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旧友

　　又过了半刻钟，崔知意不停地大吐苦水，颜若屏就知道她是藏不住话的，不用逼问，最多一刻钟就会自己说出来。颜若屏大概也猜出来，二人相识的过程，看杜与棠的书生打扮，许是万松书院的生员，也许是参加杭州府试，所以才会出现在此。
　　说的痛快了，崔知意终于歇住叨叨不停的嘴，依她的性情，能说得出口，心情就能渐渐舒畅，自我排遣，果不其然，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起身穿梭在书架中，寻找心心念念良久的兵书，此时的门口终于出现了王晴欢的身影。
　　之前紧缩的眉头已舒展开，谁都能看出她那溢出的欣喜，神色变化如此之大，王晴欢心思随手拿起崔知意的茶杯，一口喝下。
　　“诶，算了，你今天是干什么去了，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你中蛊了，一会儿愁云惨淡，一会儿眉开眼笑。”崔知意本想拦住王晴欢的手，还是晚了一步。
　　王晴欢立刻收起笑意，伸手按住脸颊，恢复正常的表情，“没有呀。”试图再次否认，怎知二人早就看透了她的心事，颜若屏不慌不忙的吃口茶，“你认识玄衣少年郎吧，看你的样子，多年未见了？”
　　被二人眼神审视的王晴欢，道出实情，原来她早年随父母在洛阳经商时，就见过今天的玄衣少年。当初父母在洛阳都城盘下一家酒楼，靠着自家独门手艺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就把远在故乡的小女儿接来一家团聚。
　　可是小女儿突然到繁华大都市，附近孩童有的嫌她带有乡音，有的嫌她目不识丁，诸如此类，让她与洛阳城格格不入，父母长兄忙于酒楼生意，无暇顾及自己，于是大多时间里皆是自娱自乐。
　　她每次一人游离在人群外，看着嬉笑打闹的一群孩子眼中满是羡慕，一个将将十岁的少年见状不忍，便邀请她一同读书，教她识文断字。渐渐的，少年发现了她在读书方面的天赋，悉心教导，她也努力，每日回家总抱着书勤学苦读，才过一年，便追平了很多五岁开蒙的同龄人。
　　后来少年要举家迁往长安，鼓励她说女子和男子并无不同，她如此有天赋，应该与他一同考科举为国效力，这就是她一定要考上闺学的原因，只有闺学的生徒才有机会以女子之身来参加科举，也是唯一一个能实现抱负的希望。
　　“今日，我一眼便看到了他，但我还是怕认错人，所以不敢相认，纠结良久，决定难得在此次相逢，应该去试试，毕竟他于我亦师亦友。在府衙门口，他远远就认出我了，说已经等我一刻钟了。”王晴欢嘴角抑制不住的喜悦还是随着语言流淌而出。
　　如果不是谢兄当年对她的悉心教导，她并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对读书的向往热爱，或许已经被家中父兄安排嫁人生子过着平凡的生活，骄傲的灵魂只能不甘地被“相夫教子”囚禁着。她在八岁前都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玩闹，到了八岁后，突然对人生有了清晰的蓝图，向往理想的冲劲帮她扛住父母兄嫂的压力，也为了当年的约定，证明给所有亲人看，女娇娥更胜男儿郎，她一定会比兄长更加出色。
　　崔知意甚少听她提及为何一心一意非要考上生徒，原来还有这层因缘际会，不过相识多年也知道她家中父母一直偏爱兄长，长嫂入门后，她一直觉得那才是一家人，自己是多余的，兄嫂也安排了多次看亲，都被她拒了，自从后与兄嫂之间的关系日渐淡薄，如不是王父后来转念，鼎力支持，怕是她早就被强行出嫁了。好友相见定然是十分欢喜的，不过她又没有尾随是怎知他会在府衙，崔知意不禁发问：“你怎么知道他在府衙的？”
　　“我隐约看到他的腰牌，似是官家的制式，他说的有事应该就是去府衙报道。”王晴欢素来心细，仅凭身上的事物就能猜个大概。
　　颜若屏趁机想把刚才的事情也和王晴欢说说，直接被崔知意捂住了嘴，只剩下唔唔的声音，崔知意不想再多一人嘲笑自己，为了掩饰慌张，用言语转移王晴欢的注意力：“你也别说晴欢了，人家难得遇到多年好友，你可别在念叨她了，她也不容易，我倒是很佩服她的勇气……”
