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侯自书和小冉妈回保定农村老家了。

        周日当天吃完午饭，出门的时候，小冉搀扶着妈下楼，司机建东后面拎着两箱子老两口的衣服行李，总之就是不怎么搭理招呼侯自书。

        文特哄着两个孩子下楼送别姥姥和姥爷，看到所有人都忙活，唯独自己的老丈人侯自书在餐桌上吃完饭呆坐着，一会回过神来拉着文特妈又嘀嘀咕咕了一阵，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有个倾诉的人，主要是因为文特妈也是抛家舍业的来帮带孩子，对于侯自书的一些抱怨特别有共鸣的回应。

        侯自书和大多数带孩子的老人都一样，也喜欢和人聊天，喜欢侃大山，小区里带小冉妈运动康复，带孩子玩时，经常能和同岁数的老人聊投机了，时常就把小冉妈和孩子晾一边，小冉妈时不时就拽拽侯自书衣服，让侯自书回过神来，该回家煮饭了。

        这不，侯自书和文特妈诉着苦，最后又是泪眼婆娑的，对着文特妈抹了半天眼泪。

        小冉这两天是刻意回避侯自书，可能真的没瞧见。

        文特妈有次难得和自己儿子聊天，给文特透露了这些情况。

        按照文特妈的意思，小冉她爸走的时候是抹着眼泪走的，那是满腹的委屈。

        一个上岁数了的男的，还是从村里出来的，过来帮着带孩子，洗衣做饭，当然做不好了。

        文特妈总结自己儿子这个老丈人，人挺好但稍显懒惰。

        从小冉家打小时候的经济状况就看出来了。

        大姐和小冉都是爱干净勤快的，话说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干净和勤快，侯自书的懒散与不讲卫生让两个闺女个个满肚子火气，侯自书一方是觉得自己辛苦，闺女一方是觉得干家务活怎么可以这样敷衍，父女关系那是急剧下降，统统都给侯自书的表现打了个差评。

        “建东，今晚早点回来，知道日子吧？”

        佰乐电话里给建东叮嘱着。

        转了转椅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转了两圈，佰乐瞅了瞅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日历，日历上清楚的标记着今天是自己的受孕高峰期。

        都这么久了，自己肚子还是没个动静。

        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看自己老公的两个姐妹，每个人都要了二胎了。

        自己看的清楚，自己的事业也算是到头了，现在任职的这家金融公司，效益一直不错，结婚买房自己可是出了一大部分钱，房本上妥妥的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前几年拼命刘三姐的工作狂行为已经让自己坐稳了现在的职位，也因此拒绝了不少单位内外对自己有好感的优质男。

        无论是谁，唉，自己可没那个心气去分辨好坏喽。

        幸好自己还是算是知足幸运的，有幸和自己知根知底的高中初恋走到婚姻的殿堂。

        工作上再往上爬升真就是看时运了。

        工作上还是稍微歇息一下吧，自己对自己安慰。

        接下来就该完成一个女人的头号使命了。

        传宗接代！

        今晚必须！

        开花结果！

        怀上个一男半女！

        “知道知道，放心吧，今晚下班点就回去。”

        建东电话里打包票。

        “不准临时加班，只要单位不倒闭，不对，哪怕倒闭了，你更得给我早点回来。”

        佰乐不放心，电话里加重了语气。

        “放心放心，回家先小区里慢跑，再回家吃饭，瑜伽再洗澡睡觉，流程都记着呢。”

        建东那头已经走出办公室，在楼梯间大声说着回家造人前的流程。

        “嗯，值得表扬。”

        佰乐满意挂断电话。

        一个星期多之后。

        “唉，还是不行。”

        一大早，佰乐拿着早孕试纸，无精打采的从卫生间出来。

        这几天佰乐每天早上都要试几次。

        建东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巴巴瞅着，看到早孕试纸上只有一条刺目红色的细线，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有点颓然的重新坐下。

        “还早着呢，明天再看看。”

        建东低声有点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安慰谁，也可能就是在安慰自己。

        “明天周末，咱俩个去医院一趟，我去做检查。”

        佰乐靠着卫生间门口，沉默了一会，冷不丁说出要去医院检查。

        “嗯？不用吧，咱再试试看，等实在不行了再去医院。”

