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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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狐璨夜的书房里。他在书房西边的角落里为我支了一席软塌，隔着一堵屏风，便是他的书桌。
我的第一反应是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再看了看手，还好还好，已经没有再流血了，活着真好。
我睁大眼睛，扒着屏风往外看，只隐隐绰绰看见那银狐正在伏案书写着什么。
“既然醒了？便过来吧，何必在那偷看。”
竟然被发现了，我感觉脸上发烧，乖乖巧巧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假装好奇地打量狐璨夜的书房。
“已经是熟客了，何必假装对这里不了解。”
他没有抬头看我，轻轻淡淡的声音却让我心虚不已。
“坊主真是明察秋毫。”我讪笑了两声。最近一个月狐璨夜不在坊里，我只要有机会就会偷着来他书房里观摩，一来二去，早已对这里的构造轻车熟路。
“罢了，我早知星河的规矩也拘不住你。”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湖蓝色的眼眸探究而关心地看着我的脖子，“伤都好了吗？”
我点点头。
他起身，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了一串小铃铛，递在了我掌心：
“拿好此物，下次若寒星再找你麻烦，你扯下这铃铛，我便会来。”
我将那铃铛揣进口袋，内心的疑惑却实在无法压抑。寒星为何要咬我的脖子？坊主之前一直在尽力阻止我去服务寒星，显然是早就料到寒星可能会做一些伤害我的事，这是不是说明，寒星这样的人，早就用同样的方式在伤害其他妖精？
我蓦地想起之前侍奉过人族修士的几个狐妖和蛇妖，他们每次侍奉完之后也是脸色苍白，捂着脖子。如今想来，他们是不是也同我一般，被咬了脖子，吸了血？
纠结了半天，我还是开口：“坊主，有件事我想知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狐璨夜手下的笔停了下来，湖蓝色的眸子看着我，“吸妖精的血，是人族特有的修炼方式。通过这种方式，他们的修为可以提升的更快。”
我紧紧地捏住了衣角：“你早就知道？”
他点头：“我早知道。”
“那些服务人族的蛇妖和狐妖们，其实每次都在被吸血？”我颤抖着问。
“……是。”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到现在想起寒星在我脖子上那凶狠的一口，我都感到一种透心的凉意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我根本不相信有妖精真的愿意被吸血。
“我不知道。”他笑了一下，但笑容却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被吸血不会死，而接受被吸血，可以得到更多东西。”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个“更多东西”指的是什么，是人族修士更多的资源和帮助，是妖界不明真相众生的崇拜和迷恋。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明说，但我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在人族和妖族绝对的实力差异面前，更多的时候，妖族恐怕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我感觉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的跳。一直以来，人族在妖界众生心中都是“指导老师”一般崇拜的存在。但未曾想，他们却一直不为人知的，偷偷地吸“狐妖”和“蛇妖”的血，而狐族和蛇族则共同默契的，守护了这个秘密。
现在想来，只有狐族和蛇族可以侍奉人族这个规则本身，究竟是一种对狐族和妖族的恩宠，亦或是一种诅咒？
“你且安心，有我在，星河乐坊的每一只妖精，都绝不会有事。”狐璨夜看出我的困惑和惊疑，柔声安慰我，他有一种平和淡然却又稳重可靠的气质，总能抚慰我焦躁和不安的内心，让我渐渐平静下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岔开了个轻快的话题：“最近在我书房，都做了点什么？”
我想起之前在他房间里做的事情，厚脸皮地干笑了两声：“我给您送了点东西。”
“这个？”他伸手举起了一册话本，话本封面上画了一只银色的狐狸，快乐地在星空下奔跑。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你送的？”
我立即狗腿地点了点头。这是我这个月的最新力作，写的是一只银狐在银河里快乐修炼，升级打怪的故事。虽然我们妖族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但我想，修炼的梦想一定始终生长在狐璨夜心底里，我可以用笔来帮他实现。
“封面也是你画的？”
我的得意劲上来了，志得意满地点头：“没想到吧，我垫底辣狐不仅会写话本，画画也画的很好呢！”
我可不会告诉他，为了能画好这个封面，在他面前显得我是个有才艺的女子，我点灯熬油看了他书房里的好几本绘画教程。
狐璨夜没说话，湖蓝色的眼眸带着温柔的笑意和些许我看不懂的深沉情绪：“多谢，我收下了。难为你这小丫头，这么努力的投我所好，有什么诉求，便直说吧。”
