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要别人

我有点控制不住去想弟弟。

        吃饭睡觉想，盼着和他打电话，遇到有意思的都会想，要是能和他分享就好了。

        我总喜欢拿他和别的男生比，这个太爱装逼，没他低调。这个话太多，没他沉稳。这个愤世嫉俗，没他热忱。这个一板一眼，没他有趣。这个满嘴跑火车，没他尊重人。

        他很谦逊。不管我是夸他，还是提到他身上特别的点，他都像是早已了然于心，淡然接受，不对夸赞表现得过分欣喜，不刨根问底来进一步满足虚荣心，不标榜自己，不过度关注自己，这样就让别人感到舒服。

        这是自信和同理心作为支撑的。

        说话我也喜欢。话少，不是冷漠也不是不善言辞，只是简明扼要。说什么话题都不过分纠缠，没用的话不说，处变不惊，什么都看得平淡。像清风一样温润宜人。

        就……很有魅力。

        明明我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可我总想他，走路想他，吃饭想他，下楼梯想他，过马路想他。

        有时候想他，我就用一只手做事，想象着如果是他，他用那个聪明的小脑袋会怎么克服这些困难呢。

        我太想他了，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竟然很害怕。可我一直是个理智冷静的姐姐来着，我不该这样被他牵动。

        我们每周打一次电话，又不好意思打太久打扰他学习，所以我似乎喜欢上了翻他的围脖和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没啥意思，也是基本上一个月一条，都是日常的风景、摄影什么的，他还挺会拍的。

        围脖就不一样了，可以反复回味他的帅照。最有意思的是翻评论，我学到了好多土味情话，每次看我都感觉到世界观被刷新。还有很多人鼓励的声音，很感动人。弟弟的围脖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热闹，但也留下来了一批人。

        以前我是不经常玩围脖的，最近偶然注意到突然多了一堆私信。应该都是弟弟那里来的。有人问我跟弟弟的关系，有人问弟弟身体咋搞的，有人问弟弟怎么做暧（世界上的另一些五妹)，有人找我要弟弟微信，有人找我要弟弟腿的照片，有人叫我多陪多关心弟弟别离开他，还有人私信我一些ta身边残友的经历和建议给弟弟参考。

        我只回复了后两者，对他们诚恳地表达了感谢。其他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为啥发到我这里的都这么多，也不知道弟弟看到没有。他应该没看到？因为我问了给我真诚提建议的小伙伴，问为啥不直接给弟弟发，ta说弟弟不回私信。

        后来我就去问弟弟，他说他也收到的，还说没想到怎么还发到了我这里。

        我问：“你回复他们吗？我感觉有些私信还挺奇怪的，不过有些鼓励你的你可以回复一下。”

        他说：“我本来看，但是奇怪的太多了，我就不看私信光看评论了，评论我很多都回的。”

        我说：“那也不错。我好奇你那里的有多奇怪，比我这些还奇怪吗。”我随便挑了几条给他念，当然，避开了某些那啥的。

        谁想到他说：“嗯。还有找我约炮的呢。反正我是受不了。”

        ……救命！

        他才几岁，就坦然地说出来了……这是什么弟弟啊。再这样我真要问他他怎么做暧了。

        我说：“你才十五岁半！！！这要犯法的吧！”

        他说：“不过他们不知道我年纪。”

        我说：“这是重点吗？？你可别在互联网上随便信陌生人啊，太容易被骗了！你严肃拒绝没有啊！”

        他说：“我知道。我没理那些。”

        我说：“哎呀我都后悔了，你小小年纪让你接触这些干什么。”

        他语调平和，说：“没关系，早晚要经历……我懂是非的。他们对我来说，还是鼓舞大于其他影响。”

        我有点被说服了，沉吟片刻道：“嗯，那就好，不过你怎么以前也没跟我提过这些。”

        他说：“我不知道会发到你那里去，要不我等会说一下。”

        我说：“其实也没必要，有些私信看看也挺好的，待会我把我看到的有用的截图发给你。”

        他说：“好。没想到当初艾特你会这样。要是太多就不要看了，怕你烦。”

        我笑嘻嘻，说：“不烦呀，我喜欢热热闹闹的。你看我刚才给你发的那个，这也太暖心了。”

        他说：“嗯。其实大多数人对我们是很关心很包容的。”

        我补了句：“对的。所以做自己就好了，个别的那些也不用在乎。”

        他又在对我说谢谢你了。

        我突然觉得，就好像我是他的恩人一样，有没有一种可能，弟弟对我很好只是因为我对他很好，他很感激我呢？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然他图我啥。

        我甚至想作死反向试一波，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再一想还是算了，毕竟我一直是个理智冷静的姐姐。

        没见弟弟那几个月应该挺难熬的，不过我也记不得什么了，就一笔带过吧。就是有些事特别难过。

        我不是一直盼着再叫弟弟来我家住嘛，结果都快到暑假了，我妈突然跟我说这几个月姥姥要来我家住，要住在客房。

        谁懂那种期待了好久然后又落空的感觉啊，我特别失落，打电话告诉弟弟的时候又狠狠地哭了。

        哭了半天，他不停安慰我说：“别哭了，没事的，多陪陪姥姥也很好。”

