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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昙花做粥


韩缨知晓时,两人已上完药。

        看两人肿胀的脸,韩缨心痛不已,说要押妹妹来赔礼道歉。

        程深墨摆摆手:“我就算了,毕竟我毁了昙花圃,有错在先。”

        喻安卿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在下不像良姜肿得那么厉害,用粉遮一遮,也就看不出来了,不耽误太祖祭的礼乐演奏。”

        韩缨的脸色猛然一沉,咬牙道:“韩木羽刁蛮过头,我这就去罚她跪一夜祠堂。”

        “演奏?”程深墨疑惑地问道

        韩缨:“安卿任职太常寺协律郎,掌管音律,协调皇室日常的礼乐演奏事宜。”

        协律郎是个八品的闲职,但圣上酷爱乐曲,尤爱听箫。安卿箫曲动天下,无人能及,时常受圣上召见,颇得盛宠。若被圣上看到掌印,万一怪罪下来,可就不是小事了。

        因此,韩缨才格外生气,要重罚韩木羽。

        程深墨:“我说安卿弟弟的箫曲吹得这般好,原来真的是大演奏家。”

        喻安卿白他一眼:“鉴赏家有些水平呢。”

        程深墨得意地冲他眨眼,调皮又骄傲,厚脸皮得很。

        “你们发生什么了?”韩缨摸不着头脑,两人在打哑语似的。

        程深墨眉头一挑,兴致勃勃,准备和韩缨说说昨晚醉酒献花的趣事。

        “没什么,我昨晚吹箫,良姜哥哥有听到。”喻安卿一句话淡淡揭过,私心不想把兔子的愚蠢行径分享给他人。

        韩缨找妹妹算账,挨打的两人有分寸、懂礼貌,自然不会跟去耀武扬威。

        程深墨蹲在地上,把未破损的昙花花瓣一一捡拾起来,念叨道:“可惜了。”

        喻安卿心绪微动,撩袍蹲下,花瓣上沾了尘土。略有洁癖的他眉头紧皱,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捏起花瓣一角。

        “安卿,你人真好。”程深墨眼神灼灼,清澈又明亮,“我把花瓣洗干净,熬成昙花粥,咱俩一起喝。”

        感动的情绪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喻安卿木脸起身,掏出绣帕,擦拭手指:“不用了,我不喝。”

        谁要喝从地上捡起的花瓣做成的粥啊!脏死了!

        程深墨殷勤推销:“昙花药用价值很高的。不仅可以清热润肺,排毒养颜,还能通便,缓解体内热盛造成的大便干结。这么热的天来上一碗,多顺畅啊。”

        喻安卿脸色铁青,任程深墨说破嘴皮子,也没有喝粥。

        -

        清风苑内,兄妹两人对峙。

        韩缨斥责妹妹不懂事,刁蛮任性,不尊重贵客。

        韩木羽反问道:“哥哥呢?我不懂事,你做得就对吗?一个人的心,拳头大小,你怎么分给两个人。那两人妄图攀高枝,没有自知之明,算不上什么大错。哥哥两个都想要,最不是东西!”

        恼羞成怒的韩缨失去理智,失手打了韩木羽一巴掌。

        韩木羽红着眼,愤愤瞪他。

        “禁足你一个月,休要再胡闹。”韩缨落荒而逃。

        韩木羽恨恨地盯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我会让你明白,天下可没有娥皇女英共侍夫的好事。”

        -

        太祖祭是大周开国皇帝的生辰日,举国同庆。百官休假沐浴,百姓到寺庙供奉祈福。

        韩缨和喻安卿,一个负责皇宫守卫,一个负责祭祀礼乐,忙碌得脚不沾边,天天看不到人影。

        程深墨想要讨好韩缨家人,可惜两人往往避而不见,甚至给他开了小厨房,无需陪同用膳。

        热脸贴冷屁股几次,程深墨亦觉得有些厌烦。要不是韩缨长得英俊,有八块腹肌,对他真心相待,他才不稀罕什么武侯府呢。

        程深墨在府上呆的烦闷,出门闲逛。路过花铺时,恰巧瞧见喻安卿。

        喻安卿身穿深碧章纹官服,腰间别着九节玉箫,坠玉龙符,手中端的花盆正是带花苞的昙花。

        身处花丛,人比花好看,惹得花店内的姑娘们频频偷看。

        程深墨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少女漫画,男主角一笑,背景画满盛开的花。

        “你在买昙花?”

        喻安卿微微颔首:“上次胃口不好,没有喝上良姜哥哥亲手做的昙花粥。打算买几盆昙花回去,不知道良姜哥哥愿不愿意再做一次?”

        程深墨感动不已,眼泪汪汪:“安卿,我知道你想替我弥补,买花还给韩小姐。呜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好。”

        喻安卿眨眨眼,他突然想喝粥而已,谁想买花给韩木羽那丫头?!这蠢兔子怎么听不懂人话。

        程深墨大手一挥:“怎么能让你破费!老板,多少钱?我买了。”

        “五百两一株。安卿公子是我们的常客,不然这等品相的昙花,我真舍不得卖。”老板笑语说道。

        五……五百两!!!

