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家

陈氏沉吟了半天，点了点头道：“若是你带来的银子，可以，但是你的银子又能支撑多久呢？”说完又叹了叹气，她不是不知道念书好，只是他们乡下人实在念不起，只能说没那命。

        云夏得到想要的结果，笑着说道：“还能撑个一两年吧，若到时再想不出其他法子，那就退学回来。”

        “这话你爹娘答应不？”

        “我答应。”董月娥在门外听到这话，出声应了下来。

        在男人儿子都在跟她唱反调，连她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女儿却能为她这培养读书人的执念出钱出力，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短短几天，对云夏从最开始始于外貌的喜爱，到现在发自内心的怜爱，董月娥觉得自己这件“小棉袄”真是贴到自个的心坎里了。

        协商好后，一家四口趁着天光还亮，先去茅草屋搬了一部分家当回来。

        他们当初住的西屋还是离开时的模样，董月娥简单扫了下浮沉后就开始整铺盖，她一边铺床一边想着女儿睡哪里的问题。

        云夏回来这几天，茅草屋因为地方小，只能男女分睡，她一直跟董月娥睡，但如今回到老宅，就要重新分配住的地方。

        西屋只有一张床，是陆永年两口子住的，至于孩子们的住处，按照陆家的习惯是满六岁就搬到厢房住，男孩住东厢房，女孩住西厢房。

        陆文言搬着铺盖进门就直接去了东厢，他之前一直跟二伯家的文英哥一块睡，自他走后陆文英也没有新伙伴，他这次回来正好继续一块。

        云夏这边就不行了，之前桃花在的时候搭伴的是杏花，但杏花现在带着自家妹妹萤草一块住，这导致她落了单，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新床来，所以董月娥才犯愁。

        最后实在是想不出办法，董月娥只能把陆永年又赶回了茅草屋，自己和女儿同住在西屋，并让他抓紧弄一张新床出来，并且什么时候有新床什么时候回西屋睡觉。

        云夏看自己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有点喜欢上了自己爹娘的相处方式，爹虽说不大撑事，但上方有爷奶罩着，自家按部就班也能活的滋润，当然前提是不能让弟弟念书。

        云夏是赞成弟弟念书的，因为在她的意识中，男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是要念书。

        她从小生活的云家，虽说是商贾之家，不能科举，但子弟到了年龄也都在念书，可见就算不科考，识字念书在其他方面也很有用处。

        老话还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尤其可见念书的价值，陆家在这小小的陆家村算是顶尖的家庭，以后若是只种地，便也只能如此。

        云夏私心里觉得念书才能让这个家有更大的出路，但作为掌权人的爷奶不认同，却也没法，只能由自家先想办法供着弟弟念书，等以后出了成绩，才好拿来跟爷奶说。

        第二天一大早，云夏刚起床就看到，自家爹在院子里对着几块木头忙活，一问才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做床。

        董月娥早就已经起来，现下正在厨房里忙活，老宅的饭食一向是三个媳妇齐上阵，毕竟人多，每顿都要准备十几个人的饭食，若几家轮流做，每人负责一天，那当天的人就太吃力了。

        再加上家里喂了两头大肥猪，按老太太的独门秘方，给猪像人一样准备热食，这又是一件大工程。

        所以家里另外两个媳妇小陈氏和孙氏其实更愿意三弟一家回来住，最起码家前屋后，零零碎碎的活计又有人帮忙分担了。

        这半年来，少一个能干的媳妇，两人感觉到压力倍增。

        陆家的早饭是杂粮面糊糊配咸菜，再加个杂粮馒头，跟晚饭一样，大家都只是稍稍垫个肚子，保证不饿就行。现下不是农忙时节，没必要顿顿吃饱，村上有的人家干脆一天就只吃两顿饭。

        吃完饭，云夏正准备跟着杏花出去摘野菜，就见掩着的院门处传来动静，关氏面带笑容挎着一篮子物什走了进来。

        她看到云夏要走，赶紧叫住说有事找她，听嫂子这么说，云夏也只能留下。

        关氏嫁过来半年，泼辣爽利且行事周全的性子颇得隔壁陆开光一家的喜爱，就连陈氏都经常夸赞。

        “二奶奶，这篮子里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鸡蛋，拿过来给你补补身子。”她见了陈氏递过手上的篮子。

        陈氏掀开布帘看到挤挤挨挨有五六十的鸡蛋，吃了一惊，“我老婆子哪能要你从娘家带过来的东西，还这么多，赶紧拿回去自己吃，好补补身子。”

