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组家庭（五）

程奕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桪，他的手臂微微发力，将桪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桪睁开眼睛，眼里盛着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水。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俊俏少年，心里有很多委屈想说与他听，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桪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这是可以理解的，和傅歌朝夕相处，将他养大的傅莹都会卖掉他，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少年，真的可以完全信任吗。

        “阿奕，我好了。”半晌，桪轻轻推开程奕。他轻声道，“谢谢你。”他走到桌子前，从桌子上整齐摆放的书中抽出了一本名叫《人生没有什么不可放下》的书，他将书翻到某一页，取出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人生短暂，与其在渴求中身心疲惫，不如在知足中过好一生。致自己。

        文字的末尾用红笔画着一个笑脸。这是曾经傅歌被傅莹说服，退学之后写给自己的话。

        那时的傅歌还没有彻底对生活失去希望。他想，不上学了也好，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别的事，他可以有时间将屋子打扫干净，可以多做些饭菜等傅莹回来吃，他还想等自己十六岁后，去外面找一份工作，打打工，补贴家用。

        桪将纸条拿给程奕看，道：“她那时求我，让我体谅体谅家里，我就没有坚持。这也怪我，要是我坚持到底，总能有办法继续读书的。”

        程奕看到纸条上的字，那一刻心真是狠狠地抽了一下，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读书或许是唯一的出路吧。

        “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重新回到学校。我会从高一开始学起。”他勾了勾嘴角，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我还要住校，寒暑假我会去打工，我已经满16岁了，我尽量不回家，也尽量不依靠她。”

        桪将纸条重新夹到书里。这样的小纸条还有很多，有的写着鼓励自己的话，有的写着傅歌曾经想对傅莹说的话。

        “对了，你在哪所学校读书？”桪问道。

        “我在西九中学。”只不过他在校读高二。

        “那我也去这个学校。”桪看向程奕，他觉得和程奕在一所学校互相有个照应，虽然程奕也许并不需要。

        “好啊，那我和你一起住校。”程奕愉悦的心情从嘴角溢出，扩散到整个脸庞，他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鼻子好像也被笑意感染。

        程奕期待未来与桪相处的时光。

        “好了，已经很晚了，洗漱一下就睡吧。”桪从窗台上拿起自己的牙缸牙具，还有一盒香皂，转身像屋外走去。他不喜欢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在厕所。

        程奕应了一声。等桪走后，他便躺下，躺在桪的床上，侧过身，轻轻嗅着少年的气味。

        这一刻让程奕感到莫名的安心。或许是少年的气息太令人着迷的缘故，程奕渐渐闭上双眼，他睡着了。

        桪回到房间后，看到的便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程奕了，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醒一醒，洗漱完再睡。”

        程奕嗯了一声，他从窗台上拿起自己的洗面奶，和牙具就出去了。

        桪这次没有生程奕躺在自己床上的气。他将床整理了一下，将自己的枕头被子拉向床的一侧，腾出一半的位置来。

        他看向程奕先前睡觉的地板，犹豫了一瞬，决定等他回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和自己睡一张床，那桪就把地上的被褥收拾起来。

        不久，程奕洗漱完回来了，他顺手把门锁上。他看上去好像比刚才精神了很多，也许是水太冰的缘故，把瞌睡虫赶走了。

        “阿奕睡我旁边来。”桪笑着发出邀请，他还作势拍了拍床铺。

        程奕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他大大咧咧地道：“好嘞，哥哥。”说完，他就弯腰去收拾前面打的地铺。

        桪先他一步过去，挡住他的脚步，弯下腰去收拾地铺。他抬头，向程奕眨了眨眼睛，“我来整理吧，你去床上躺着。哦，对了把被子拿好。”他将薄被递给程奕，继而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做起事来。

        当两个人都躺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

        桪把床边的小灯关掉，屋里陷入了黑暗，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傅莹喊了句来了，就匆匆从房间里出来，给外面的人开门。

        “去哪里？”傅莹小声地询问。

        外面的人声音粗犷，带着当地人的口音，他道：“就在你家吧。”

        “哦，好的好的。”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一齐响起，傅莹和男人回了房间。

        这种事对于桪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他不想睁眼，他翻了个身，转向程奕那一面。

        程奕也没有睡着，在声音响起时他就睁开了眼睛。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戾，这世上怎么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竟然把人带进家来搞，程晓都不这样做。

