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芒种

云夏点了点头，“嗯，嫂子，你有所不知，他们府城的大商户知名的就那几家，互相之间不仅有生意往来，还有联姻牵扯，我当初待的云家跟杜家也是有几分亲戚关系的。”

        吴氏休息一会又缓了过来，她似对这杜家的名声最在意，“那你有没有听说杜家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云夏认真回忆了会儿，斟酌道：“以前我在云家，从没听说杜家有出过什么事，大家都说他家的人有礼又有规矩。”

        “估计以后杜家最没有规矩的就是她关修云了，真是家门不幸啊，若是我当初把她带在身边养就好了，哪能想到跟着那老婆子几年，就学了这一身的刁蛮气。”吴氏又忍不住吐槽自家女儿，可见“爱之深，责之切”。

        云夏其实很好奇，堂堂府城的杜家，生意遍布整个州府，为何会选个小小赤水镇的关家女为媳。

        说这话不是看不起关家，虽说关家在赤水镇算是中等偏上的人家，但跟杜家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而且据她了解，府城的人都比较排外，以自身是府城人为荣，结亲也都在府城内部消化。

        她担心起这桩婚事有蹊跷的地方，便直言问道：“婶娘，方便问修云姐姐是如何与杜家结上亲的吗？”

        “这没什么不能问的，这亲事是杜家自己提的亲，在去年大概这个时候，有个媒人过来说杜家的二公子无意中瞧见了我家修云的外貌，后惊为天人，茶饭不思，遂请求了家中长辈派人来提亲。\"吴氏一边说一边叹气，“我也是被那杜家家业所震慑，没怎么打听情况当场就应了下来。现在是越到婚期，越后悔起来。”

        “那婶娘何不派人去打听那杜家二公子？”

        “我们后来也有去打听，奈何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胡乱找些人，他们都是些平民百姓，哪能知道大户人家家里的事情。”

        云夏听明白吴氏是想知道杜家的内宅私事，但这内宅之中，就算有不好的事情，只要管的紧，外人是肯定不能知道，所以跟外面的平民百姓打听，肯定打听不出什么来。

        但要是打听的人是云家的下人就不一定了。

        要知道这些下人基本都是家生子，长大后跟着主人嫁娶，主人是姻亲，那下人之间也是亲戚连着亲戚，说不定云家的下人跟杜家下人有些就是亲戚。

        云夏想起了奶娘一家，回陆家之前，奶娘郑氏因袒护自己被云家放了籍，现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能帮上关家的忙，说不定以后日子会好过点。

        正好关家想找对府城杜家熟悉的人，奶娘现下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想到这里云夏赶紧跟吴氏提了郑氏。

        “这人住在哪里，我明天就让修贤过去找，本来找你只是想了解府城的基本情况，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收获，婶娘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吴氏喜出望外。

        “不用不用。”云夏赶紧推辞，事情都没个结果，可不敢现在就要报酬，再加上她想起了上次关修贤在县城帮了自家的大忙，都还没来得及感谢。

        本来是准备她大堂嫂回陆家村后上门感谢的，没想到关氏回去第一时间又找了云夏过来，感谢的事情就给耽搁了。

        关修贤从云夏这得了郑氏的地址，第二天一早就赶去了府城，

        云夏也早在头天下午回了陆家村，在她的一再推辞下，关家到底没有送出什么昂贵的谢礼，只让带上几盒糕点，给陆家的兄弟姐妹们解解馋。

        糕点是镇上糕点铺子卖的最多的云片糕，陆家孩子多，一人一片，不一会儿就分了个干净，还好云夏提前拿出几片给陆文言备着，否则等他下学后连糕点渣渣都不剩。

        晚上吃饭之前，老爷子表情肃穆，宣布道：“明儿开始，抢收小麦，所有人都要到地里农忙。”

        除了云夏，家里其他人一点都不惊讶，饭后天还没黑，都开始洗洗涮涮，准备入睡了。

        入睡前，她终于从董月娥处了解到，即将有三十二亩地的小麦等着他们去收割。

        虽说田地越多，收到的粮食也越多，但即将第一次下地的云夏对这么多的农活升起了畏劳情绪。

        一亩地有她家两个宅院大，三十二亩就是六十四个宅院，她在脑子里想想就觉得任务艰巨。

        而且这抢收一旦开始就要等到麦子入库，才能喘口气，因为这个过程中任何一场小雨都能对收成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否则又怎么能叫抢收呢，农人们都在跟老天爷抢饭吃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云夏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她也赶紧爬起来，顺便叫醒同住一屋的杏花和萤草。

