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惩罚

天色阴沉沉地，不详的乌云笼罩着整个维尔瓦。地上的石板有些潮湿，长了一些青苔。带着镣铐的丹尼尔·彭皮走在了通往断头台的路上。铁质的链条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站上了处刑台，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失败了，所以要接受失败者的命运。他看了看断头台下的人，人数不多，都是些王宫内的人，毕竟是一个伯爵的处刑，也算是保留了他最后的体面吧。

        但在离开前他还想作为彭皮家的一员做最后一件事情：“诸位，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陛下，威严宽和、勇敢果决，望诸位永远追随陛下，以我为戒。愿图兰长存。”这样也算是挽回了彭皮家族最后的尊严了吧。丹尼尔·彭皮自嘲地想。

        他看了看面前的木桩。青灰色的木桩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渗透出暗红的血色，怎么也清洗不掉。他似乎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对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丹尼尔·彭皮的内心，或许还有对疼痛的预期。

        丹尼尔慢慢地跪在了木桩前，死亡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住了。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自己的一生，保守宠爱的小孩，勇敢的决断，扶持了一位国王的荣耀以及最后的审判，最后定格在了他青年时的面庞上。那样的无畏，那样的充满斗志。

        丹尼尔的脸庞靠近了木桩，侧脸躺了下去。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他的身体发冷。

        再见了。他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刽子手提着斩首斧走到了丹尼尔·彭皮的身边。在做完祷告后，他提起了斩首斧。

        “啊！”断头台下观看的人们受惊地喊道。女人因为这个血腥的画面不忍地捂上了眼睛。

        整个处刑地回荡着斧头砍下的声音，丹尼尔·彭皮痛苦的叫喊。三次，整整三次，断头台上才终于失去了声音。

        安妮在侩子手砍下第一下的时候就匆匆离开了。她高估了自己。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为了这样一次完美的胜利而开心，但是在真正直面这样血腥的场景的时候她只觉得身理上的不适。

        她因为自己的私欲杀死了另一个人。哪怕不杀了他，她自己就会死。哪怕那人罪行累累。但她真的有资格夺走他人的性命吗？安妮的胃涌动着，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在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后，神明出现了：“我的孩子，你还好吗？”

        安妮强忍住胃里的不适，勉强回应神明：“我只是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神明安慰道：“你该高兴，我的孩子。我们扳倒了你的敌人。彭皮死了，贝拉和威廉离婚了，你的愿望即将实现了。威廉马上就要和你结婚了。”神明的语气欢快，视线不在安妮的身上。

        “我知道，但是……”安妮感到了又一阵的恶心。

        神明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不要但是了。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你马上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他催促着安妮，没有注意到安妮苍白的脸色，或许他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安妮勉强地回应着神明，摸了摸小拇指上的戒指。

        ……

        三天后，是安妮正式与威廉结婚的日子。

        “今天就是陛下和她结婚的日子了，她不呆在卧房中等待这样的荣耀，怎么还到处乱晃呢？”

        “还不是要显示她的权威，今天以后她可就是城堡的女主人了。”

        “不愧是子爵的女儿，一点规矩都没有，完全比不上前王后。“

        “嘘，你小声点，这位可是一举将伯爵送上了断头台呢！“

        “哈哈，凭她中毒吗？“

        侍女们议论着，直到安妮走到了她们面前才停止，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安妮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就匆匆离开了。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顾不上这种小事。她轻轻地摸了摸蓬蓬的裙摆，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终于，到这一天了，她要成为图兰王国的王后了。愿真主保佑，一切顺利。她默默祈祷着。

        安妮回到了卧房，屏退了所有的侍女。她锁上了房门，直到听不见走廊里有任何声音，这才召唤出了守护神。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抖：“无所不能的守护神，我诚挚地感激您，是您满足了我所有的愿望。“

        神明看起来也比以往高兴，显得有些放松：“是啊，马上就要结束了。“

        安妮道：“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回报您，想为您做些什么。您有什么愿望吗，或者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神明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安妮，他轻轻捧住了安妮的脸庞：“能实现你的愿望就是我想做的。”

        安妮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她樱桃般的小嘴露出玫瑰的颜色：“在我当上王后后，您会离开我吗？“

        神明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于安妮的敏锐：“当然不会，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守护神，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安妮一把抱住了神明，像是抱住了爱人。她的力道很轻，但是却足以让神明吃惊。他们之前也有过一些接触，但安妮始终对他带有一份敬畏，保持一定的礼节。安妮从未做过如此大胆的行为，她平时都像只胆小的羔羊。

        “我有点不安，我的守护神。“安妮倾诉着，”这一切都太顺利了，让我感觉像是一场梦，我总担心会有醒来的一天。“

        原来是这样。确实，每次安妮情绪激动的时候举止会格外大胆。神明漫不经心地想到。不过，偶尔扎人却不让人受伤的玫瑰才最有意思。

        “不要担心，我的孩子。一切都会顺利的，因为有我在。“神明顺从着自己的心意抚摸着安妮一头金色的长发。他的手指穿过发光的发丝，微微触碰到了安妮纤细的脖颈和娇嫩的肌肤。触感非常好，神明又抚摸了几下。他没有意识到，今天他的举动也是格外地出格，超越了守护神的身份。