        他看到桪侧过身来，眼里的戾气尽退，剩下的是满满的心疼。眼前的少年是多么美好，却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他和他母亲简直没有共同点，那个女人虚假，懒惰，短视，她完全不自爱，她整个人都是肮脏的，和程晓一样没有底线。

        他看着面前好看的睡颜，黑暗里桪的脸庞更显得白净，他的睫毛又密又长，一点也不卷翘，它们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程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桪的脸庞，他的脸冰冰凉凉的，让他有些不想放手。

        在程奕眼里，桪真的很美好。

        桪在程奕抚摸自己的脸的那一刻，他仿佛跌入冰窖一般，冰冷从程奕触碰的地方，迅速扩散到全身各处。他想起傅歌的过去，李叔也这样抚摸着他的脸。原来程奕也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值得信任，对么？桪忍不住睁开眼睛。

        “把你的手放下。”桪的语气变得冷漠起来。

        程奕被桪的语气吓到，他立刻将手移开。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像一个犯错误的小孩一样，心中忐忑不安，也像是即将受审的囚徒。

        隔壁房间渐渐传出了些许支离破碎的声音，而在他们的房间里，桪与程奕正在经历第一次争执。

        “哥哥，好哥哥，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不该觉得你这张帅脸是假的而动手检验一下，这真的是个误会。”程奕临场发挥能力还不错，立刻就想到了让这件事过去的办法。

        “……”桪无言以对。在程奕眼里，他是迷人心窍的鬼吗，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程奕，道：“离我远一点，再让我发现你就给我睡地上去。”他真的有些困了，不想再与程奕说太多。

        ……

        桪做了个梦，这个梦荒诞极了，他梦见自己是主神，拥有自己的神殿。在他年轻时，曾路过一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很久，遇到了自己的爱人，爱人是他见过最美的湖泊。

        他将湖泊迁移到神界，他的爱人在神界安了家。他化身桪木，屹立在湖的旁边一直守护着湖，直到他修成神祇。

        桪将由湖泊化身成的少年压在身/下，亲吻他精致的脸庞，少年的眼睛是最深的湖泊，让主神都深陷进去，甘于沉沦。

        ……

        桪猛地睁开眼睛，他的心脏在狂跳，呼吸错乱。他抓住胸口上的衣服，想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桪发现自己梦遗了。

        是为了梦中所谓的爱人吗？桪觉得有些荒谬。他看了看程奕，确定程奕没有醒来后，随即起身，想找一个干净的衣服换上。

        现在是深夜，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蝉鸣的声音。清冷的月光透过浑糊的窗户洒在房间里，有的地方明亮，有的地方在阴影里。

        程奕比桪要醒的早，他看到了桪的模样。

        桪刚刚梦见了什么？程奕有些茫然，他刚刚被少年的动静吵醒，他一定是梦见了特别令人高兴的事，不然怎么会睡着笑出声来。继而少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好像非常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程奕听到动静，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刚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桪弯下腰，在柜子里翻找衣物，程奕怔然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这一幕，足以令程奕终身难忘。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暑假就结束了，桪要去上高中了。他提前好几天就把行李收拾好，就等着报道那天去了。

        程奕也将东西收拾好，他很期待与少年一起的上学生活，即使不同级。

        “哥，上学后我就是你学长了。”程奕勾了勾嘴角，他现在心情很愉悦。

        “学长好。”桪今天心情也很不错，于是他很配合程奕。

        这段时间里他们相处的还算愉快，程奕没有再做出出格的事来，只是他经常早上起的比自己还早。

        他们出发的时候，程晓和傅莹还没有起床，不过两人都觉得这样挺好，这样可以避免交流。

        程奕想与桪一个宿舍。路上，他给桪介绍这个学校的一些注意事项，提到宿舍这一块，道“哥，去宿管那登记千万要和我站一块。”

        “为什么？”桪不解。

        “因为我想与你分到一间宿舍。”程奕说得很认真，他是真的想与少年有多一些的相处时光。两个人本就不同班不同级，再不同宿舍岂不是有可能一学期都很难见到了？

        宿管阿姨编排宿舍，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这也促使两个不同年纪的学生有可能分到一间宿舍。

        最终，俩人被分到了3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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