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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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林烺立时从座位上弹起,拔出燃灯剑,不过两步就已欺身近前。
陆清拦住林烺,好脾气道:“有话好说。”
林烺看着陆清,又恨又厌,凉凉道:“你还护着他!”
陆清一噎,心道以你们二人的实力,我明明是在保护你。
连澄的视线在陆清的背影上停了一瞬,继而缓缓推开他,从容不迫的走进门,站在林烺面前,哂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四师兄。多年不见,你这嗓门高了不少,不知道这武力可有进步?”
往昔,三尊山上,连澄得饮冰剑后,便一连胜过宋留云、刘惊落、林烺几位师兄。
其中,林烺给连澄的印象最深,不是因为他剑法好,内力深,而是因为他的招式毒,心思歹。
和别的师兄比武,大家都是点到为止,也绝不会使那些阴损的法子,林烺不同,他只求赢,只想赢,哪怕以自身为饵也要赢。
可连澄天赋过人,又勤奋有加,任林烺怎么挑战,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再后来,不知怎地,林烺不再理会连澄,只是偶尔投来的视线更冰冷阴狠。
此时,林烺听连澄叫他手下败将,新仇旧恨,齐上心来,一手抚上燃灯剑,眼看就要出鞘,可心内一番挣扎,最终只是握了握剑柄,沉声道:“连澄,你乃魔教教主,不好好在向明山待着,为何要来安塘?难道意欲对三尊山不轨?”
连澄哈哈大笑起来:“怎么,知道打不过我,便顾左右而言他?”
林烺咬牙切齿道:“邪不胜正,我早晚会战胜你。”
连澄懒得理他,转身看着呆愣的陆清,没好气道:“你们三尊山都什么人?武功不行,口气挺大。”
陆清尴尬道:“这……”
连澄道:“这什么这,我是来报案的,闲话少叙。”
陆清错愕道:“你?来报案?”
连澄颔首,道:“孤栖湖北面的山上,死了一个人,你跟我去看看。”
孤栖湖北青山绵延,村落隐隐,自有一番幽深雅致。
不过此刻冷月冥冥,朔风凄凄,分外诡异阴森。
原本陆清四人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山路蜿蜒向上。
关一宁见山路难行,便提议运功飞渡,可陆清却说月下踏雪,自有意趣,让他们先行,自己要缓缓行之。
陆清平时纨绔形象深入人心,如此一说,关一宁不疑有他,纵身先走。
连澄原本也要跟着,可在离开前,鬼使神差看了陆清一眼,见他气息不平,脸颊绯红,心弦一动,反而转过身,与陆清并行。
林烺奉着楼霜剑的命令,自然也没有先行,但他又不愿和陆连二人离得太近,所以疾步走在一里之外。
月色溶溶,杳然无声,连澄和陆清谁都没有开口,好似真在欣赏这冰雪世界。
实际上,陆清惦记案情,暗自全力赶路,连澄屏息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没多久也赶到现场。
不远处,一棵巨桂之下,躺着两具尸体,左边那具短褐穿结,头缠白布,面容扭曲,右边那具穿着黑衣,四肢弯折,眼珠凸起,神色可怖。
尸体身下的白雪被热血化开又冻上,结成血红色的冰块,泛着妖冶怪异的寒光。
关一宁正在查看那两具尸体,见陆清走来,轻声言道:“左边死者被人一掌毙命,右边死者手脚先叫人折了,接着也是一掌毙命。二人死于同一种掌法,很是毒辣。”
陆清蹲下身子,翻开那两人衣服又看一遍,见二人胸前皆凹下去一块,赫然是只手的形状,力透皮肉,一掌见骨。
“竟是摧心掌。”陆清心头一沉,又看了看死者面色,凝重道:“摧心掌消失已久,今日重现江湖,怕是又要起血雨腥风。”
连澄问道:“何为摧心掌?”
陆清站起身,负手走了几圈,才缓缓道:“西南群山之中,曾短暂的出现过一个教派,名为一法,教主以地藏王菩萨座下弟子转世自居,吸纳了不少教众。然这一派之主于武学一道剑走偏锋,喜寻捷径,创立的心决招式,大多阴损非常。比如摧心掌,一掌下去,人心脉尽碎,无药可救,可又不会立时便死,偏要忍受许多痛苦。求死不得,生又无望,实为摧心。”
关一宁回忆道:“一法教煊赫一时,可陨落的也很快,存活不过十来年,便销声匿迹。”
陆清点头,言道:“随着一法教消失,那些邪门的武功也无迹可寻,江湖新闻不断,一法教渐渐为人所遗忘。不过,此事说来,也算得上是江湖一大未解之谜。”
林烺道:“一法教现世,难道就是为了杀个脏乞丐?”
陆清盯着左边那具尸体,若有所思。
连澄却石破天惊道:“右边这人,是向明山弟子。”
众人闻言自是大惊,目光不由汇于连澄身上。
连澄目光在关一宁和林烺身上徘徊片刻,讳莫如深道:“此间有些曲折,不便于外人道。总之,我的人是跟踪另一位死者至此,可等我赶来,两人居然都已身死。”
陆清看他一眼,问道:“你可知另外一人姓甚名谁?”