        掏荷包的手慢慢收回,程深墨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安卿弟弟,我仔细一想,韩木羽那丫头欺人太甚,没必要再给她脸。”

        喻安卿垂眸,遮掩快要藏不住的笑意:“良姜哥哥说得对,我们不买了。”

        他不想拆蠢兔子的台。

        有人从喻安卿手里拿过花盆,嗤笑道:“庶子就是庶子,小家子气。老板,店内的昙花我都要了。最近厕所有些臭,放些昙花熏熏味。”

        喻安卿的笑容渐渐落下,眸中尽是冷意。

        那眼神覆了寒冰,明明在酷暑,程深墨感受到一股刺人的冷意,脖颈寒毛纷纷竖起。

        喻安卿察觉后,立即恢复温柔的浅笑。小动物面临危险时,非一般的直觉呢。

        “良姜哥哥,我们回去吧。”

        来人不依不饶,挡住去路:“喻安卿,我真佩服你的手段。赶出家门后,这么快就搭上小侯爷,找到了靠山。”

        “二哥,请你让开。”喻安卿冷漠道。

        喻泽清嘲讽道:“谁是你二哥!你个绣娘生下的庶子,连族谱都上不了。”

        程深墨听明白了。初遇喻安卿时,他说是被家里赶出来,原来是因为庶子身份啊。

        淦!京城这帮子国公侯府是不是有毛病?!一个个自恃甚高,狗眼看人低。

        自己手臂上的手,用力了几分,抓得程深墨都有些疼了。

        他想,喻安卿肯定很无助吧。

        心里骤然一疼,淦!谁敢欺负他的小天使!

        程深墨扬起谄媚的笑脸,摸摸鼻头:“这位公子,您最近是不是舌上又燥又渴,下午小有潮热,腹部偶有胀痛……”

        喻泽清诧异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在下还能看出来……”程深墨向前几步,凑近喻泽清,小声言语:“在下还知道,公子最近如厕时间过长,大便秘结难下。”

        喻泽清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额角渗出一层细汗,惊骇不已:“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他最近确实便秘得厉害。

        “我是大夫,师承名医。”程深墨故作高深一笑,手指虚画个圈,“你这个症状看似是臀下……其实不然。”

        “怎么说?”喻泽清急急追问。

        程深墨咳嗽一声,不缓不急地说道:“《景岳全书》在秘结篇有云‘凡下焦阳虚,则阳气不行,阳气不行,则不能传送而阴凝于下,此阳虚而阴结也。下焦阴虚,则精血枯燥,精血枯燥,则津液不到而肠脏干槁,此阴虚而阴结也’……”

        喻泽清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道:“什么阴阴阳阳的,说人话!”

        “人话就是……”程深墨反手握住喻安卿的手腕,大声吼道,“你肾虚!你不行!”

        说罢,拉人就跑。

        正值祭典,店内有不少前来买花的贵女妇人。听到此,憋不住了,一霎那间哄堂大笑,对着喻泽清指指点点。

        喻泽清满面羞红,恼怒异常。

        他反应极快,伸手一捞,拽住喻安卿长箫末端的青色流苏,用力一扯。

        流苏断裂,玉龙符便要坠地。喻安卿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抬脚一踢,玉龙符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入手中,没有丝毫停顿,两人跑没了身影,留下一地破碎的流苏穗子,和气急败坏的国公府二公子。

        程深墨拉着喻安卿,穿过人群,跑过好几条街,松了手。

        “不行了,跑不动了。”程深墨喘着粗气道。

        再看喻安卿,脸不红心不跳,这么热的天连滴汗都没有。

        “你体力这么好啊,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喻安卿抿唇一笑,问道:“你是胡说,还是真的?”

        “什么?”

        “喻泽清,也就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你说他肾虚精亏。”喻安卿简直要好奇死了。

        程深墨洋洋得意,晃晃脑袋:“我身为大夫,怎么会胡说呢?他确实便秘。只不过便秘之症病因很多,阳盛肺燥有可能,气虚阳衰也有可能,我只说了其中的一个有可能的病因罢了。”

        “狡猾。”喻安卿满眼笑意。

        程深墨异常灵活地扭动两下身躯,跺跺脚:“脚滑吗?脚一点都不滑啊。”

        喻安卿:……

        跑得又累又渴,两人就近在茶铺坐下。

        喻安卿用绣帕擦干净座位,向茶家要了热水,烫洗干净茶碗,才慢悠悠地喝起茶。

        程深墨:怪不得不喝我熬的粥,洁癖啊。

        喻安卿睫毛微颤,不自在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不过是个入不了族谱的庶子,还在这穷讲究。”

        美人蹙眉,他心痛。程深墨赶忙安慰:“俗话说病从口入,爱干净是好事。庶子又怎么样?我还是个父母不详的野种呢。”

        程深墨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是喻安卿的心脏骤然紧缩,又酸又麻的感觉充斥心扉。他不太会安慰人,绞尽脑汁,吐出一句话:“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好。”

        “你也是啊。”程深墨轻声道。

        喻安卿忽的红了耳尖,无措地摆弄起手边的玉龙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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