝学

这边，柴鸿远和王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主宅这边走过来。

        “见过爹爹，娘亲。”柴玉芝仿佛见到了救星，立时从凳子上起身，给二人见礼。

        沈之琳也跟着起身，见了礼。

        王夫人清了清嗓子，“芝儿，怎么今日想起找二丫头玩了，连吃饭也不顾了，也不托人给我们说一声。”

        “娘，”柴玉芝小心地瞄了一眼沈之琳，“我无意间路过妹妹的院子，就和妹妹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误了时辰，我下次一定派人给您们传话。”

        王夫人挑了挑眉，打量了沈之琳一会儿，笑道，“许久未见，二丫头竟出落得这般漂亮了，被拘在院子里真是可惜。”

        “在院子里织布，更能修身养性，多谢夫人教导。”

        王夫人的笑容淡了下来，扯扯嘴角不说话了。

        柴鸿远站在一旁，咳嗽一声，“二丫头，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啊？”

        “托爹爹的福，有片瓦遮身，没有饿死。”沈之琳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柴老爷，未免替柴静觉得不值。

        “你这些年受苦了，都是刁奴欺上瞒下。二丫头，咱们这就从这院子里搬出去，啊？”

        “爹爹说是刁奴欺上瞒下，可怎么不见爹爹处置刁奴？”

        “这，夫人，都是谁负责二丫头的衣食起居啊？”

        “这”王夫人低下头，揉了揉帕子，不知说什么好。

        “爹爹问得正巧，这人正好站在院子里呢。”沈之琳看着院子外，“小红，怎么缩在后面呢？过来，老爷要问你话。”

        丫鬟小红惨白着脸，从众人身后走出，‘啪’一下跪在门槛外面，“老爷，太太，小姐、二小姐。”

        荷露往前一步，问道，“你这些年伺候二小姐起居，怎么连小姐院子的瓦坏了，窗户漏风都不跟太太说呢？”

        “这，是太太吩咐我——”

        “住嘴！你自己玩忽职守，如今东窗事发，还敢攀扯太太？当初你老子娘千求万告，才让太太给你安排了个照顾二小姐的差事，谁知你竟这样不识好歹！”

        小红一怔，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夫人，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

        “行了，你办事不力，还敢攀扯夫人，发卖出去吧。”柴鸿远转过头，不再看她。

        “二小姐，奴婢服侍您多年，这么多年的情分，您救救奴婢吧！”小红蹿到了沈之琳面前，揪住她的衣摆，不住哀求，

        “爹爹已经有了决断，我又如何能救你？况且我和你有什么情分，为何要为你求情？难不成是为了你每日只给我送两个馒头？”

        “混账！”柴鸿远一拍桌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屋外的小厮连忙上来堵住小红的嘴，把她押下去了。

        “为难你的刁奴已经处理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这院子年久失修，爹爹给你换间院子，你喜欢哪里就住哪里，你看如何？”

        “我和姐姐一见如故，便让我和姐姐住在一起，怎么样？”

        “放肆，你怎么能和芝儿住一间院子？”王夫人柳眉倒竖，一手揽住柴玉芝，怒目而视。

        柴鸿远打了个哈哈，“只要芝儿也觉得好，我和夫人就不反对。”

        几人一齐看向了柴玉芝。柴玉芝原本在一旁发着呆，骤然听见这煞星要和自己住在一起，脸都吓得发白了。无意间和沈之琳对上视线，更是被吓得低下头，“我、我愿意和妹妹住在一起”

        “我看姐姐好像不是很愿意，要不就算了。这间院子虽破旧些，我也住惯了，继续住着也不碍事。”

        柴玉芝神色一喜，却听爹爹说道，“哪里，芝儿愿意你搬过去，这事便这样说定了，你明日便搬过去吧。”

        见柴鸿远话已经说死，王夫人也只好点头，揽着女儿坐在一旁，“你们姐妹相处和睦，住在一块，相互间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行，天色不早，我和夫人先回去，二丫头不用送了。”柴鸿远拉着王夫人，起身告辞。

        柴玉芝牵着王夫人的手，也跟着要一起走，临走时不忘看沈之琳。被沈之琳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泪水涌上眼眶，含着泪走了。

