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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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今天一大早,戚令乔、成春翃、关长离、关意远,四人分别离府。
因为上官优游已经和盯梢的捕快们汇合,所以她去跟了关意远。
剩下的捕快,两两一组,分别跟着剩下三人。
出府的四人里,成春翃去取冬衣,没多久就回了府。
关长离在家里憋久了,出门只是透气,并无目的,很快也返回家去。
关意远则是去买剑,上官优游一看他傻里傻气,就要上当,干脆现身,帮他挑选起来。
谁知道,唯独跟丢了戚令乔。
他在玉魄楼附近七拐八绕,不多时就失去了踪迹。
那两个捕头登时汗流浃背,怕办砸了差事,被安塘来的大人物怪罪,于是暂时没有声张,而是偷偷叫来人,在玉魄楼附近搜了一遍。
直到确定戚令乔失踪,才万般无奈的报给于不世。
于不世连忙派人,盯在戚令乔最可能出现的赌坊前,自己则飞奔来报。
周云帆一听,立刻怒道:“你们怎么办的事!人都能跟丢?人丢了也就罢了,不立刻来报,反而遮掩!现在已是申时,他要有问题,早跑出了长临城!”
陆清心中亦有此想,但他知道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需要赶紧找到戚令乔才好,于是拉住周云帆,劝道:“于捕头,劳烦加派人手,寻找戚令乔,他此时失踪必有蹊跷。云帆,我们再去一趟关府。”
于不世一听,安塘来的大人物不叫他不世兄,又唤他于捕头,便知道此事闹大了,也不敢怠慢,立刻抽调人手,去找戚令乔这个坏他英明的王八蛋。
陆清带着周云帆正要出门,连澄也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陆清停步,问道:“你今日无事?”
连澄气定神闲:“教内重获太平,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事。”
陆清想想,道:“我们还要在长临耽搁,不如你先去丹州?”
连澄冷笑道:“怎么,想赶债主走?”
陆清失笑:“我是怕耽误你的正事。”
连澄一本正经道:“要债,也是正事。”接着压低声音,耳语道:“如今你那两下子,难道不需要人贴身保护?”
连澄声音虽如如蚊呐,陆清心中莫名一定,可想到前途莫测,仍是道:“连教主,你可知有龙潭虎穴?”
连澄道:“我怕这个?”
陆清又道:“这本与你无关,我们只是顺路。”
连澄眸光一冷,低沉道:“那你就当做我别有居心,另有所图。”
说罢,一甩袖子,先出了客栈。
陆清无奈,只好呼唤周云帆跟上。
关府,还是那副帝王垂暮的模样,处处宏大,处处颓唐。
空荡的府邸,雕栏玉柱,花树如锦,却因寂静,透着厚重的死气。
身在其中也许不自知,可旁观者偶然闯入,只觉得压抑,不能喘息。
陆清几人如今在关府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门房小厮不用引路,他们径直便到戚令乔房前。
周云帆犹在犹豫找个什么正大光明的借口进去搜查,连澄已经一脚踹开了门。
周云帆惊道:“连教主,戚令乔还算不上有嫌疑,你这样暴力破门,进屋搜查,是犯法。”
连澄道:“你可以不进去。”
周云帆:“那你……”
连澄笑道:“让陆掌门惩罚我便是。”
说罢,连澄大摇大摆进了院,陆清略一忖,紧随其后。
周云帆凌乱一阵,也叹息着跟了上去。
院里屋内,倒和上次来没有什么区别。
书架空着,屋里也很寒酸,也许曾经有过摆件,有过藏品,但因为欠下赌资,都已典当。
桌椅板凳,倒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雕工精细,造型简洁,可惜这是关府之物,并不属于他,更难以变现。
一柜子衣服码的整齐,都是上好的布料,精细的纹样,这是戚令乔身上,所剩不多的、关于富贵的印记。
陆清仔细翻过这些衣服,见件件干净利落,可见主人爱护。
衣柜深处,还胡乱扔着一件墨蓝色的长袍。
长跑褶皱,好几处挑了丝,上面居然有淡淡血迹。
陆清看着那长袍,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有人在院前高呼道:“陆大人,是你们吗?”
陆清出门一看,见是海飞垂手而立。
海飞见陆清现身,便闷声道:“陆大人,大奶奶听说您来了,让我来请。”
陆清道:“伯母找我有事?”