坊主果然就是坊主，我的小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我赶紧搬了个凳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狐璨夜的桌案对面，一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坊主，我确实有个想法。我掌握了一个商业秘密。”
“哦？”他颇有兴味地挑眉看我。
“我听说赤凰公子在排演新的节目，一个月后就要在乐坊区公演。我觉得我们星河乐坊也不能示弱，不能让妖界觉得我们星河被沐枝压了一头。”
“你想怎么做？”
我从他桌上扯过来纸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龙凤诀”。
他凑过来，看到这三个字，露出了然的微笑：“你偷看了我书架上的《妖界传说》？”
“读书妖的事怎么能叫偷呢？这不是您鼓励我提升实力吗？”我脸一红，“我看了《妖界传说》，很受启发，觉得蛟龙和凤凰相伴一生、守护妖界的故事，可以做成一台音乐剧。我已经快写好《龙凤诀》的剧本了，如果音乐舞美的排演赶得快，最快一个半月后就可以在乐坊区公演。”
他的眼眸闪烁着惊讶：“你动作倒是够快？”
“那是，您不是就给了我三个月嘛，眼看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我当然要抓住机会，证明自己。”
他颔首微笑：“你可知，妖界并不喜欢妖界传说，如今妖界流行的，都是人族的宫廷故事。”
我点点头：“可人族故事已写无可写，必须另辟蹊径。再者说，我们是妖，妖当然应该有自己的故事，一直模仿人族算怎么回事呢？”
我托着腮又想了一会儿：“我打算以蛟龙和凤凰的爱情故事切入，我想，只要不太讨厌妖界传说的妖，都会为我笔下的爱情故事所打动。”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却没发现狐璨夜看着我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你一上来就想挑这么大的梁？是不是该向我证明你有这样的能力？”他微笑沉吟了片刻，道，“这样，我给你两千妖币的预算，你来做一个《龙凤诀》的预热活动，若你果真能成功吸引全妖界的目光，我便许全乐坊通力配合你，将《龙凤诀》的音乐剧做出来。”
两千妖币怎么够？毕竟在沐枝乐坊喝一顿酒就得花一千妖币呢！
这显然是狐璨夜对我的考验，他想知道我有没有用四两拨千斤，借力使力的能耐。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上一试，决不能知难而退，让狐璨夜失望。
“好！我答应你！两千妖币，三日时间，我保证办一个出彩的预热活动。”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坊主，那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毫不惊讶，面色淡然：“说罢。”
我狗腿地凑上前：“我这个活动若是办成了，你能让犬四六的妻子犬秋花在咱们乐坊工作吗？”
狐璨夜拿笔戳了戳我的脑瓜：“这件事你直说不就是了，难道我会不愿意帮助经济困难的员工家庭？”
我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是没想过，但我希望她不仅能有一份工作，还能有更高的收入养活两个孩子。工作的事狐璨夜虽然能帮忙，但想要收入要更高，还需要星河乐坊能有更多的客人，赚到更多的钱。而想要完成这件事情，更需要我的努力，让《龙凤诀》一炮打响。
从狐璨夜书房出来，千绮来找我，说有两位警卫兵找我。原来是上次在犬秋花家见到的狼妖，来跟我了解秋茅街坊连环失踪案的情况。
我便把两次遇见卓如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们说了。
狼妖互相看了一眼，继续问我：“你说第二次见到这位卓公子，是在沐枝乐坊？”
我点点头：“那日他走的非常匆忙，看方向是往花市区去了。”
“这太巧了。”狼妖面色凝重，“花市区昨日也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一只昙花精昨日下午失踪，一直到今日还没找到。”
什么？我倍感震惊。虽然秋茅街坊已经发生了七起失踪案，但失踪的都是下层阶级的妖精，是以并未引起妖界中产和上层社会的关注。但花妖却不同，花妖是正样八经有头有脸的中产阶级，如果连花妖都开始失踪，问题恐怕就严重了。
“现在还不确定昙花精的失踪跟之前的连环失踪案是否有直接关系。”狼妖严肃地对我说，“也有可能昙花精只是走失了，这两天就会自己回来。人族上师是我们妖界的贵宾，我们没有资格无端地怀疑他们，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狐小姐不要对外宣扬这件事，以免对人族贵宾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们明显是听说这件事与人族有关，就害怕了。我失望地将他们送出了乐坊。
不过目前来看，卓如的谜团和嫌疑确实越来越大，如果人族可以通过吸食所有妖族的血液来修炼，那么确实可以解释通秋茅街坊和花市区不同种族妖精的大规模失踪案。何况他为何总是恰巧出现在秋茅街坊和花市区两个案发地带？
下次若是见到他，我要多加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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