        一众丫鬟小厮也跟在柴玉芝后面，一齐走了。院子又恢复了空落落的样子。

        沈之琳关上院门，重新召出菲尔，修炼了火系魔法。

        抱兰苑。

        王夫人坐在柴鸿远身旁，“老爷，你往日并不在意二丫头过得如何，怎么今日这般为她出头，还让她和芝儿住在一起呢？”

        “夫人，你也看到她的那张脸了。几年不见，二丫头竟生的这般标志。她如今年岁大了，该出阁嫁人了。”

        “老爷的意思是？”

        “到了京城，不愁二丫头没有好婚事，怀儿也能多个好妹夫。”

        “原来如此。”王夫人眼中的愁绪迅速消散，依偎在柴鸿远怀中。

        “无妨，就是委屈夫人了。”

        “我有什么委屈的，只是芝儿，我看芝儿今天欲言又止，说话前，总是看二丫头。恐怕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敢说出来。”

        “哪里有什么委屈，女孩儿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夫人未免太过操心。”

        王夫人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只是忧心忡忡的坐在一旁。

        次日，仆妇们一大早就把環芝阁西厢收拾了出来。

        丫鬟荷香带着仆人们来到了沈之琳的院子。

        “二小姐，您的屋子收拾好了，奴婢带您过去。您可有什么行李？”

        沈之玲淡淡点头，“我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帮我把房里的织布机搬过去吧。”

        荷香会意，二小姐您千金的身份，不必亲手织布。这织布机二小姐若仍旧喜欢，奴婢给您搬过去。”

        “那就搬过去吧。”

        荷香点头，招呼人把织布机搬走，又问道，“二小姐，您还有别的东西要带走吗？总有些多的衣服吧？”

        柴静走的时候，除了织布机这样搬不动的，其他东西都带走了，哪还有衣物给她留下？她手头倒是有两身刚买的衣服，只是这不是府里给她置办的，不好摆到明面上。

        “往日的衣服已经破旧，日后再办几身就是。”

        沈之琳跟着荷香一行人来到了環芝阁，抬头一看匾额，“環芝阁，好雅致的名字。”

        “这是大少爷起的名字，我们小姐也很喜欢。”

        沈之琳点头，跟着荷香进了院子。

        一进门就看见柴大小姐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院子里。

        “姐姐今日心情不佳啊，莫不是不欢迎我？”

        “你我相看两相厌，你为什么要搬来我的院子？”

        “正因如此，我才要搬过来。我可是天煞孤星呢，姐姐忘了？”

        柴玉芝瞬间脸色煞白，“你！我不过昨日冒犯你一次，你就要这般害我？”

        “骗你的，若真这样，夫人也不会放心我搬过来。姐姐这里做事方便，我想借姐姐的光，不被人看着，多做点事。”

        “你要我帮你遮掩？想的美。”

        “我和姐姐同住一个屋檐下，姐姐不会不帮我的。”沈之琳笑眯眯地盯着柴玉芝。

        “那说好了，我帮你，你以后不要欺负我。”

        “那是自然。”沈之琳拍了拍柴玉芝的肩膀，径直往她身后走去。

        “荷香，哪间是我的屋子？”

        荷香顶着柴玉芝的瞪视，引着沈之琳走到西厢前。“二小姐，这间屋子便是了。”

        沈之琳细细打量西厢，屋子布置虽然不似主宅奢华，也比她原来的院子强了许多。三间屋子独立成宅，虽然和柴玉芝住在一个院子，但相距也有些距离。“不错，我很满意。”

        只听柴玉芝轻哼一声，“那是自然。这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哪样不是从我屋里取走的，便宜你了。”

        “哦？多谢姐姐慷慨相赠，我感激不尽。”

        柴玉芝一时听不出来她究竟是感谢还是讽刺，闷头进了屋子，关上门，索性眼不见为净。

        沈之琳不觉好笑，她之前还当柴大小姐是多厉害的人，强权之下，也就是蛮横点的丫头罢了。院子里没了人，她这样站着也没有意思，便也走进西厢，关上了房门。

        西厢三间屋子，正厅、卧室和书房，布置得很规整，那架织布机就摆在书房的东边。

        沈之琳走进书房，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书脊写着《周国正史》。翻开目录，分了几个部分，分别是纪传、编年、地理、诗歌。用的文言文，晦涩难懂。

        她耐着性子看完了前两个部分，便听门外有丫鬟敲门，“二小姐，老太太请您去养寿厅用膳。”

        沈之琳合上书，跟着丫鬟去老太太的院子，路上问那丫鬟，“姐姐芳名？我姐姐怎么没一起来？”

