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她找的位置是离码头不远处的一家小店后院，趴在矮墙上，正好将整个码头尽收眼底，还没有任何遮挡，甚至能远远地看到小梦礁上的沙滩。这家店主奶奶的孙女和她是小学同学，她以前经常来这里买零食吃，奶奶起得早，刚开门，她就一边忐忑，一边卖着乖地蹭了进来，消费了一个面包一瓶可乐，然后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人家的后院。奶奶只是不解又笑眯眯地看着她，继续忙活店里的事去了。

        起初她是有些犹豫的，但一想奶奶也不知道她在干嘛，只当她是来凑个热闹的，应该很容易糊弄过去。而且她也没说自己的名字，奶奶只认脸，八成也不记得她是孙女的同学了。

        safe,safe她在心里安抚着自己，在院里的石墩上坐定后，开始就着可乐吃面包，进入守株待兔的省电模式，心里还有些小自得：一会其它人在下面挤破头的时候，她在这儿坐着就能欣赏爱豆的盛世美颜了，还比谁都看得更清楚呢。

        太阳渐渐升高，海面上几艘渔船在撒网，看着这副静好的画面，许鑫露又产生了一丝怀疑。她看看手表，快七点了。可是码头上了除了来过一个疑似粉丝的年轻姑娘，来小店借了一下充电宝（没借着）之外，她一个同类都没有看见。嘴里还啃着面包，她疑惑地打开了手机，重新搜索信息。

        没有，没有，没有。平时封载辰走到哪，明明小道消息漫天飞，怎么今天就是找不到一条有用的呢？她心里唯一的安慰是，至少还没看见前方站姐发出的图。

        说起这个，她们家出图的速度总是一流的，而且质量还高，她都怀疑站姐就是内部员工了。但官方说法是封载辰天生丽质不用p，生图就能直接出。今天她倒要瞧瞧是不是真的。

        作为一个成熟有文化的追星人，她对偶像没有什么天真的幻想，对粉圈那套也不怎么感冒，深知处处都是生意。直到此刻，她非常后悔没有打入粉丝群，导致消息如此闭塞。

        其实她是有进去过的，只不过因为没有贡献又被踢了出来。

        时间一分分流逝，她终于坐不住了，神思恍惚地从后院走回了店里。她心想，怎么可能呢，都这个点了，现场连一个粉丝都没有？难道她们都跑到大码头去了？她很快摇摇头：去小梦礁怎么可能走大码头，人流量那么大不说，连方向都反了。那，会不会是临时取消了行程，她不知道？

        她恍惚又尴尬地在狭窄的小店中间站着，看着几个学生进来卖早点，咋咋呼呼，年轻气盛的，还冲她投来了“这个傻大姐在干嘛”的目光。等他们走后，她终于叫住奶奶，嗫嚅道：“奶奶，昨天，您有没有看到一些外地人在这码头附近……”

        她只是碰运气地问了几句，还说得词不达意，万万没想到奶奶竟然说：“有啊，好像是要录什么节目的，在这里看那边的小梦礁。”

        奶奶是老，不是傻，她八成也看出了许鑫露的真实身份和潜伏任务，于是又多说了两句：“他们还在我这里买水了，聊了两句。”

        “是……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吧，和现在差不多时间。”

        “这么早？那、那……都有些什么人……”

        “哦哟，好像是演员吧……有个很胖的，还有两个高高的帅哥，都化了妆的，五官很精致的。”奶奶比划着手势形容道。

        “化了妆？”许鑫露的心脏狂跳起来，“是不是一高一矮？一个黑一点，一个很白。”

        “嗯……两个都挺高的。”

        许鑫露俯视着奶奶的颅顶，心想，也对。她激动道：“他们都来店里买水了？”

        “是呀。”奶奶忽然善解人意，指着她道，“喏，就你站的这个地方。”

        许鑫露捂住了嘴：“不是吧……”她居然有点想哭。

        “那个、那个，”她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那，这些人有没有说今天还会来？”

        “有啊，我听他们在那里商量，说要拍什么东西。”奶奶说。

        “是今天吗？几点？！”她几乎是喊了出来。

        “说是今天早上……”奶奶看了眼店里的老钟，“好像就是七点多吧……”、

        “您确定？”

        奶奶肯定地点点头。

        许鑫露将信将疑，还是觉得刚才这一番对话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们对外宣布取消了，粉丝都不知道，然后今天再偷偷地上岛？她联想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信息，只觉得现实中透着荒诞，荒诞中透着诱惑，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变成浆糊了。