　　眼见满心欢喜的王晴欢还在思考刚才的相遇中，无暇顾及一直絮絮叨叨的自己，这才放开了手，让颜若屏松了口气。颜若屏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果然手背挨了一巴掌，为了不再多丢一次人，这一下打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
　　难得几日的清静，颜若屏放堂之后顾不得形象趴着看话本，前几日出门新得的这几本，让颜若屏茶饭不思，且看到一章才子佳人共会西湖，互诉衷肠，砰的一声把她拉回现实。
　　“能不能好好的进出，不要老是这样咋咋呼呼的。”颜若屏将书折了一角合上，言语中满是嫌弃。
　　崔知意笑嘻嘻地关上了门，轻手轻脚坐在颜的身侧，顺道叫上一旁正在写字的王晴欢，“快过来，我探听到一个消息，你们绝对感兴趣。”
　　果然，此话一出，两人瞬间聚拢而来，“记不记得隔壁慧识斋的孟荷莹。”
　　一听是熟人，突然来了精神，三人讨论起最近上堂都没有看到孟荷莹，算上休假的时间，也有三个月没见过了，这个小姑娘看着柔弱，有些小性子，经常来博文斋和几人一起玩闹。
　　“她要退学了，据说过段时间就要成婚了，这是她派人送给我们三的请帖，订在了四月中旬。”崔知意将手中的喜帖分作三份，递给二人。“听说是家里人和县里一个富绅家里议下的婚事，男方也是在余杭郡的万松书院就读多年，学业不佳，几次考秀才皆落榜，后来直接回家继承家中的铺面田庄。”
　　本来就不大赞赏突如其来的这桩婚事，现如今又知道了这男子居然毫无功名，颜若屏不由得簇紧眉头，“这婚事两家都满意？”
　　“听慧识斋说好像都挺满意的，包括荷莹本人。”听闻这个婚讯，崔知意大吃一惊，平日里性子要强，透露过之后要司学一样给其他女子传道授课，就这样回乡成婚，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其实在此之前，我有见过她带万松书院的课本回来过，上有个远航的航字，似乎还夹带着信件，不知那时候两人是不是就相识了。”王晴欢想起那时孟荷莹躲躲藏藏的模样，紧张兮兮地将课本抱在怀中，生怕被人看见，适得其反，她反而更留意起孟，还看到了怀中的字迹。
　　热聊过后，王晴欢写完一篇文章，欲起身外出，被崔知意拦下询问去处，笑道今日与谢兄相约叙旧，需要启程了，不然误了时辰。
　　打发走王后，崔知意又去骚扰早已进入书乡的颜若屏，“要不然你和我一起看话本吧，你不安静，我看话本也不安生呀。你看这本，女主莲花与男主周原在西湖边情定终身后，谁知周原的书院同窗杨五德也看上了莲花，与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暗通款曲。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颜无奈地举起手中话本，疯狂推荐，今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崔知意可以安静陪她看完话本。
　　这个桥段很是特别，一般的话本都是男女至死不渝的情爱或者男子背信弃义三妻四妾的虐恋，这种男二插足的戏码有些别致，成功吸引到了崔，两人一边看一边津津乐道讨论书中情节，阅读过半，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未待二人开门，来人便推门疾步走来。
　　来人正是绿竹，果不其然，带着祖父的加急信件，崔知意立刻迎上，接过绿竹呈上的信件，信中写着祖父派人去暗中查探安吉县，果然安吉县府衙和制箭坊都被朝廷派人控制住了，还没有风声出来，怕是在顺藤摸瓜。祖父想起十年前的一桩季家旧案，因为参与皇家夺位之争，被废太子控告私下制造武器意图谋反，还不及审案就被屠戮满门，如日中天的季家一门自从销声匿迹，此次制箭坊恐怕也是牵连甚广，望她多多注意安全，崔家一则没有党派，二则没有从龙之功的念想，既然是朝廷派人来查，调查清楚应该就没事了。她若有所思，片刻后回了一封信，交由绿竹，命绿竹尽快启程。


　　https://www.msvvu.cc/52086/52086652/8634833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