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已修）

沉廖如墨的夜悸里，萧慕尘一身猩色暗然自牢房深处缓缓走出，暮色的虚影晃出冷傲孤绝的身姿，银丝叠织的衣摆袖口波泽流漓。

        廊坊外的梅株暗香飘浮，圈圈染染的围绕在萧慕尘周身，抚去他一身戾气。

        “萧慕尘是你吗？”柳清然一身浅粉襦裙站在廊坊尽头，轻唤出声。

        廊坊柱梁上雕刻着梅花叠迹与其缭缭身姿相得益彰。

        “嗯。”

        柳清然听见那头答声，才敢迈出脚步。

        泠月孤挂，两影幽立，长空寂寂，树影娑娑，细密的冷风穿梭游离在身上，柳清然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这么晚还不睡？”萧慕尘压了压心里的烦躁，语气似乎一如往常温柔。

        “睡不着。”柳清然扬起头，看着高挂于幕空银银亮亮，毫无阴缺的圆月，却没有半点赏月之心。

        长睫轻点，拢下一星点阴影，寒烟睦起，勾勒出盈盈腰线，柳清然看了看萧慕尘影影绰绰的侧脸轮廓，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心情不好吗？”

        “嗯。”萧慕尘白皙修长，似玉似竹的大手摧折下一朵梅花，轻带在她的发间。

        柳清然拂了拂鬓间梅朵，眼眶禁不住泛红。

        “白天右相找你什么事。”萧慕尘语气隐隐的带着怒意，却又包含更多的害怕。

        白日里柳清然难得寻到时间回了趟客栈，可刚到客栈门口，一辆雕刻着陈字样华贵的马车便停在客栈前。

        很明显这是右相陈筌所乘坐的马车，柳清然识趣的停下脚步，静静等待。

        很快，马车里便出来位穿着华贵，衣织锦绣，模样癯瘦的中年男子。

        “柳姑娘。”陈筌下了马车，直奔柳清然而来。

        果然，柳清然眼神暗了暗，心情莫名有点烦躁，她不欲与朝中大臣有任何接触，只想安安心心的查完案子。

        “右相。”柳清然俯了俯身，脸色却无半点热情。

        陈筌明白，自己虽贵位右相，但却难受文武百官以及万民的拥戴。

        陈筌与萧见山，柳自横三人是同一年进士入朝为官，可陈筌以君为上的观点致使他与萧柳两人越走越远。

        “右相找我有事”柳清然心不在焉的问道。

        陈筌笑了笑，指着客栈，“我们可以进去谈吗？”说罢，他提起长摆，踏进与他身份毫不相符的寥破客栈。

        柳清然跟在陈筌身后，寻了处靠窗的桌子，放下手中长剑。

        陈筌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酒肆里嘈杂繁乱，她一身冰蓝色锦缎，秀发高束，眉宇间尽带惊鸿，袖口金丝波泽流动，长剑轻放间满是据傲不羁，低睫影曳动，眼眸潋晴光，樱唇秀目里却又有大家闺秀的柔美。

        “不愧是燕昔瑶的女儿，很有她当年的风范。”陈筌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又迅速隐淡。

        柳清然有些惊喜，“右相认识我母亲”

        “我与你父亲同一年进士时见过而已。”

        “你说谎，我母亲从未来过京都。”柳清然全身冷意自眼底漫起。

        陈筌只微微一笑，随后叹了口气，“今日不谈你母亲，我来找你另有其事。”

        “可以。”柳清然也不想自己是从他嘴里得知母亲的往事。

        陈筌拿出一张女子画像，展开在柳清然面前，“这是灵越郡主，圣上意欲将她许配给萧寺卿。”

        话语入耳，柳清然心上一颤，头部像炸裂过后嗡嗡响动，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所以圣上让右相前来做说客，劝我和萧慕尘退婚！”她道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陈筌收了画像，“是的，一直一来圣上忌惮萧柳两家，又如何容你与萧寺卿联婚！灵越公主身份尊贵配得上萧寺卿。”

        “我两位父亲一生戎马，也终究抵不过君心难测！”

        “只要你与萧寺卿不成婚，圣上不会为难你们两家，毕竟圣上需要定伯侯与柳大将军的才能。”陈筌嘴上话语不留半点余地。

        “右相不必多言，我都明白，你可以回宫复命了，待案子查完，我自守燕云十六州，一生不返京都地。”柳清然眼神干涩，心撕裂般滴血。

        白日的心痛还依稀犹在，柳清然滞在原地不语。

        “清然，他到底找你说了什么。”黑夜里萧慕尘的声音略显颤抖，一改往日万事成竹在胸的模样。

        柳清然眼神恍惚，强颜欢笑的拍了拍萧慕尘膀臂说道，“右相说圣上为你赐了道婚，还是位郡主，我替你看过她的画像，就好似仙子一样，可美了，你以后可福气着呢！”

        “是吗？那真好！”萧慕尘泄了气，瘫靠在廊坊立柱上，自嘲的笑了笑。

        许久，他还是忍不了心里的怒火，一拳挥打在廊坊的立柱上。

        立柱倒塌，廊坊震动，刚刚胸腔里的火气顿时消歇，心仿佛放在冰渣里揉搓般支离破碎。

        柳清然心脏猛的收缩，气压在心头喘不上来，眼角发红，泪水不由分说的溢流而出，“萧慕尘，你干什么！”

        她扯过萧慕尘的手细细查看，只见指关节处缀着死皮点浸血珠，白玉骨节血肉模糊。

        “我给你上药。”柳清然拉着萧慕尘便准备往房间走。

        “柳清然，看清自己的身份，你没有资格！”萧慕尘木然的抽回手，语气似冷刀一般刺冰冰的扎在柳清然心上。

        梅株傍立在廊坊外，寒风而过，梅瓣悉数落地，柳清然觉得她与萧慕尘的关系就好似着落地的梅瓣与梅株一般，纵有千般恋恋不舍，终是回不到过去，还不如各自安好，相忘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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