        “可是我还是想为您做些什么，我愿意为您献上一切。“安妮加重了一切这个词，有着不一样的意味。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神明的后背，右手藏在身后。她埋首在神明的胸膛里，闻到了独属于神明的气味。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息染上了几分暧昧，安静中滋生了几分无言的欲望。神明忍不住沉溺在这一刻的氛围中。

        反正是最后一天了。神明凝视着眼前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的可人儿，顺从着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想法触碰了安妮雪白的脖颈。冰凉、光滑，比任何的绸缎都要舒适。他慢慢地体味着，顺着脖颈往下触摸。

        安妮依旧抱着神明，没有拒绝。只有身体颤抖着，重重地呼吸着。

        神明被安妮的表现取悦了，喉咙中溢出愉悦的笑声。在第一次见到安妮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惊人的美貌，甚至比她的灵魂还要吸引他。他决定在最后饱食一顿前收点利息。

        突然，神明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身体的欢愉和伤口的冰冷交织着，令他目眩神迷，一时间做不出反应。他下意识地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处正插着一把匕首，银色的利器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身体，正扎在心脏的位置。

        安妮身体发软，拿着匕首的手却前所未有的稳定，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中毒生病的那几天是她最为痛苦、最为不安的日子，却也让她的头脑开始清醒。她开始思考起了之前刻意忽略的矛盾感。她的守护神替她完成了很多事情，但是却不是无所不能的。他无法治愈，无法在教堂里出现。她曾切切实实地触摸过守护神，守护神有着温度、私信、偏好、欲望，偶尔流露出的傲慢让安妮经常有种错觉，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个神，而是个人。

        安妮去了王室教堂，寻求了丽达的帮忙。她安慰自己是为了更多的了解守护神，翻阅了教堂内大部分的书籍。她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守护神没有特定的形态，从不出现在人前，也不会直接实现人的愿望。只会暗中更改事件的小细节，以致事件达到期待。而像她的守护神这样随心所欲实现她的所有愿望的不想是神明，反而更像是——

        恶魔。

        当她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事情突然就变得清晰了起来。恶魔引诱人类，与人类签订契约，以灵魂为食。安妮战栗地看着书上的这一行字，分不清是因为被背叛的痛苦还是被当作食物的恐惧。或许是这段时间她经历的太多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平静地合上了书，照常呼唤守护神，继续着对付彭皮伯爵的计划。

        安妮的思考只在一瞬间。神明终于意识到他被他的食物给耍了。不过是一个人类，一个食物，居然敢愚弄他。巨大的怒火喷涌而出，神明，不，是恶魔的身影发生了变化。金色的长发疯狂生长，变成了纯黑色。金色的瞳孔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黑色像墨水一样，从翅尖开始蔓延，直至洁白的翅膀完全变为了黑色。安妮意识道这才是她的“守护神“真正的样子。

        “很可惜，我的小安妮，人类是杀不死我的。”恶魔满含恶意地看着安妮。她应该很得意吧，以为能杀死一位恶魔。

        他本来想好好扮演一位神明，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的，毕竟她是这么的可爱。真讨厌，破坏了他的剧本。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的小安妮，恶魔心想。既然你非要破坏这个美好的故事，那他就只好好好地折磨她，尽兴之后再吃了她了。

        安妮比恶魔快了一步，吟诵了起来：“慈爱的主啊，永远的神。追求就得着，寻找就寻见，叩门就开门。在此，您的信徒祈求您的垂怜。将我与眼前之物置换，哈利路亚。”

        随着安妮的吟诵，插在恶魔胸口的匕首发出了圣洁的光芒。恶魔感觉到了灼烧感，和之前利刃刺破□□的疼痛完全不一样，他痛苦地挣扎了起来。这把匕首居然是圣物，他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伤痕。他失去了冷静：“停下，停下。”危机感笼罩着恶魔，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让这个仪式成功。

        但是安妮的速度很快，她握着匕首的手很稳，甚至又往里扎了一点。通过教堂里的书籍她知道仅凭她一个凡胎之躯是杀不死恶魔的，要想自救她只能另寻他法。今天一早她就去找了丽达，借来了这把圣器，只有圣器才能对恶魔造成真实的伤害。不过，这还不够。

        洁白的光芒笼罩着安妮和恶魔，力量托举着他们漂浮到了空中。光茫越来越盛，安妮小拇指上的戒指碎了，消失在光中。恶魔感觉到了，一部分力量随之消失，他挣扎的力度变小了一些。

        不，不，他不可能输给一个人类，绝不可能！恶魔奋力挣扎着，但是他的力量随着匕首和圣光在快速消失着。

        瞬间，一切皆成定局。恶魔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圣光拖着安妮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立马就消失了，好像碰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似的。安妮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她立马就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她金色的头发变成了纯黑色，和之前的恶魔一样。除此之外，外貌上再无变化了。

        恶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她凑近瞧了瞧，发现了一件有趣是事情，恶魔完全变成了她的样子，像是她的亲生姐妹一样，要不是她本人在这，也会误把他认作自己。

        安妮在一本古老的书籍上找到了一个秘法。为了摆脱作为食物的命运，她需要以圣器为引，一颗充满魔力的心脏为祭品，借用真神的力量，置换她和恶魔的身份。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仪式的结果会这么有趣。感谢您真神，她在心中祈祷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让恶魔替她成为安妮·加洛，成为图兰王国的王后吧。毕竟这也是真神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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