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组家庭（六）

他和程奕很幸运，分到了一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的宿舍。

        程奕对此非常满意。

        学校的生活给人以忙碌而充实的感觉，至少对桪来说是这样的。他在开学的第一周将初中三年的知识点都过了一遍，为的是不久后的开学摸底考试。

        程奕看着眼前这个眼前这个端坐在书桌前认真做题的少年，心里竟有种五味陈杂之感。

        桪这一周每天下午下课后都比他先回宿舍，他会快速把作业写完，然后拿出自己高中的课本与一些做过的练习册看看写写。明天就要开始摸底考试了，他今天晚上还在熬夜苦读。

        程奕不喜欢学习，他总是考班里倒数。他的体育很好，每次运动会都能在一些项目上拿到名次，甚至有一次打破了本校马拉松男子长跑的过去十年的记录。也正因为他还有体育方面的特长，他才没有彻底被老师们厌弃。

        程奕对未来很迷茫。

        桪一直学到傍晚十二点，他关闭台灯，深了个懒腰。他偏过头，看到程奕趴在自己的书桌上，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胳膊里。

        桪摇了摇程奕的肩膀，道：“喂，醒醒，困了去床上睡。”

        程奕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喃喃道：“你学习完了啊，我们一起去洗漱，然后睡觉。”

        桪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都给你说了，不用等我，你先睡就好。”程奕每天非得等他学完习才肯去睡觉，说话也不听。除了上课，什么事都要和他一起。

        程奕勾了勾嘴角，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一直这样下去。他站起来，手轻轻拽着桪的衣角，故意用小孩子的语气道：“哥哥带我去刷牙牙，洗脸脸。”

        桪拿他没办法，他什么也没说，拿上自己与程的洗漱用品，向洗手间走去，他轻声道：“走吧，阿奕，一起去洗漱。”

        程奕弯了弯眼睛，快步跟上桪的脚步。

        ……

        考试那几天总是过的很快。考完试，老师收好卷子就匆匆返回办公室，他们要将所有的卷子在今天之内改完，然后算分。大概到第二天早上，成绩排名就会打印出来，年级成绩的前五十名会被写在同一楼层中间展厅的黑板上，对于学生来说，那将是多么光荣的事。

        第二天中，桪刚走进教室，就有很多同学都围了上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傅歌，你怎么考的啊，你比第二名高二十八分！”

        “我觉得你这次得上前五十榜。”

        “我打听了隔壁班的，隔壁班第一都没你高，你怎么学的啊。”

        桪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侥幸而已，我也没有那么厉害。”他被同学们的热情包围，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尽量每个同学都顾及到，认真回答他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我能考这个分数，是因为我每天看书看到十二点。”

        “我将初中的课本抖过了一遍。”

        桪有问必答，他很愿意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

        这一早上一共有五节课，每一门老师都要点名表扬桪。中午出榜后，他更是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他考了全年级第一名。

        程奕是最早知道他考了年纪第一的人，第五节课还没下课，他就偷溜出去来到桪所在的年级。老师刚往黑板上写完名字，程奕就来到黑板前，他看到桪的名字在最前面，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这比自己考试进步还令他高兴。

        “程奕，你不好好上课，逃课来这里看高一年级的成绩榜干什么。”程奕这才注意到，抄写榜单的是自己班的班主任。

        “吴老师，二楼男厕所太臭了，我是来三楼上厕所的。”程奕一本正经地编了个理由。

        吴老师摇了摇头，他才不信这个蹩脚的理由。不过好在他没有与程奕深究的意思。

        吴老师自顾自地说道：“高一这批新生比咱们这届的质量好啊。”他指了指桪的名字，道：“我记得傅歌是你哥哥，对吧。他的成绩比我们那时候的第一名高五分嘞。”

        程奕发自内心地为桪感到骄傲。

        桪上了一天的课，听老师讲了一整天的卷子。

        他回到宿舍，将错题再好好地温习一遍。

        今天他不打算熬夜读书了，他早早完成了学校布置的任务。

        程奕回来，看到的便是：那个优秀的学霸少年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靠背上，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做别的事。他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向前方的某处，好像在发呆。

        程奕勾了勾唇角：“恭喜大学霸喜提年级第一。”

        桪侧过头来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谢谢。”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程奕特别喜欢桪的笑容，他觉得那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像春天冰雪消融的湖水。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努力上进的少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这个学期就快要结束了。桪几乎在每一场考试中都拿到了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