        我抽抽噎噎地说：“是很好，可是本来我都答应你了，你也答应我了，我都期待这件事好久了。”

        他说：“嗯，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只能试着接受它，别因为这些事烦心。”

        我擤着鼻子：“听起来你也不像很难过的样子。哼差点忘了，你本来就不想来我家住，果然这就是我一厢情愿。”

        他竟然轻笑了一声：“不是的。既然没办法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们也可以见面。”

        我哀怨地说道：“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他：“……”

        我说：“对了，我今年这边有点事，要晚点回去，我回去的时候你可能都放假了，你就先去你妈妈那里住吧。然后八月你直接来我这里，我们玩几天。”

        他顿时蔫了：“……哦。”

        票在八月中下旬，正好看完音乐节我们就直接开学了。可惜的是弟弟生日当天我又不在，不过重要的是一年一度的祝福、礼物，而不是日子吧。

        后来我就在家度过了一个吃饱睡睡饱吃的暑假，挺无聊的。我找弟弟打游戏，他竟然不跟我玩，不知道是不是嫌我打得菜了。

        回到大学那天，我惊讶地发现好几个朋友也在，她们说也要去音乐节，听到我跟弟弟一起之后提出可以一起去。我说考虑考虑。

        过了几天我去车站接弟弟，终于又能见他了，好激动！

        火车站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害得我还有点担心，我集中精神一直看着，终于好像看到了眼熟的人影，但我一瞬间都不敢认……那么高，而且，两条胳膊？！

        我瞪着眼走过去。

        他低头看我，很从容的表情，眼光中隐约带着点自得。“好看么？”

        他穿着长袖，看起来完完整整，真好看啊，我点点头。

        他说：“我新买的手。”

        我问：“这是我说的能动的那种吗，很贵的吧。”

        他说：“不能动，那天我逗你的，你真的忘了那种吧，一般都是几十万起步的。”

        我当场蒙蔽，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我问：“那你买它干啥呢？你是以后都戴这个出门吗。”

        他说：“不是。这就是装饰性的。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校园里逛逛么。”

        我说：“所以……？”

        弟说：“怕给你丢人。”

        我真哭笑不得了，还有点生气：“你丢人？你是不是疯了呀！”

        他垂眸：“没。”

        我说：“真不用啊，管别人干什么，而且跟我玩得好的都知道你的情况。赶紧脱了。”

        他眼睛忽闪两下，嘴角上扬，看起来还有点惊讶。“真的？”

        我生气，他真的笨，我说：“不然呢？我给她们看过我们的照片。”

        他就一个人在那笑。我说这有啥好开心的，他也不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笨，干嘛不提前问问我，小屁孩主意那么大。”

        他说：“我当时觉得问你你肯定不同意。早知道不买了，算了，反正我早晚也要买。”

        我说：“那你现在脱了，热死了，我真怕你中暑了！”

        说着我就去拉他的拉链，他还有点害羞了，说：“我去厕所脱。”

        弟走出来的时候说了句：“草，你这里怎么这么热。”

        我记得我刚认识弟弟那会他都不说脏话的，合理怀疑是被我带坏了，自责。

        “小嘴巴注意一点啊……那你本来还要穿长袖呢，不热你热谁。”

        八月的南京，必须热！

        走到外面，我买了俩冰激凌，我一个他一个，他没办法拿胳膊了，我就一只手抱着胳膊蹦蹦跳跳地走，外套上有他的香味，真挺醉人的。

        “看着点车。”他说。

        “知道啦。”

        我确实有点爱横冲直撞，跟他在一块更明显了，因为反正他会提醒我保护我的。

        我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又回到他旁边走，他好挺拔，肩也很宽。胸膛也会很结实吧？

        我问：“你现在182有没？”

        他说：“有。”

        我说：“你长得真快啊，我都得抬头看你。好烦，我都不长了。”

        他看看我，略有些疑惑地说：“可是你也很高啊。”

        我说：“那也没你高，还跟你差得越来越远了。”

        他浅笑着说：“你想跟我一样高么。”

        我说：“啊不不不要，还是算了，再高就没人要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我可能也是受了他们思维模式的影响，尤其是基于我现在的身高。

        但他听了这话，脸色突然有点冷，深深的眸光盯着我，面色严肃，沉默了会儿才说：“……是你要别人，不是别人要你。”

        我不敢看他眼睛，我说：“啊……你说得在理。”

        他又安静了一会，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是看上哪个男生了么。”

        我没多想，坦率地直说：“不是啊。”

        他：“嗯。”

        然后我犹豫了一下，也小心地问：“你呢？你不想体验一下早恋的感觉吗。”

        他又看了我一眼，说：“再等等吧。”

        打了个滴滴，快到我学校的时候，他说：“你这里比我想象的偏一点。”

        我说：“是有点偏。”

        他问：“这附近设施齐全吗？除了你学校还有其他大学吗？”

        我说：“这边就是大学城，设施够用了，最重要的是交通挺便利的，不错。”

        他点点头，说：“那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少一个人出门，别去人少的地方。别一个人打出租。”

        这些话他说过好多好多遍了，听都听烦了。

        我说：“喂，我还大你四岁呢，你知道的我还会不知道吗？”

        他：“……三岁。”

        我笑，说：“行行行，不过还是谢谢弟弟关心我这个好姐姐～”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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