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魔女

黄昏时分，诺亚河谷的黑暗总是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早一些。十米宽的河流从高处流下，溅出小水花，使得一旁的草木格外郁郁葱葱。河旁长着许许多多的榉木，榉木很高，目测有十几米，树姿端庄，高大雄伟，世代守卫着河谷。

        安妮摇摇晃晃地行走在树木间，脸色因为虚弱显得更加苍白。那天在进行仪式后，她就离开了图兰王宫，想要回希思黎城去看看姆妈艾琳。直到行进了四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之前彻底不一样了。她照常地吃饭、喝水、睡觉、赶路，但是食物给不了她一点饱腹感，她失去了对食物的欲望，也失去了睡觉的欲望。四天内，她不断地进食，尝试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肉类、植物甚至是生的食物，但还是缓解不了她饥饿的感觉。

        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这个念头占据了她身体的所有感官，她只能感觉到肚子因为饥饿产生的灼烧感，甚至因此开始产生了幻觉。到底要吃什么才能有饱的感觉呢？她虽然和恶魔置换了身份，获得了恶魔部分的力量，但她就像一个抱着黄金的孩子，并不知道怎么使用它。她是得到了恶魔部分的记忆，但就像是一本没有目录的字典，她根本找不到相应的内容。

        她突然嗅到了一点香味，是覆盆子蛋糕的味道，她的嘴中忍不住分泌出了唾液。这是四天来她第一次有进食的欲望。安妮随着覆盆子蛋糕的气息而去，她的头脑发晕，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

        浓郁的奶香停留在了诺亚河谷的一旁。安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饥饿和兴奋感攫住了她，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覆盆子蛋糕，就那么孤零零地落在她眼前。奶油是蛋黄色的，感觉一碰就会融化，覆盆子是鲜红色的，上面还有几滴水珠，新鲜诱人。

        安妮扑身上前，迫不及待地享用起了这个美味。当她尝到第一口的时候，发出了幸福的喟叹。多么美味的食物啊，她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它。长时间的饥饿后骤然尝到美味的食物，更加刺激了她的食欲。安妮控制不住自己，一口接这一口吃了起来，仿佛要将它吃干抹尽似的。

        安妮吃到八分饱的时候，意识终于回笼。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覆盆子蛋糕呢？她低头一看，这哪是覆盆子蛋糕，这明明是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巴，抬手一看，满手的鲜血。她震惊地意识到她刚刚居然趴在一个昏迷的人身上，吸了她的血！这哪是覆盆子蛋糕，明明是人类的血啊！

        她惊恐而绝望，这四天来她一直吃不饱，原来是因为她已经不吃人类的食物了。能力的字典突然翻到了一页，她意识到了她需要和人类签订契约，以血液为食。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重大的消息，就发现地上的人有些奄奄一息了。地上的人应该本来就受伤了，昏迷倒在了这里。结果又被她捡了漏，吸了血，变得更加虚弱了。

        愧疚和对生命的尊重一时占据了上风，她立马尝试要将地上的人带去救治。因为刚刚吃饱的原因，她感觉自己力气变得很大，一下子就将人抱了起来。心下一时又有些愧疚。

        因为焦急，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奔跑速度非常快，几乎赶得上一只猫。她矫健地奔走在不平稳的山路、泥泞的城市土地和弯弯绕绕的小巷里，最终在一处昏暗的地方找到了银蛇缠绕拐杖的标志——一所教外医院。

        医生的诊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夜幕降临，医生才满头大汗地将还在昏迷的病人交给了安妮，自己去二楼休息了。

        安妮自仪式后，失去了睡觉的本能。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超出了她以往的认知。黑夜给了她一个机会，好好地思考这一切。她的腹部有些熟悉的灼烧感，但不足以让她失去理智。

        斯特芬妮·莱斯特醒来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追杀的画面，她的腿被砍中了一刀。骑士们替她挡住了追杀，她拖着受伤的腿跑了很久。之后的事情她就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她这是在哪里？斯特芬妮警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摸到了腰上藏着的匕首，心下稍安。

        “你醒了。”安妮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病床上的动静。

        斯特芬妮没有贸然搭话，她警惕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包扎过了，身体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她感觉脖子上有点疼，但是她并不记得脖子上有受过什么伤。

        “我叫安妮，意外看到你受伤昏倒在诺亚河边，于是我就把你带到了这所医院。”安妮体贴地告知了所有的情况。她有些愧疚地转移了视线。实际上是因为她吸了人家的血，差点让她死的更透了，出于愧疚她才这样做的。“这里是亚美尼镇。好心的医生已经替你包扎过了。”

        斯特芬妮笑了笑，眼神锐利：“感谢您的善良，安妮小姐。“黑暗中，她的身体仍然紧绷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你在捡到我的时候，有在我身边发现有其他人吗？“

        当时安妮完全被食欲控制，做出了这一系列骇人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她进食时还有没有其他人。或许她不止吸了一个人的血也不一定，安妮更加烦躁了起来：“很抱歉，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这样啊。善良的安妮小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的好心。要不是您，我现在肯定已经死了。您是来这儿游玩的吗？“斯特芬妮说着感激的话语，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的。“安妮逃避地看向地板，虽然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全部的事情，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姑娘撒谎她感到于心不安，”我想回家探亲，刚好经过这里。“