        建东听佰乐这么一说，原本坐在沙发上，这下站起来皱眉。

        “不能再听你的了，结婚前我就提议去做婚检的，我以前的事，我能看出来建东你确实没放在心上，”佰乐说着沉默了一小会，接着又说，“记得当时医生虽然没说啥，可咱俩个在一起快一年了，每个月为这事闹心不是个事啊，明天，就明天，陪我去趟医院。”

        佰乐轻轻走到建东身边，挽着建东胳膊，侧着脑袋，语气坚决。

        建东知道佰乐说的是啥事，佰乐结婚前跟自己透了底。

        佰乐大学毕业后，和大四谈的对象，也就是前男友一起到了北京，分别进了不同的单位，佰乐进了一家金融公司，前男友进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一开始就是租房子挤地铁啥的，佰乐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前男友怎么说呢，不适应，就是不适应北京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压力，坚持了不到半年，就动员佰乐和他回他老家，一个小城市里生活。

        可能从小家里宝贝惯了。

        佰乐在单位却很受重用，可能是美女加才华的加持吧，收入也极为丰厚。

        佰乐有点犹豫。

        前男友没有多劝，就说自己家在当地有点门路，先回去打点打点，一切安排好了就回来接佰乐。

        佰乐没多想，就应下了。

        前男友回去联系渐少，佰乐晚上想通话视频，大多被前男友以各种理由推掉了。

        三个月后，大学的同学们在群里聊天，有人冷不丁的恭喜佰乐的那个前男友新婚大喜。

        现在彻底成了前男友了。

        前男友回到老家，家里马上托人给安排的相亲，相亲的对象是个当地的小家碧玉，看上了佰乐这个也算高大帅气兼嘴角抹蜜的前男友，小家碧玉的家里在当地也有点权势，并且和佰乐前男友是家里独生子一样，也是个独生女。

        双方家里一合计，给前男友安排好一份钱多事少的工作，前男友和小家碧玉也火速结了婚，摆出架势要为家族增砖添瓦。

        佰乐当时都懵了，打电话，给前男友哭闹质问。

        前男友倒是接了一次电话，说佰乐不打算和他一起离开北京时，他就不打算和佰乐再处下去了。

        还说离开北京之后不怎么接佰乐电话，也是希望佰乐能逐渐接受。

        再打电话就打不通了。

        佰乐的手机当时就英勇就义粉身碎骨了。

        好·真渣男也。

        佰乐一气之下，糊里糊涂的接受了一位男客户的追求。

        大客户当时由佰乐对接负责，得知佰乐手机坏了，立马最新款的手机就送到了佰乐面前。

        金融公司的一个大客户，追求佰乐已久。

        和电视机的狗血剧一样，佰乐后来才知道这位追求者有家室。

        并且自己很有可能连三都排不上。

        人家就是馋自己的身子。

        更要命的是自己不小心怀孕了。

        大客户原本想着佰乐把孩子生下来。

        大客户并不惧内，财政大权在自己手里。

        家里原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生下孩子，大客户心想，佰乐这之后不是凭自己拿捏吗。

        佰乐呢，谁都没告诉，自己去了医院。

        唉，佰乐之后也就一直单身，没有再联系大客户，离职找了现在的单位。

        佰乐把以前关系或好或怀的人或同事联系方式全都清理了。

        “你要去也行，不过我也去做检查，”建东叹了口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查就都查个清楚，事情不能都让你一个人担着。”

        “嗯。”

        几天后。

        两个人从医院拿来检查结果回家。

        佰乐到家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回家连鞋子都没脱，把自己甩在客厅的沙发里，仰头盯着房顶上自己精挑细选的吊灯。

        回想起在医院，现在好像还能闻到医院里的消毒液的味道。

        当时医生把两个人叫到屋里，让给关上门。

        佰乐看着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医生皱着眉头看了半天。

        “医生，您看…”

        建东沉不住气，开口问到。

        “你们结婚多久了？”

        医生盯着单子问到。

        “去年八月份领的证。”建东回到。

        “嗯，啥时候开始备孕的？”

        医生放下单子，抬头接着问到。

        “一开始在一块就准备要孩子了，这不时间太长了就过来检查一下。”

        “嗯，领证之前就在一起了吗？双方有兄弟姐妹吗，他们的孩子都有了吗？”