海飞神还是垂着头,道:“关于案情。”
陆清一听,立刻前往桑寄萍处。
一路上,海飞和他们离得很远,看着是着急带路,可陆清还是瞧出,这少年步伐沉重,明显是心事重重。
那夜过后,海飞倒是没有出过府,陆清想,也许他是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分明藏着些什么。
于是,陆清快走几步,与其并行。
谁知,海飞见陆清逼近,浑身一颤,险些跌倒。
陆清干脆不再迂回,直接问道:“海飞,你在怕什么?”
海飞抬起头,一张小脸皱作一团,或许是陆清严肃,他竟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陆清一向怜香惜玉,可此时却负手而立,神色冷淡,他又问一遍:“海飞,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海飞忽然哀声道:“陆大人,我……我,我隐瞒了一件事。”
陆清道:“何事?”
海飞道:“其实那夜,大爷出去过,出门前,还让我不要上后门的锁,好方便他办完事后返回。”
陆清道:“他去了哪里?”
海飞道:“是……去找戚爷,然后老爷那晚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清沉思道:“为何你上次不说?”
海飞咬着唇道:“戚爷,他……威胁我,还给了我银子。”
陆清:“用何事威胁你?”
海飞低着头,纠结了许久,才小声道:“他知道我喜欢男人,说若是不帮他隐瞒,就要捅到老太太那……老太太最恨这些,我到时,肯定会被赶出去。”
海飞和男人相好这事,关长离也曾提起,陆清便不觉奇怪,只问道:“关长茂去找戚令乔所为何事?”
海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老爷是看了一阵帐才去的,我想……也许是戚爷又偷偷去店里支银子,被老爷发现,所以才去兴师问罪。”
陆清道:“戚令乔还干这种事?”
海飞轻蔑一笑,道:“他可坏着呢,前段时间百般向我示好,想让我从了他,就是让我帮他从大爷那里弄钱。哼,我可瞧不上他。”
周云帆坏笑道:“眼光挺准,那你瞧上谁了?”
海飞脸颊一红,磕巴道:“这和案情无关吧。”
周云帆道:“那就问你和案情相关的事,关长茂,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海飞道:“亥时三刻前后。”
周云帆嘿嘿一笑,道:“然后你呢?做了什么?”
海飞结巴道:“我,我自然在屋里。”
周云帆道:“是吗?可是有人见你亥时三刻也出了院门!”
海飞大惊,结巴道:“谁,谁说的。”
周云帆道:“这你不用管,你只要说说,夜半三更去了哪里。”
海飞道:“我肚饿,去找吃的,没多久便回来了。”
周云帆道:“是吗?”
海飞静了静,反问道:“难不成你们怀疑我杀了大爷?”
周云帆道:“不无可能。”
海飞红着眼道:“冤枉啊,大爷那晚分明去见了戚令乔,你们不去问他,一直揪着我问有何用?”
“你撒谎。”连澄忽道,“厨房在东南角,你要去找吃的,从正门走更近,可目击者却说,你是后门离开!”
连澄声色俱厉,神情冷漠,海飞双腿一软,便倒在地上。
连澄冷硬道:“你去干什么了?又是几时回府?”
海飞神情纠结,瘫坐在地上。
“他是在后山和我相会。”成春翃忽然远远走来。
海飞抬头望他,神情由惊慌迷茫,渐渐转而镇定了然。
成春翃扶起海飞,轻声道:“我和他相好已有时日,怕被人戳脊梁骨,才一直没说。”
这倒是让陆清三人始料未及。
只听成春翃轻声道:“那晚我也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和小海在后院相会。”又苦笑道:“这事我们不敢张扬,怕老太太知道,还望几位大人不要在关府提起。”
海飞忽然投入成春翃怀中,呜咽起来,成春翃一手垂着,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没事,你放心。”
三人愣愣地看着他们,好半响,陆清才道:“你们的事,关长茂知道吗?”
海飞摇头,成春翃也答:“大爷心思都在生意上,府里的事,他不怎么关心。”
陆清又道:“府内可有任何人知道?”
成春翃道:“我们很小心,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陆清点点头,又道:“海飞,那晚你几时离开后山?”