连澄摇头,道:“不知。”
林烺淡淡笑道:“师兄,连教主怕不是贼喊捉贼?向明山是魔教,会些摧心掌,摧肝掌,倒也平常。”
陆清并未作答,而是转向关一宁,认真道:“关捕头,看左边死者形容,我怀疑他是……孙禄来!”
关一宁凝眸细看那死者,又再次俯下身子,细细搜索一遍。
不过,除了些散碎银子,和一把钥匙外,别无长物。
关一宁握着那把钥匙,略一思索,便道:“陆掌门,我在此处守着现场,等着周云帆带人赶来。可否请你拿着钥匙去孙禄来家,试试看能否打开门锁。”
陆清接过钥匙,又道:“我去孙禄来家,林师弟和你将尸体运回了无司即可。”
他自知指使不动连澄,于是希望林烺帮忙,冰天雪地,关一宁独自守着两具尸体,想必不好受。
林烺当然也不卖他面子,言道:“我奉小师叔之命保护掌门师兄,怎能擅离职守。”
陆清:……
恰在此时,有人放歌行来:“欲泛轻舟行河山,飞来天浪怒拍岸。且化片叶逐风起,暂随飞絮舞东西。浮沉不坠青云志,飘零更坚鸿鹄意。他日潮头张双翅,仍可逆风摘日月。”
衣白裘,背竹篓,又是南轻舟。
月影凌乱,星丸错落,白衣公子宛如一叶轻舟,泛若不系,游过天地辽阔。
陆清呆了一瞬,击掌道:“好一位少年风流的公子。”
连澄轻声哼道:“师兄,这又是谁?”
陆清:“刚识得的朋友。”
连澄恻恻道:“师兄交游甚广。”
陆清尴尬一笑,觉得这话嘲弄之意甚浓。
“咦?月圆之夜,竟在此地碰见陆掌门?”南轻舟惊诧。
待走近些,又看清来者数人,先是一愣,继而喜道:“月夜饮酒,雪天赏梅,世间原有痴似轻舟者?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们一同举杯邀月?”
陆清苦笑道:“我们是来查案的,那边……有人死了。”
南轻舟大惊,偏头去看,见血淋淋的一片,不由奔至近前,去探那二人脉搏气息。
关一宁轻声叹道:“赤子仁心,但几次巧遇……又很可疑。”顿顿,又道:“可方才听他吟诗,有郁郁,有洒脱,也有出豪气,就是无半点诡谲之情,这样的人,会是凶手吗?如果真是他,那这个对手也太可怕了。”
陆清凝眉道:“此人城府极深,暂且小心应对。”
那边南轻舟乍然惊呼:“陆掌门、关捕头,这,这是孙大哥!”
陆清惊骇,忙上前查看。
南轻舟瘫坐孙禄来尸身旁,眉头紧蹙,喃喃道:“我……我昨天还见过他,今天怎么就……”
关一宁思量一瞬,轻轻扶住南轻舟。
连澄疑惑道:“你们也在找他?”
陆清将他拉一边,正色问道:“小五,你找孙禄来到底为何?”
连澄见陆清严肃,心下一动,竟是认真答道:“我得到属下密报,说安塘有连家旧物出现。今日你走后,我随他前去追查卖主,但到了那卖主家,非但盯梢的人不在,连卖主也不在。后来我发现盯梢之人留下的标记,便知事情有变,急忙追踪至此,只见到两人尸首。”
“连家旧物?”陆清心头一动,又问道:“是什么旧物?”
连澄比划一下,道:“是个白玉酒杯,上面雕着梅花,乃前朝之物,甚为精美,我小时候常玩。”
陆清道:“这酒杯,难道叫做玉梅?”
连澄轻笑道:“小玩意而已,没什么名字,不过叫它玉梅,倒也贴切。”
陆清想到涂家庄藏宝阁的名册,又问道:“除此之外,可有别的旧物出现?”
连澄道:“只此一件。数日前,寻访连家旧案的弟子在鬼市上看到后,便稳住卖家,差人回向明山汇报。
陆清道:“卖家就是孙禄来?”
连澄忖道:“应该是。”
陆清低下头,喃喃道:“也许找到涂本空,便能问出这件东西他是从何处得来……可惜,晚了一步。”
连澄低下头淡漠道:“连家的事,不劳陆掌门费心。”
陆清欲言又止,心中有些怅然,想到林烺还在不远处瞧着,便将不合时宜的情感按捺,转而道:“小师叔知道你在安塘,你……小心些。”
当年若不是楼霜剑下令,林烺未必有诛杀连澄的胆子。
连澄静了一瞬,便背起手,仰头望月,沉声道:“楼霜剑……从前,你似是很崇敬他,现在又如何?”
陆清淡淡道:“小师叔德高望重,雄才大略。”
连澄垂眸看他,冷冽道:“若我和他生死相拼,你觉得谁会赢?”
陆清一急,脱口道:“不可,他武功深不可测。”
连澄勾起嘴角,轻声笑道:“这么说来,你觉得楼霜剑会赢?”
陆清余光扫过林烺,低声道:“总之,不要任意妄为。”
连澄挑起眉,顺着陆清视线一望,轻声道:“你怕林烺?不如我帮你杀了他?就算我这个师弟,为大师兄坐稳掌门之位尽心出力。”
陆清警告道:“三尊山的事,你别掺和。”
说话间,火光大作,陆清远远望去,见周云帆举着火把,带着数名衙役,前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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