        难道，这是老天给她的大礼包？为什么偏偏这么巧合呢？

        “欸，你看那边是不是有车来了。”奶奶突然指着马路说道。

        许鑫露猛地回头，只见三辆黑色商务别克整整齐齐地朝着码头驶来……

        上帝啊！

        许鑫露慌了，顾不上再和奶奶说一句，也不顾不上再去后院了，直接冲出小店，冲向了路边，奶奶目送着她奔跑的背影，露出了慈爱和理解的微笑。

        许鑫露只来得及跑到半路，就见车上呼啦啦地下来了一大群人，码头已经有一艘船在等着，这群人带着一些箱子提包，快步地登上了船。这时候码头上太阳已经很大了，阳光反射着水面，一群人都戴着帽子、袖套、口罩、眼镜防晒，从窄窄的甲板上蜂拥而过。

        在人群中，她忽然看见一顶深色的渔夫帽，形状和封载辰昨晚戴的那顶一模一样，但颜色好像不同。可那些照片是夜里手机拍的，还带着反光，八成还被站姐加了滤镜，实在难以比较。

        她的目光便定在了那个人身上：他很瘦，在人群中也显得很高，穿着非常休闲的t恤，一身黑色，低着头，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几乎连在一块，看不见脸。

        是他吗？她非常不确定地看着那个身影，他应该是完全素颜，衣服把人遮去了百分之九十，只露出了半截胳膊和小腿，从头到脚都非常低调。这偷偷摸摸的架式倒是印证了她的猜想……不过，真的和照片上的感觉差好多，如果在别的地方，对面走来，她可能都认不出。

        心中还是带着一万个不确定，她的目光向下瞥去，突然瞄见了那人手里推着的一只小箱子。

        她认得那个行李箱！封载辰之前的机场图上，手里推的就是这个蓝色的箱子！

        不会吧，这真的是他？就在她眼前，五十……不，三十步之外？而且她还看到了他完全没打扮的样子？

        在确定答案的一瞬间，许鑫露对自己说：她应该冲上去，隔得这么远看个寂寞啊！然而她却临阵秒怂了，一步也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踏上栈桥，很快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如果那真的是封载辰，他这副打扮肯定是不在营业的状态吧。还有，其实她不确定，自己走“熟人”渠道获得秘密消息，然后在这里蹲点的行为算不算“私生”？

        就算他现在是营业状态，可是她只有一个人，也是不敢再靠近了，就连这样站在三十步外她都觉得非常紧张，好像生怕被那群人里的任何一个看见。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船，码头上只剩下了她，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走回奶奶的小店。她想起没喝完的可乐还落在那里。

        “见到了那个明星了吗？”奶奶笑眯眯地问她。

        许鑫露还有点恍惚：“好像见到了……”她扯出一个笑，感谢了奶奶，拿上那半瓶可乐，然后一个人走到了码头下面的沙滩上，没有人的角落。

        直到这时，她才能安静地理一理头绪，品一品方才的画面。

        他真的好普通……

        穿着普通男生最常见的衣服，没有露脸，没有灯光，看上去就和大学里随处可见的大男孩一样，谈不上白皙精致，也谈不上气质独特，更没有粉丝口中说的“明星和素人之间真的有壁”的感觉。

        在来的动车上，她脑海里想象了一百种和爱豆见面的场景，简直是没有不敢想，只有想不到的。那句歌怎么唱来着？“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

        但是刚才那一幕却完全不在想象之中。太普通了，太平淡了，她甚至还没有很确定就结束了。难道这就是现实和荧幕的区别吗？在一个普通的现实场景里，没有粉丝渲染的聒噪氛围，她甚至认不出自己的爱豆……

        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没有失望。

        明星也是普通人。他也是普通人。她只不过是亲眼验证了这个最简单不过的真理。

        去掉包装和光环，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他不是天生就那么精致，不是天生就那么耀眼，那是他的职业，是他敬业和努力呈现出来的效果。没人关注时候，他也和普通人一样，会偷懒不打扮，会穿着随意舒适的衣服去上班。

        许鑫露沉浸在自己的真知灼见之中，颇有点她才是爱豆知音的感觉。

        那么厉害那么耀眼的封载辰，也是一个普通人。许鑫露想到这里，居然忍不住微笑起来。而且，他最普通的样子还被她看到了。于是她的微笑又变成了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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