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叶停拒不回答黎妙妙的问题，接下来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但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天南地北什么都说，连他记忆中第一次吃到的长寿面的味道如何都略谈了一二，就是不再说谢意。

        眼看着叶停又要说起第一次去人间看到的花灯会，黎妙妙放下茶杯，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你别说话了。”她心里有数，从叶停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于是转而对方真道，“方真，你有见过谢意吗？”

        方真一愣，眨了眨眼。

        “我？谢意？”他怔怔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拧着眉头，支支吾吾，“我……不知道。”

        可是无论怎么看他们俩的反应，明显都是见过谢意。

        黎妙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别对谢意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她还盘算着要把谢意拉进妙音宗的阵营来呢，方真和叶停可千万别在她动手之前先和谢意结仇。

        眼看着和这两个弟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黎妙妙起身打算离去，这次离开之前倒是不忘嘱咐叶停道：

        “我有急事要去长生门处理，黎星回来之后，你记得告诉他。”

        “师父现下就要去长生门？”叶停立刻也起了身，“徒儿跟您一起去吧。”

        “你连方真都打不过，”黎妙妙冷漠拒绝，“我带上你做什么？”

        方真这回倒是不傻了，一听到自己名字，登时抬起头来，积极抢问道：

        “我很会打架的，师父要带我去吗？”

        ……那还是算了。

        出门遛狗不栓绳，伤人伤己，尤其这条狗还是一条疯狗。

        黎妙妙实在怕方真一时兴起、不听她的话，在外闯祸，她可不像黎星，一句话就能吓蔫方真。

        “……不了。”于是最后黎妙妙只好道，“还是让你叶师姐和我去吧，方真你留下来，告诉师伯，师父和师姐提前先去长生门了。”

        方真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叶停则抿住朱唇，微微一笑，眉眼弯弯，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他跟着黎妙妙走出客栈，从袖中乾坤翻出一顶帷帽，修长手指微翻，将帷帽戴到了头顶。黎妙妙被他这动作惊到，回头望了他一眼，叶停的神色却已经被帷帽上坠下的白纱掩住。

        “怎么了，师父？”见黎妙妙望过来，叶停还疑惑地问了一句。

        黎妙妙默然片刻，收回了视线。

        她想起来了，叶停因为太会装模作样，在原著中还曾受过万千男修的追捧爱慕，不堪其扰，于是每每出门，必掩姿容。

        女主周凌雪一开始也正是因此坚定地认为叶停是个女修，把他当成好姐妹，从来没想过辱自己清白之人就是他，还和他推心置腹，一次又一次同榻而眠。

        黎妙妙要不是突然觉醒了剧情相关的记忆，现在大概也正亲亲热热地和叶停手拉着手，对自己被占了便宜一无所知吧。

        ……

        经过了这几日的连续赶路，长生门离得并不算远，加之暂时安置好了受伤的灵狐，少了一个包袱，黎妙妙全力御剑，很快就抵达了长生门。

        山门前熙熙攘攘，来自仙门四处、大大小小各个门派的修士齐聚一堂，排着队等着进入长生门。

        黎妙妙举目四望，发现长生门还专门在最左侧的空道设置了一条通道恭迎凌霄剑宗、药王庐等一流大宗门。而像妙音宗这样声名不显的小门派，只能挤在角落里和其他乌七杂八的门派一起慢吞吞等待长生门弟子的登记。

        人多嘴杂，黎妙妙从前总是一个人安静待在洞府里闭关，鲜少亲身见闻如此喧闹，一时有些不适。

        她刚拧起眉头，叶停忽然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帷帽，转而戴到了黎妙妙头上。

        “师父，”叶停比黎妙妙稍高一个头，拦在她身前挡住了旁人若有似无投来的视线，笑眯眯地轻声道，“师父生得这么好看，晒伤了就不好了。”

        黎妙妙莫名其妙：“我修为在身，怎么会轻易被晒伤？”

        叶停早知黎妙妙性子如此，不解风情，更不愿与人暧昧，也不恼，只使出惯常示弱手段，微微低眸，卖可怜道：

        “师父是嫌徒儿多管闲事吗？”

        黎妙妙：“……”

        应付不来。

        她如鲠在喉，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从肩上拂开了叶停悄悄搭在那儿的手，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两人距离。

        叶停暗笑，他早知道，黎妙妙对这死缠烂打的一招没辙。

        “师父，”叶停又展开笑颜，跟了上去，凑在她耳边不停问道，“师父热不热，要不要徒儿替师父扇扇风？”

        “不用。”

        “师父渴了吗？徒儿这里还备了些茶水。”

        “不要。”

        “那师父饿不饿？”

        “不饿。”

        眼见着黎妙妙头都不回，叶停于是又泫然欲泣：

        “师父，师父就这么讨厌徒儿，话都不愿意和徒儿说吗？”

        黎妙妙实在是被烦得没法子了，只好回过眼来，有些气恼，拿大道理堵他的嘴：

        “修行重在修心，你如此聒噪，心绪不定，如何修行？”

        “照顾师父便是我的修行，”叶停却笑道，“师父为了修行便行行好，多与徒儿说说话吧。”

        黎妙妙发现自己仍是说不过叶停，便沉默下来，只意味不明地深深看叶停一眼，便扭过头去，开始岿然不动，任叶停再如何唤她，都充耳不闻。

        叶停唤了半天，黎妙妙仍不理他，他也累了，只好在心中叹气，暂时闭上了嘴，转头打量着四周的人群。

        他的帷帽给了黎妙妙，黎妙妙是无人窥探了，但取而代之的，便是不少目光黏到了叶停身上。叶停一转头，便与一位肌肉虬结、满面胡髯的四目相撞，对方还对他谄媚地一笑。

        叶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中一瞬闪过恶念无数，但最后这些恶念都被他一一压下，藏在了心底。

        叶停羞涩抿唇，垂下目光，躲开了对方视线，转眼去打量另一头的风景。

        几名淡蓝衣裳的凌霄剑宗弟子正踏着本命剑，伴着白鹤意象，缓缓落地。

        “凌雪仙子！”

        叶停听到周围刚刚因仙鹤意象恢复安静的人群又喧嚷起来。

        “是凌霄剑尊的独女，凌雪仙子！”

        叶停眨眨眼，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剑宗弟子领头之人身上，距离太远，他只看得清那名女修乌黑如鸦羽、流泻而下的一头青丝。

        “好看吗？”

        黎妙妙的声音，悄悄地从叶停身后飘了过来。

        叶停没想到黎妙妙竟然会突然主动同自己问起话来，一时又惊又喜，微微怔住。

        “什么？”因此，他不复往常惯有的机灵，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黎妙妙的问话。

        “凌雪仙子，漂亮吗？”黎妙妙于是详细问道，“你喜不喜欢她？”

        她在心里无比希望叶停能在此刻觉醒，将对她的过分热情转移到周凌雪身上去。

        但叶停却又眨了眨眼，甚至没有回头再看周凌雪一眼，茫然问道：

        “她漂不漂亮，与弟子何干？弟子又为何要喜欢她？”

        黎妙妙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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