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卡尔36张大了嘴巴，静止在那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绝对的死罪，若这次再被司法评议院发现，他将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咚——”第二圣城的钟声在此时敲响，神定下的时间到了。

        震荡的钟声让坐在地上发愣的卡尔36惊醒了。他猛地盖上那个盖子，将盒子扔到角落，然后在上面堆上他所有的机械零件，将它掩藏。直到躺下，他的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卡尔36瞪大了眼睛，眼球四处转动，久久无法入眠。

        这是个会带来灾厄的盒子，若不想办法快点儿把它处理了，即将大祸临头！

        卡尔36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兴起，竟捡回那个盒子，还把它打开了。他手脚冰凉，就像有一柄利剑架在脖子上，随时会划开他的咽喉，夺去他的生机。辗转反侧了许久，他还是如坐针毡。

        我的神啊……难道你不再庇佑我了吗？

        啊……对了……神早就厌弃我了，也难怪我会接连遭遇这样的事。

        呵呵……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惩罚吗？背叛神而应有的惩罚……

        过去的一年中，他很少向神祈祷了，因为他发现，那样对他要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并没有任何帮助。

        渐渐地，他感到一阵黑暗、孤寂和无力感。他一脸死灰地坐了起来，没有一点儿声音。

        他把视线移向了放着盒子的角落，他知道，那个金属盒的制造者千方百计藏起来的东西，是个足以杀死他的东西。

        第二圣城的绿色植物极度稀缺，木质资源更是异常珍贵，而利用木头制成的白纸便成了高端奢侈品，是只有联合执政院和司法评议院发布重要文件和某些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的。

        卡尔36唯一见过的整叠的纸制品就是《天启全书》，那是神唯一允许被个人藏有的书籍——没错，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禁书！

        神的罪行铁律规定：凡是私藏禁书的异教徒，必受到神严厉的惩罚。神将收回他的生，赐予他死。

        私藏禁书是极大的罪，这是圣城为数不多的几种无法被减免刑罚的罪行之一。即便是持有《天启全书》的上三等公民甚至是神权贵族，也一样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处死。

        卡尔36虽然惶恐，心底却似乎有一股奇怪的魔力让他无法抗拒，驱使着他打开那个盒子。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再次拿出了那个盒子，并掀开盖子。

        刚才来不及细看，盒子内的构造不像外面那么简单，密布着导线和传感器，旁边还装着一个点火器。看来如果这个金属盒遭到暴力拆解——无论是敲击还是切割，盒子内的机关都会用极高温的火焰烧尽里面的东西。

        禁书的封面是棕色的，纸张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老旧，不知道在盒子里放了多久，封面上写着几个奇怪的符号。卡尔36没见过这种符号，感到一头雾水。

        当他翻开书后，发现整本禁书都画着这种符号。思前想后，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不是什么奇怪的符号，而是一种文字。只是，他从没见过这种文字。

        据他所知，第二圣城只使用一种语言和文字——由a-z共26个字母所组成的文字。卡尔36从来没听说过，世界上居然还有其他文字。

        第二圣城的文字是由26个不同的字母组成单词，然后再组成句子；而禁书上的这种文字却方方正正的，每一个符号都结构复杂、各不相同。有人用成千上万个不同的符号，写成了这本书。

        卡尔36的心底越来越震惊，他认定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密码”，用这种文字写出来的东西，恐怕没有任何外人能够破译。此刻他才明白，盒子上的机关和这禁书上的东西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转念一想，他的心情也一下子沉了下来——用如此手段层层加密的信息，怕是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不，这不是我有能力沾染上的东西。何况私藏禁书本来就是死罪，还是要快点想办法将它处理了！

        念及此处，他又把禁书放回金属盒里。

        要把它扔回污水河吗？不，那太显眼了，万一被人看到是我扔的……

        “砰砰砰！”忽然有人用力地敲门，让他心脏骤然加快。

        “第二圣城司法评议院巡查，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开门！”一个粗暴的声音传进来。

        司法评议院的人！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卡尔36还在心惊胆战之中，根本不知怎样面对这个局面，门就很快被撞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带着几个执法者冲了进来。那人五官端正，年轻俊朗。他一副慵懒的样子，制服外裹着洁白的羊绒布斗篷，在寒风中轻轻摆动，肩章上画着神像，看来是个神权贵族。

        一个执法者瞥了瞥卡尔36手里的盒子，然后对那个神权贵族躬身道：“莱尔德大人，就是这个贱民。”

        “卡尔36，私藏禁书。”莱尔德不屑一笑，“没想到这么快你又犯了死罪，真是让我意外。”

        卡尔36心如死灰，手脚变得冰凉。

        莱尔德看他不说话，便直接下令：“拷上吧。”