        他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全校都知道学校有这么一号学霸人物。

        桪的生日在圣诞节前一天，程奕为他准备了礼物，这是他攒了整整一学期的钱才买下来的。

        这天下午，程奕偷偷托外面的朋友给他带了几瓶啤酒，还在学校的食堂买了一只椒麻鸡。

        程奕想给桪一个惊喜，他今天早早就回到了宿舍。

        桪会来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暗下来。他发现宿舍门没锁，他透过窗户看到宿舍里是黑暗的，心想：也许是程奕早早回来就睡下了。

        桪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黑暗中，他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那人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朵与脸颊。

        “哥哥，生日快乐。”程奕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里包含着满满的眷恋。他贪婪地秀着少年的气息，少年身上干净的纯纯的气味，让他怎么闻也闻不够。

        桪怔住，他好像忘记了挣脱。他背后的人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抱着他。他其实隐隐感觉的到程奕对自己好像有一种朦胧的喜欢。

        桪垂下眼帘，他的手放到程奕环住他的手上，轻轻挣脱程奕的怀抱。

        他转过身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略高的少年，他仿佛看到程奕眼里的期许，那种小心翼翼，想知道答案却害怕被拒绝，被推开的神情。

        桪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程奕，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是朝夕相处，最亲密的人。

        桪渐渐将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放在心里最深的角落，但不代表他会忘记傅歌曾遭遇过的摧残。

        桪低下头，浅浅的笑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年是真的很喜欢他吧，他很尊重自己，从来没有逾矩过。

        桪拉起程奕的手，脸上依旧带着淡淡地笑容，他抬头看向程奕：“我闻到椒麻鸡的味道了，你买了椒麻鸡拌面吗？”他开了灯，然后牵着程奕往里走。

        “不，不是的，我买了一整只椒麻鸡。”程奕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感觉此刻心跳的好快。“我知道你不喜欢太辣，我买了微辣的。”

        程奕曾从班里女生们交流的话题中听到，遇到喜欢的人她们会有心里有只小鹿在乱撞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遇到遇到心爱男孩的小女生，紧张又期待着。

        桪轻笑出声来，他好像也有点喜欢程奕了，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你还买了几瓶啤酒。”走近程奕的书桌才发现，除了椒麻鸡，他还买了六瓶啤酒。

        桪眨了眨眼睛，转身看向程奕。他没有往坏处去想。

        “我想和你一起喝酒。”他轻声说道。“想陪你好好过一个生日。”

        “好啊，我们准备一下。”桪说着，将阳台放着的小桌子拿出来，桌子大概是宿舍的前主人留下的，正好造福了他们。他将椒麻鸡，啤酒在桌子上摆好，然后将他们椅子上的坐垫拿下来，放在桌子的两面。

        准备好一切后，桪拉程奕做到自己的对面。

        正当桪拿起筷子，准备吃一口椒麻鸡的时候，程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等一下。”程奕看上去有些紧张，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他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拿到桪面前。

        桪低头看去，这是一部新的智能手机，虽然不是特别贵的那种，但对于现在的程奕来说，一学期竟然攒出一部手机的钱，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

        桪叹了口气，继而抬头对程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谢谢你，阿奕。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他将盒子打开，手机已经被充好了点，也放置好了卡，他点开看电话薄，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阿奕，桪怔怔地看着。

        程奕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他轻声对桪说：“歌，给你。”他叫的是桪的名字，而不是哥哥。率先开了两瓶啤酒，一瓶自己喝，一瓶递给桪。

        桪喝了一小口啤酒，这是他第一次喝啤酒，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这种略苦的味道，他随即吃了口椒麻鸡。

        程奕则是猛地灌了三大口啤酒，他觉得畅快极了。

        他有些痴迷地看着桪好看的脸颊，酒精让他的胆量变大。他缓缓开口，道：“歌，我喜欢你。”明明啤酒度数很低，而且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人。

        桪怔然，他没想到程奕会这么直接地说出口。程奕应该明白，如果表白失败，面临的也许会是自己的疏远。

        桪垂下眼帘，睫毛在他的眼下留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不能轻易看出他的情绪来。桪夹了几口鸡肉，然后拿起那瓶啤酒，发狠似地给自己灌酒，直到喝光。

        桪被酒精刺激的眼睛微红，他的眼角盛着泪水，但没有轻易落下。

        桪扯了扯嘴角，看向对面的青年，道：“记得刚来我家的时候，你总是追问我，我过去是怎么度过的。”他眼里透着悲凉，像是即将接受审判的罪人。

        “其实很多你都猜到了，你那么聪明。但还有一些事，我不敢与任何人提起。”他惨笑着直直地盯着程奕，“我是不干净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我整个人都脏透了。”

        我向你坦白我经历的那些恶心的事情，我将残破的自己完全展现给你看，你还会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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