        “您的老家在拂比镇？“

        “不是，在希思黎城。“

        “那可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景色宜人。“斯特芬妮慢条斯理地说着，她摸了摸腰间，尝试着下了床，“我吗？我叫丽达·福尼亚，住在兰米村，就在诺亚河的另一边。我本来想来河边摘些白果，谁知道遇到了一个逃窜的强盗。我仗着熟悉森林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他。还好遇到了您，不然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呢。”

        “真是可怜。所以你才问有没有看见别的人？”

        “对，我怕你也遇见了那个强盗。”斯特芬妮走进了安妮，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我的脖子上有一个伤口，我真怕是……”

        “绝对不是。”安妮提高了声音，“我向你保证，强盗肯定没有对你做不好的事情，你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谢谢您，安妮小姐，您真好心。”斯特芬妮加重了好心这个词。

        “我对真主发誓，那个伤口肯定不是强盗留下的，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逃脱强盗了。”安妮发了誓，生怕丽达不相信做些什么傻事。

        现在她站在了安妮身后，几乎要与安妮贴上了。她快速地抽出了匕首，一把扎进了安妮的胸口，动作熟练地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做。

        安妮震惊地呆在了原地。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始终想不明白面前这个叫丽达的姑娘为什么要杀了她。人类是杀不死恶魔的，她突然想到之前恶魔对她说的话。

        “说，是谁派你来的？”

        安妮困惑、伤心，但是唯独不恐惧：“什么没人派我，我是自己来的。”

        “你有什么目的？你想得到什么？”

        “我没有什么目的，这一切都是意外。你为什么要杀我，丽达小姐。”伤口在不断地愈合着，疼痛在不断减弱，安妮感到新奇。在这样一场奇怪的事情中安妮生出了一丝荒谬的感觉，五天前她捅了一位恶魔，而今天她被另一个人类捅了。

        “不要嘴硬了。前往希思黎城不会经过这里，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改变了线路呢，安妮小姐？”斯特芬妮的匕首又往里伸了伸。

        “这一切都是意外，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可以证明这一切，因为我不是人类，我对你没有什么人类的企图。况且你也杀不死我，别白费力气了。”维持着这个状态安妮感觉不舒服，想要尽快解决这个误会。

        斯特芬妮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加重了力气，匕首又往里了一些，她也注意到了安妮的不同寻常，没有血的气味：“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安妮反问自己。现在她既不是人，也不完全像恶魔。在她的认知中从没有出现过像她一样的生物。“魔女，我是魔女。“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斯特芬妮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魔女，她从来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奇怪力量，虽然安妮是有些奇怪，可仅凭这些无法解除她的怀疑。“我需要证据。”

        安妮还没有使用过力量。但她需要马上摆脱眼下的状况。伤口上因为插着匕首，无法完全愈合，她的肚子灼烧感越来越明显了。她努力回想了恶魔曾经在她面前展现的能力，力量很自然地就随着她的心意涌动了起来。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快速地飞出了十米远。斯特芬妮因为安妮突然的举动没有握住匕首，匕首仍然插在安妮的身体上，随着她离开了。

        安妮对此感到新奇，使用力量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她小心翼翼地拔掉了扎在她胸口的匕首，疼的她龇牙咧嘴。伤口很快就消失了，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个破洞，但是没有一点血迹。

        “我相信您的是出于善意救了我。我对先前无礼的举动感到抱歉，魔女小姐。”斯特芬妮恭敬地道歉，身体仍然紧绷着，警惕地和安妮保持了距离。

        意识道自己的力量竟然这么强大，安妮感到了放松：“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善意。我要进食，需要喝人类的血。你昏倒的时候我喝了你的血，作为回报，我也救了你。“

        “尊敬的魔女小姐，要和我做个交易吗？“斯特芬妮走进了，肌肉松弛了下来。既然自己的血液对魔女来说有价值，那么就有交易的余地：”我会为您定期提供鲜血，您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可以，我会和你签订契约。你可以向我许愿，什么愿望都可以，我会帮你实现，不过你要每天给我提供一次你的鲜血。“安妮本来就有这个想法，没想到让对方先提了出来。她遇见了这么多人，只碰到眼前这么一个人的血液对她有吸引力，当然要好好把握住。

        “魔女小姐，人类每天失去大量的鲜血是会死亡的。我只能每周给您提供一次。“

        “那就三天一次。人类一天要吃三餐，我三天总得吃一餐吧。“

        “最多六天一次。“

        “四天。“

        “五天。“

        “成交。“安妮迫不及待地和斯特芬妮签订了契约，”丽达·福尼亚，向我许愿吧。“

        “尊敬的魔女小姐，我叫斯特芬妮·莱斯特。“

        原来告诉她的还是个假名。安妮有些小小的郁闷，并觉得莱斯特这个姓氏有点耳熟。

        “我的愿望是，请您帮助我登上灵兰国的王位。“

        安妮想起来了，莱斯特是灵兰国王族的姓氏。斯特芬妮话音刚落，小屋内光茫大盛，斯特芬妮的小拇指上出现了一枚戒指，契约生效了。

        “你和灵兰国的王室有什么关系？“

        “前任国王玛吉·莱斯特正是我的父亲，灵兰现任国王是我的叔叔。“

        亏了，安妮忍不住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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