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饱满的大蒜

谢沉月从怀里掏出储物袋，把药在青澜面前摆了长长一排，豪气道：“别客气，随便用。”

        青澜沉默了一下，随即伸出修长的手指，依次划过眼前的一排药瓶，最终停在了一瓶金疮药上，拿在手里，淡淡笑道：“多谢。”

        一旁的雾炎看似风轻云淡，实则一直审视着他，听着对方话里的客气疏离，沉着脸一言不发。谢沉月背着手，纳闷道：“看来你真是忘了很多事情了。”

        青澜轻笑道：“或许用了你的药，过段时间就能恢复记忆了。”

        谢沉月刚想说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她，然而刚要脱口而出，又想到自己不也没有雾炎的记忆，对于青澜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忆镜中的一小段片段，心道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于是话锋一转：“那就好。”

        说完这句，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一个只有雾炎的零星记忆，一个摔了一跤几乎都不记得了，似乎连以前的性格也摔没了。两人犹如初见的陌生人，沉默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话难以为继，谢沉月实在有点尴尬，借着欣赏他这里的花草，背对着青澜和美景两人，对雾炎急得冒汗道：“快，你本尊不就在这里，赶紧告诉我，你平常和他聊天到底会说些什么，不然这场面我快待不下去了。”

        雾炎耸了耸肩道：“我们之间通常都是他在讲话的，我属于搭话的那个。哦，对了，他以前喜欢和我讨论酸诗。”

        “……”

        谢沉月无言以对。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谢沉月不得不回头讪笑道：“那啥，止咳蜜我也带来了，喏，这瓶。”说着便将桌上一瓶精致的小瓶子递给了他。

        青澜谢过，慢慢地接过了小瓶子，对上了谢沉月的眼睛，忽然道：“我这两日时常觉着浑身冰寒，半夜里冻得睡不着，不知道魔尊可有灵药以对此症？”

        谢沉月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回有人那么正式地称她为魔尊。她的内心还不太适应，有些不自然道：“啊，这样，这么严重的话，不如你到西域之地，那里有座赤石山，山中孕有焰晶石，此石终年自发生热，戴在身上有驱寒之效，你可以试试。不过待身体恢复正常了，那石头可得及时取下来，不然身体会因为太过燥热而流鼻血的。”

        青澜轻笑了一声，神色从客气有礼蓦地转为温柔热切，如高山融化的积雪：“终于找到……疗法了，我待会儿就派尔云去寻。”

        雾炎眉头一蹙，道：“我可没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寒证。”

        谢沉月见青澜终于有了亲近之意，心下高兴，也不理雾炎了，对青澜关切道：“那你可得让尔云小心些，驻守在赤石山的羽夜鸟可不是吃素的，一旦被它的爪子抓伤，轻易是好不了的，除非……”谢沉月想了想，还是将幽幽泉隐去，只道：“除非及时敷上愈合伤口的灵药，否则此生伤口就会反复开裂，药石无灵。”

        当初陆销然为她去了赤石山采石，若不是带上了幽幽泉的泉水，只怕如今已成残躯。谢沉月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忍下内心的酸楚，强笑道：“还是要有万全之策才可出发。”

        青澜笑着点头，不知为何，谢沉月从他的温和神色中，感到了一股熟悉之意，这个念头刚起，只听对方道：“你难得来一趟，吃过饭再走吧。晚一些，我让美景把小女鲛给他们还回去，你到时带着我的令牌，随便化个模样就能出去了，倒比顶着她的模样要方便许多。”

        雾炎笑了一声，倒听不出她的情绪：“这摔了一跤，脑子倒是摔灵光了。”

        谢沉月便笑着把雾炎的话转述给了他：“你这摔了一跤，性子竟也变了不少，稳重许多，做事也稳妥许多，倒像是翩翩公子了。”

        雾炎没好气道：“我可不会这么夸人。你得把我的魔尊形象好好立起来！”奈何谢沉月不理她。

        青澜站起身道：“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道菜。”

        雾炎奇道：“你还会做菜？！”一旁的美景也惊讶地张了张嘴巴。

        谢沉月看她们俩的反应，知道青澜之前一定是个不会做菜的，也只好故作惊讶道：“你还会做菜？之前可没听说过。”

        青澜想了想道：“大概是摔了一跤，把天赋摔出来了吧。”

        谢沉月看着青澜的轮椅，踌躇道：“可你这样子，不太方便吧？我可是来探病的，怎好劳动你做菜？”