        囚车向着第二圣城中心驶去，那里有很大一片广场，周围空空如也，没有密密麻麻的钢铁大楼，仅有两栋石质建筑，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一栋是第二圣城的联合执政院。它正前的大门外是十座喷泉，流淌了第二圣城最纯净的水。这里的官员们，管理着整座圣城的运行。

        另一栋是第二圣城的司法评议院，富丽堂皇，无数灯光将它的外墙点亮，柔和而不刺眼。擎天的石柱顶上支着巨大的圆拱天穹，门前甚至有一片青翠的草地，堪称圣城的奇景。而维护这片草地每天都要花费巨额的费用，以扛过常常侵袭圣城的地狱风暴。

        在司法评议院大楼的最顶层，第二圣城首席大法官巴瑞特正坐在皮椅上，透过单向的玻璃窗看着乌云搅弄的第二圣城。他没有接到地狱风暴的通知，但天空上的黑云比往日更加厚重了，似乎要有一场暴雨。

        这间明亮宽敞的房间内几乎所有摆设都是纯木质的，到处放着罕见的盆栽。整个房间都被改造成了适宜绿色植物生长的环境，空气湿润、一尘不染，因此那些花草并不需要摆在温室箱里。

        首席大法官巴瑞特的身后有面硕大的全息屏幕，陡然亮起。

        他没有转身，只是靠在椅子上，头稍微一偏：“莱尔德，查得怎么样了？”

        边缘模糊的影像中，莱尔德正坐在一辆无人驾驶车上，行驶于顶层的环城高架，悠哉悠哉地报告：“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已经收缴到禁书了，没有意外发生，不过我们没有找到钥匙。”

        巴瑞特随意摆摆手：“没关系，只要能确认那是和从前一样的盒子、装着禁书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

        “是。”

        “立刻让人把盒子送去第一圣城吧，我想你知道，这是圣堂要的东西，决不允许出什么岔子。”

        “大人请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那个卡尔36再三违背神的旨意，神的使者很不悦，尽快执行‘魔鬼之槌’吧。不过在那之前给我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禁书的。”

        “如您的命令一样，已经安排了拷问。”

        巴瑞特轻轻点头，关闭了通讯。

        监狱里，莱尔德打个响指，对着面前铁栏里的牢房说：“先停下。”

        狱卒们将摁在卡尔36后脑上的手拿开，让他把头抬出水面。他立刻瘫软在地上，不断剧烈咳嗽。

        这是一间阴暗的地下牢房，两侧昏黄的油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牢房顶部的铁窗通着外面的世界，瑟瑟寒风从那里灌进来。

        卡尔36被扒了上衣，露出骨瘦如柴的身体，双手背在身后被绳子绑缚着，身旁站着四个狱卒。

        铁栏外的莱尔德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上面翘着腿，不紧不慢地问：“你还是坚持说禁书是从污水河里捡到的吗？”

        卡尔36满脸都是冰冷的水，没有回答，一边咳嗽，一边反问他：“你们要对我执行‘魔鬼之槌’？”

        莱尔德打了个哈欠，一脸惫懒：“呵，你竟然还记得‘魔鬼之槌’是什么。”

        卡尔36从窒息中缓过神来，挣扎着站起，怒视着他大喊：“我并没有和什么魔鬼做交易！我不该受‘魔鬼之槌’！”

        “你私藏禁书，就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天启全书》清楚地写着，那是只有企图整个颠覆神的世界的人，才需要受的刑罚！”

        “你触犯了神的罪行铁律，难道不是在颠覆神的世界吗？”

        “神并没有这么说过！”卡尔36反驳他，“照你所说，一切微小的罪责都该受此刑罚。”

        “可笑，你受此刑罚，是神的使者希望看见的。”莱尔德不以为然。

        “圣堂的审判者……”卡尔36愣住了，“为什么……这……这不可能！”

        “我劝你还是老实告诉我，禁书究竟是从哪儿来的。神说，一切说谎的，都将为神所憎恶。”

        卡尔36没有说话，浑身猛烈颤抖起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卡尔36，快回答……”

        他忽然抬头，打断了莱尔德的话，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哀求般地问道：“神的指引不是绝对的吗？”

        “当然是。”莱尔德不假思索便说。

        他眼中的希冀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说了一句：“那么神派来的使者为何会违背神早已定下的规矩？”

        莱尔德愣住了，表情猛然扭曲，一下子站起来：“你已说了僭妄的话，我不必再审你了！”

        卡尔36疯了一般地笑起来：“神撒谎了吗？哈哈哈……神说，一切说谎的，都将为神所憎恶……神自己却要撒谎吗？哈哈哈……”

        莱尔德气得发抖，咬着牙下令：“将他绑上电椅！”说完，黑着脸走出牢房。

        “啊！”他身后是卡尔36的惨叫和哀号，还有对神的控诉，“神违背自己的诺言！！神撒谎了！！！”

        卡尔36被绑在电椅上，动弹不得，电流通过他的全身，让他痛苦不堪，只能不断地大喊：“神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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