        因为要去割麦，云夏这天不但身上穿的密不透风，头脸也都裹上了麻布。董月娥的解释是防止被麦叶割伤。

        早饭后一家十几口人踏着晨光赶往麦田，路上遇到好几伙同样开忙的人家。

        到了稻田，老爷子开始分发工具，十岁以上每人一柄镰刀，用来收割麦子。

        至于十岁以下的孩子，每人只被分配了一个箩筐，专门用来捡掉落的麦穗。镰刀毕竟是利器，陆开明还是考虑到他们的年龄，担心他们麦子没割倒，却把手脚划伤，那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夏用手上平平无奇的小镰刀，随手划拉下田边的野草，竟见草叶横飞，吓得她赶忙握紧，生怕还没开干，就见了血。

        她心想这情形幸亏没有娘看见，就见董月娥朝她走了过来，还好只是担心她第一次不会操作，割伤自己，特意来给她做示范，并传授一些省力气的小技巧。

        当然云夏开干了之后，发现最省力气的技巧就是，别想着累，也别想着热，把自己当个假人，一直干一直干就对了。

        一直干到接近晌午，云夏看到家里的女人们开始提早回家准备午饭，接着她跟杏花还有萤草三个姑娘也被允许去麦场歇息。

        被割倒的麦子部分已经被运到自家的麦场去了，三人过去可以一边歇着一边帮忙看麦子，之所以要有人看，一是防止家畜去糟蹋，二就是防止有人偷盗。

        其他不管是男人还是小男孩，都被要求继续干活，割麦子的要继续割，捡麦穗的也要继续捡。

        文言和文英两人嘟囔起来，认为割麦子的两个姐姐可以去歇着，却不服气同样捡麦穗的萤草也去。

        可堪一个壮劳力的文林笑骂道：“如果你俩是女人，也可以过去休息。”

        文言和文英：去了不就代表不是男人嘛，坚决不能去！

        农忙时候的中饭跟以往完全不同，大米饭管够，搭配的菜也是好吃又大碗，有荤有素，云夏严重怀疑，素菜变得好吃肯定是放了足够多的油，哪像平时炒出来的菜都是清汤寡水。

        就这样高强度的劳动五天后，抢收终于结束，云夏觉得若再不结束，她的腰就不是自己的了，整天弓着割麦子，太费腰了。

        若是认为抢收完就意味着农忙结束，那你就打错特错了，因为上一季的粮食收完，下一季的粮食不就又要开始种了吗？

        种之前先要把所有土地先耕一遍，耕地一直是男人或者耕牛的活，把男人跟牛放在一起，可见耕地是个多累的活计。

        陆家一直没有牛，陆开明又不愿意空等几天去排队借别人家的牛，这导致随后几天陆家男人每天都很疲惫。

        孩子们也懂事地不去夹好吃的肉菜，把油水都留给自家的爹和叔伯们。

        ·云夏见有牛的人家只要人跟在牛后扶着犁就行，自家却要人干牛的活，终于理解爷奶为什么不愿意资助文言念书。

        陆家现在攒的钱肯定是备着买牛用的。她打听到一头耕牛市面上的价格，最便宜卖30两，贵的也有几百两。30两现在应该拿到出，但一头耕牛买回来要用好多年，家里肯定是想多攒点钱，买头好点的牛。

        没有牛，陆家也在十天后完成所有田地的翻耕。随后又开始全家齐上阵的稻田插秧，云夏这些老幼们最开始被安排的活是拔秧苗。

        搬着小板凳，坐在秧苗田边，用手把秧苗一颗颗拔起，说实话，确实不费力，但它费手啊。

        云夏没拔多久，手就被磨得刺痛，每拔一根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怀疑自己的手指已经起了血泡，自回陆家来，她平时不在乎脸有没有变黑变丑，却很在乎她这一双巧手有没有变粗糙。

        现下一想到手上有血泡，她立马忍不住站起来，跑到田边的沟渠里开始清洗手上的污泥，还好是虚惊一场，手指只是有点发红，还没到起泡的程度。

        现在不起泡，但几天的秧苗拔下来，起泡是早晚的事。

        她开始寻找一些可以裹住手指的草叶，路上看到有家田里种了一种像花一样的植物，一株一株的，顶端有个大花包，云夏好奇竟然有人在农田里种花，忙不迭回去跟董月娥八卦。

        “那人家确实是种了花，再等个一两月就能开出白色的花朵，这白花不但好看摸起来还特别暖和。”

        白色很暖和，那不就是棉花嘛！

        云夏反应半天才知道被嘲笑了。

        云夏随口问道：“既然可以种棉花，那咱家怎么还缺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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