        青澜闻言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道：“做做样子罢了。不然又得跑到那边立规矩，我堂堂七尺男儿，弄得和小媳妇似的，也怪不得会和你混在一起。”

        谢沉月嘴角抽搐：“你可真是直言不讳啊。既然如此，那你可得好好做，本尊的胃口可是没那么好伺候哦。”

        青澜又是一笑：“等着吧。”便招呼美景留着待客。

        美景迟疑了一下，终是低声应是。

        雾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啧啧称奇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待会你悠着点吃，别被毒死了。”

        谢沉月迟疑道：“这……不至于吧？”

        雾炎摇头道：“不好说，他如今性情大变，看上去跟正人君子似的，你可别忘了，你如今是三界的大魔头，他对我的记忆全失，要杀你很正常。”

        “……哦。”

        没过多久，青澜端着一盘菜就过来了，他还没走进，一股熟悉的肉香，一阵阵地送到谢沉月的鼻子里，她奇怪地望了过去，只见青澜手里端的是一道蒜泥白肉。

        谢沉月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青澜，青澜则道：“今天送来的猪肉不错，我就拿来练练手了，尝尝吧。”

        眼前的蒜泥白肉像一座小塔似的堆叠起来，顶端点缀着一点蒜末，像一座宝塔上方的塔刹。她满腹狐疑地夹起了一片肉，放进了嘴里，一瞬间，记忆里的味道，在她的唇齿间流转。

        谢沉月默默地吞下，眨了眨眼睛，忽然抬头问道：“这道菜的蒜末用的是什么蒜？”

        青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普通的大蒜而已，不过我挑的都是外形圆润，蒜瓣饱满的，还不错吧。只是若有苍山那边产的大蒜，就更好了。”

        曾几何时，有人给她做这道菜时，也是这么和她说的：“挑蒜，以苍山大蒜为佳，若买不到，就要挑那些外形圆润，蒜瓣饱满的。”

        谢沉月感觉自己衣袖下的肌肤麻得厉害，应该是起了鸡皮疙瘩了，然而旁人在侧，特别是雾炎，谢沉月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异样，亦不能贸然与对方传音入密，只笑道：“青澜小弟可真是奇了，连我你都忘了，却还能记得苍山产的大蒜。”

        青澜哈哈笑了两声，道：“美景说我在回龙宫前，曾经过苍山，许是吃过那边的大蒜，这才印象深刻吧。”

        一旁对着蒜泥白肉直咽口水的雾炎闻言直了起腰，怒声道：“所以，我还不如一颗大蒜？？”

        谢沉月真诚道：“大概是舌头上的记忆更深刻吧。你要是非和大蒜比，那我也没办法了，除非你和他亲过。”

        雾炎：“……”

        谢沉月就着米饭，和青澜一起吃掉了那盘肉，雾炎对着那盘越来越少的肉，气得抓耳挠腮，为了避免被馋坏，跺了跺脚就跑了。谢沉月心满意足道：“你在这里呆着也不自在，不如就随我回去，在魔界当个厨子吧。”

        一旁侍立着的美景尴尬地咳了一声，青澜回头对她道：“我炖的银耳羹应该是好了，你去端过来吧。”

        美景走后，青澜温润的表情便消失了，他紧抿着唇瓣，谢沉月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月……”

        这是一声慨叹，却也是她日日思念的那个声音，谢沉月的眼圈红了，也与对方传音入密道：“师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陆销然站起身，却被谢沉月慌忙制止了：“师兄，那个雾炎魔尊一直在我身边，只是刚刚才离开了一会儿，你千万不要露馅。”

        陆销然闻言缓缓坐了回去，谢沉月听见他自嘲地笑了笑，道：“如今，我连……连想和你说说话，也只能偷偷来了。”

        谢沉月叹了口气，对他道：“雾炎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中来，即便她只以神识的形态存在，却还是能随意控制着我，我担心，你和我走太近，容易被她识破。何况你如今的性子和以前的青澜大不相同，我怕她终有一天会怀疑你。”

        陆销然忍住想要握住对方柔荑的心情，只得握拳道：“她有和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谢沉月沉吟道：“她并没直接说，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把我传送到了安纪时代。”

        陆销然微微摇头道：“不，以我所见，这里应该是她的梦境。”

        谢沉月心中一凛：“师兄何以见得？”

        陆销然沉声道：“你自被莫小刀掳走，我一路找来，终于在无方湖里发现了雾炎沉睡的地方，那里有群鱼用阵法守护着她。”

        谢沉月闻言正襟危坐，问道：“什么阵法？”

        陆销然答道：“望心阵。”

        谢沉月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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