海飞抬起头,答道:“快到卯时我回的屋,还特意去老爷那边看了一眼,他仍是未归。”
成春翃接话道:“我也有事瞒了你们,那日我去后山时,路过戚爷院子,似是听到屋内有人争吵,但因为我是去见海飞,所以不欲给自己惹事,便匆匆走了。送海飞回屋后,我见已近卯时,再睡太迟,就去了后山打拳,谁知一上山,便看见大爷横尸。”
这个时间点,倒是和成春翃第一次所言能对上。
陆清负手踱步,默默思索。
假设现有证词都可靠,那么关长茂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戚令乔。
最关键的是,戚令乔失踪了,而且屋子里还有件带血的衣物。
凡此种种,串联起来,他的嫌疑陡升。
接着,陆清几人又来到桑寄萍处。
那日连澄嘱咐桑寄萍整理关长茂遗物,看看是否有所遗失,她一整理,果然发现少了好几张银票。
桑寄萍举着个匣子,站在关长茂桌前,魂不守舍道:“这年因为生意不好,长茂时不时拿家里的钱去周转,丢失的这些银票是长茂才吩咐成管家从家里账上抠出来的,说是要应急。数量不多,成春翃给他后,便一直放在这里,那日我回房前还瞧见过,然而现在一清点,却不知所踪。
周云帆看看海飞又看看霞竹,眼神探究。
桑寄萍忙道:“不会是他们拿的,这些年长茂的钱都是这样放,从未丢过。”
周云帆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关长茂之后,潜进这里偷拿了钱?”
桑寄萍蹙眉道:“不然还有什么解释?总不会是长茂半夜带着钱出门?”
陆清没有说话,而是在低头沉思。
若关长茂是看账不对,去找戚令乔兴师问罪,自然不会带着钱。
按照这样推论,卯时前,戚令乔先是杀了关长茂,伪造其自杀假象,再来拿钱,时间上倒也充裕。
但戚令乔为何要杀关长茂,就为了那几张银票?
或许是二人对质,他情绪激动,失手杀人。可是将关长茂之死伪造成自杀后,他有必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这里拿那几张银票吗?
离开桑寄萍处,陆清拿出那件长袍,问道:“成管家,你说过负责关府所有人衣物的采买、订做,请问,你可认得这件衣服?”
成春翃打眼一看,便道:“这件我不曾经手,但我见过,这是戚爷的衣物。哦,陆大人你们可能不知,戚爷除了吃住在这里,别的方面都是自己开销。”
陆清点点头,又问:“关长茂去世后,谁负责给他净身?”
成春翃道:“大爷只有一个女儿,远嫁在他乡,事出突然,到现在还没赶回来,所以是小二爷代为尽孝。”
陆清默默打量着成春翃,心道此人青春不在,却气度依旧,不禁问道:“成管家,你不曾离府,是为了海飞?”
成春翃一愣,没有立刻作答。
陆清又道:“你说这里有故交,照海飞的年纪,似乎不是你的故交罢?那你的故交又是谁呢?”
成春翃这次对答如流,他道:“自然是大爷、二爷和三爷,我进关府时,大爷年少,二爷还是少年,三爷更是奶娃娃。那时,关府还不是这样萧瑟,我也是承蒙关老爷关照,才有今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几位少爷早已是朋友,这也也是我的家。陆大人,若有人参与了你半生时光,有地方承载了你半生记忆,想必你也会不舍罢?说要离开,又怎么会容易?”
看看陆清几人,似乎又觉得他们太年轻了一些,听不懂自己的感慨,于是一叹道:“莺诉燕语,只有春知晓。”
待成春翃走远,周云帆才道:“成管家怎么酸不唧唧的。”
陆清一笑,道:“这是念旧。”
周云帆一挑眉,道:“念旧?”
陆清笑他:“‘少年不识愁滋味’。”
周云帆道:“谁说的,我的忧愁也不少。”接着又看一眼连澄,道:“连教主,你和我差不多年纪,你可念旧?”
连澄道:“那是自然,旧人、旧情、旧仇,我都念。”说着看一眼陆清,轻声道:“陆掌门,你呢?”
陆清故意道:“旧不如新,我喜欢新曲、新茶、新酒……”
连澄果然脸色一沉,道:“既然喜新,闲归楼的瑶瑶,你找了三年?”
陆清笑道:“唯有知心人,新不如旧。”
连澄哼了一声,道:“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
陆清道:“她脾气好。”
连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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