        “领证时在一起住了，我有一个姐和一个妹子，都两个孩子了，她（佰乐）有一个弟弟，也有一个孩子。”

        建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医生的问题。

        “双方抽烟喝酒吗？”医生又拿起检查单子问。

        “我不抽烟，以前应酬喝点酒，他（建东）结了婚就让他戒烟戒酒准备要孩子了。”

        佰乐有点慌了。

        俗话说，在医院最值得高兴的是医生对你不耐烦，就怕医生对你有耐心，家长里短，跟你拉家常。

        “唉，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你们两个都有问题，不过是谁更严重的事…”

        医生这话就把两个人彻底给吓了一跳。

        接下来，从医生口中两个人算是大致理清了。

        从双方打印出来的检查结果单子上看，佰乐打过胎，也确实对怀孕有所影响，但是影响不大，而且就算佰乐不打胎，也属于不易受孕的体质。

        很难受孕，怀上了更要小心。

        倒不是不能怀孕。

        要命的在建东这。

        医生又盯着建东的单子看了半天。

        然后递给建东。

        一句话，男方不育。

        建东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建东回家后在屋里翻找些什么，佰乐发了一会呆，忽然闻到一股子香烟的味。

        “建东，是你抽烟啦？”

        佰乐坐直了身子，扭头找着建东喊到。

        “嗯，我这再戒烟戒酒有啥用？待会，要不出去找个餐馆陪我喝点？”

        建东吐了口烟，歪倒在沙发一边，无精打采的说到。

        佰乐闻到烟味，原本有些来气，可一看到建东颓废的样子，又有些心疼。

        “把烟给我掐了，我闻着难受。”

        佰乐最后也只是挥了挥手，让建东赶紧把烟给灭了。

        建东跑到楼道里抽烟去了。

        轻车熟路，每天在单位里就这样，娴熟的往楼梯上一屁股坐下去，“啪”的一声，烟就点上了。

        两个人满是心事，去小区外的饭馆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互相脑子都乱着。

        饭店老板大概三四岁的小儿子调皮捣蛋，在餐桌间跑来跑去，时不时就跑出门口，然后被老板娘呵斥着叫回来，参考小区里遛狗不牵绳，发觉小狗去吃垃圾时那种叫回来的语气，刚搬来时发觉这家店味道不错，就经常来，和老板娘聊天，老板娘抱怨北京的幼儿园太贵所以没上，小两口刚租的门店，实在是没钱，也不忍心放老家做留守儿童，就带在身边了。

        小孩因为基本没人管，散养状态，脸上，手上和衣服也挺脏的，原来佰乐还挺嫌弃，可现在却看着看着就有点出神。

        看了会，扭过头吃饭，却发觉建东比自己还要看的出神。

        点的饭菜也没怎么吃。

        “谁能想到我身患绝症，怪不得…”

        回到家，两个人躺下，建东低声嘀咕着什么。

        “你自己瞎嘀咕啥呢？别瞎说，什么绝症不绝症的，怪不得啥？”

        佰乐听到绝症两个字，刚平静一点的心情又有点不好了。

        “佰乐，不能这么耽误着你，要不离了吧。”

        躺在床上，建东盯着手机，试探着问佰乐。

        “你这也太突然了，我脑子乱着呢，你说离就离啊。”

        佰乐也盯着手机，头脑稍微冷静了下来。接着又说到，“咱这刚买的房子的事咋弄？别着急说话，听我说，借的钱咋还？是把房子卖了分钱还是接着还贷款？咱俩个甭管谁，一个人肯定都还不起啊。还有家里那边你想好咋说了吗？”

        佰乐发挥自己算账的本领，几个问题就把建东噎住了。

        建东一时没了话，只是盯着手机无意识的翻看着。

        “佰乐你能很快想到这些，有啥好解决办法吗？”

        建东又忍不住问到。

        “没有，我也没经过这事啊。唉，我说你咋总想着离啊，咱们才结婚多久？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别想这么多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佰乐不打算接着聊这个话题了。

        “我去趟厕所。”

        建东见佰乐不说话，起身去了厕所。

        佰乐哪里睡得着，好一会没法入睡，这才发觉，半天也没见建东回屋。

        这时仔细一听，厕所里若有若无的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

        佰乐躺在床上，眼圈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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