        “我叫白鹤，在老太太身边服侍。老太太单叫了二小姐。”

        知道了这丫鬟姓名，沈之琳又问了问老太太的身体，细细听着白鹤说起老太太近日如何，养寿厅如何走了一会，便到了老太太的屋子。

        “二丫头，进来吧。”屋里传来老太太嘶哑的声音。

        “孙女见过祖母。”

        “不用多礼，听说你昨日从东北角的院子搬出来了，奶奶给你备了桌好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沈之琳坐在老太太身旁，提起筷子，迟疑地看着桌上的菜，她不知道柴静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这老太太知不知道柴静喜欢吃什么，小心地加了块肉到盘子里。

        “喜欢什么就夹什么，不必拘谨。”老太太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肉。”

        “孙女几年没吃过肉，现在很喜欢。”

        “这几年苦了你了。”老太太叹了口气，“若是当年”

        沈之琳静静听着，老太太却没了下文，提起筷子吃饭了。

        “奶奶，您知道我这些年为何被关在院子里，对吗？”

        老太太摇头，“这些事你知道也无益，吃饭吧。”

        沈之琳只好乖乖用饭，待丫鬟撤下饭菜，端上茶碗，学着老太太漱口之后，方才问道，“奶奶，您若不说，我也会自己去查。若我查错了，冤枉了好人，奶奶吃斋念佛，想来也看不过去吧？”

        “唉，说来都是我的过错。当年你父亲和王夫人伉俪情深，我却硬把身边的丫鬟郑氏，也就是你娘，塞到你父亲身边。

        当年闹得很不愉快，出了些乱子，郑氏生下你之后难产而亡，我也没脸让王夫人照看你，只好让郑嬷嬷带你。

        可惜郑嬷嬷走得早，她走之后，我原想把你接到身边，不料有术士上门，说你命里带煞，刑克六亲。再之后你就被王夫人送到院子东北角了，让你自生自灭。我理亏在先，不好插手，也只得听之任之。”

        “那术士来历如何？若柴、若我真命里带煞，为什么现在又接我出来呢？”

        “是真是假，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静儿，既然出来了，就好好过活吧。以后听夫人的话，不要和她别苗头，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唉，你若执意探寻当年真相，也不急于一时。眼下，你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我便送你些帮手吧。”老太太看向身后，“青松，你上前来。”

        饭厅后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碧衣，长相清俊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气质沉稳，她福了福身，“老太太，二小姐。”

        “你带着妙笔、知墨、真宣、池砚一起到二小姐身边侍候，以后对待二小姐，要像对待我一样，知道了吗？”

        “是。”

        “郑氏当初在我身边服侍的时候，就很尽心。我当她半个女儿一样，舍不得她过苦日子，让你父亲纳她做妾，谁知竟然害了她唉，不说了。青松是我的大丫鬟，很机灵沉稳，会识字。笔墨纸砚四个二等丫鬟，虽然不似青松这般机灵，办事也得力。有她们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

        沈之琳看着青松，和后面走上来的四个更小些的姑娘，“谢谢奶奶。”

        “你已经十六岁了，眼看就要出阁了。这些年，想必也没人给你开蒙。你书房里的书是我送去的，青松会识字，你让她教你认字。闲着没事少和芝丫头胡闹，多在房里读读书，知道吗？”

        “我知道了。”

        “行了，你带着她们回去吧。琴棋书画再学也迟了，你多看看诗歌，到时候能作些浅显的诗句，也算学有所成。再过一年半载，你父亲起复，整个柴府就要搬到京城了。届时有很多宴会，不求你出彩，只要不丢丑，便够了。”

        “是，我回去一定好好读书，勤学苦练，孙女告辞了。”

        “去吧。”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目送着沈之琳一行人离开了院子。直到看不见沈之琳的背影，才问道，“白鹤，你觉得二丫头怎么样？”

        “老太太，来的路上二小姐和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二小姐进退有度，待人温和，不因我是奴婢而轻视我，我很喜欢二小姐。老太太似乎不用过于为二小姐操心。”

        “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她进退有度，有礼有节，从哪里学来的呢？郑嬷嬷我知道，教不出这样的孩子。”

        “古语有生而知之者，或许二小姐也是这般，不用人教，也能明白。”

        “兴许吧，等过段时间，青松回来汇报二丫头识了多少字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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