        关氏知道自己不说原因陈氏绝不会接受，便直说道：“二奶奶，是这样的，我娘想请云夏到我家做客。”

        陈氏不明白鸡蛋跟请云夏去做客有什么关系，云夏也听得一头雾水。

        关氏继续解释道：“之前在县里遇到云夏，回去我便跟家母说起云夏之事，按道理说之前的事本不该反复提起，奈何我娘家有个正要嫁到府城大商户家的妹妹，家母正愁不了解府城的情况，听了云夏妹妹的事，直说想让云夏过去给讲讲那些人家的规矩，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陈氏听完也没有贸然应下，反而先喊了小儿子两口子过来，说明了情况，问两人是否同意。

        董月娥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云夏平时几乎不会提从前云家的生活，她下意识觉得云夏不喜欢云家，也不愿意再提起云家。

        拒绝的话已含在口中，还好她说之前看了看云夏，竟见云夏朝她点头，又临时改口，说了声同意。

        既然大家都同意，云夏到关氏娘家做客的事情便订了下来。

        关氏走后，董月娥不理解女儿为什么要同意，还悄悄问了她，结果云夏回道：“我不喜欢云家，完全不影响我用它家的事情赚钱，哪里能跟钱过不去。”

        董月娥又接着问：“你怎么就知道人关家会给你钱？”

        云夏自信道：“事前就用几十文的鸡蛋来探问，事后若满意报酬肯定更不得了。”

        董月娥笑骂，“你这鬼机灵的，我看你现下是要钻到钱眼里去了。”

        云夏无奈摆出两手，假意叹了口气，“哎，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钱的美妙，以前从来不知它是如此有用！”

        第二天由关氏亲自带着，云夏踏上关家的做客之旅。

        关家祖上是临县有名的大地主，但在爷爷那代出了个纨绔，沉迷于赌博，输掉了大半家产，关氏爷爷怕被牵连，把继承来的田地卖了个干净，转而到赤水镇上买宅制铺，现下家中就算什么都不做，但手中有几个铺子收租，日子也能过的有声有色。

        关家住镇西的一个三进宅院，在镇里算是不大不小的中等宅院，周围住的也都是家有余财的富户。

        关氏娘吴氏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妇人，只是脸色暗黄犹带病气，一看身体就不太康健，云夏心里想着怪不得之前要拜托外嫁的姐姐来给妹妹备嫁妆。

        吴氏旁边坐着个长相美艳张扬的年轻女子，梳着未婚的发髻，髻上却满满当当插了好多金簪、发钗之类的头饰，看起来金光闪闪，好不贵气。

        “娘，这是我夫家妹妹云夏。”

        吴氏面带微笑，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她拉着云夏上前打量，又是好一通夸赞。

        “婶娘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了解下府城的情况，好教教我家这愚笨没见识的姐姐，她呀马上就要到府城的婆家去讨生活喽。”

        美艳女子听不得她娘贬低自己的话，直接站起身来插话道：“娘，你有没有搞错，这乡下小孩能教我什么？我是不了解府城，那也不能说我愚笨没见识吧，还有什么讨生活，我这婆家……”

        “修云！”吴氏扶额，蹙着眉头明显是犯了头痛病，陆关氏立马上前想要给她按按太阳穴，吴氏却摆手制止表示不要紧，继续说道：“这桩亲事是我们高攀了，若是你姐姐，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但你这个性子，真不知道以后是福是祸！”

        “姐姐？我就知道你偏心她关修音，怎么，难道你是想她合离回来替嫁，那还要看人杜家看不看得上！哼，凭我的外貌，什么家境去不得？”

        陆关氏见她说的越来越过分，厉声喝止，“住口，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娘说一句你回十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娘的身体，若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看爹和弟弟怎么收拾你。”

        关修云没等她说完，就沉着脸径直离开了待客厅。

        “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她了，留在家最后这几个月，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吴氏说完又对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云夏道歉，“婶子家让你见笑了。”

        云夏赶紧表态安慰，“婶娘，您还是好好休息吧，人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不要操心太多，有我大堂嫂这样好的女儿，您以后呀，尽等着享福。”

        “对了，修云姐姐是要嫁到府城的杜家吗？这杜家是不是专做书籍字画生意的那家？”

        关氏本以为这指点的事情不了了之，没想到云夏好似对杜家有所了解，不禁问道：“你听说过这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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