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巴克从柜台里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艾琳诺。

        “神父去县城里了，要明天才会回来。”他以为这是她来的目的。

        艾琳诺看起来也不像是来买东西的样子。

        “下午好，巴克。”她径自走到了他面前。

        “我想询问你一些东西。昨天有没有一个女孩来过你这里买纸和笔？”

        艾琳诺描述着，“她高高的，脸上有些小雀斑，赤褐色的头发到背部…”

        “罗林达？”巴克尝试问。

        艾琳诺点头，“是她。”

        “她怎么了吗？”巴克看着艾琳诺的样子。

        她只微微摇头，“她有没有说起，她今天会到隔壁县区去应聘厨师的工作？”

        巴克有些惊诧，“她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他分明记得昨日罗林达还只是在计划着要找一份工作。

        艾琳诺面上沉肃，心中越发疑虑。

        只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罗林达是怎么得知这份工作的消息呢？

        “昨天店里有没有来过隔壁县区的客人？”她问道。

        巴克回想了一下后说，“没有。”

        “我知道了。”艾琳诺点头道，“谢谢你，巴克。”

        她很快便离开了。

        艾琳诺走后不久，巴克便走到了储藏室拿出雪铲。

        三天前的初雪还有些许积攒在道路两侧，此刻海边吹来的冷风刺骨地刮着他的脸。

        他已经将古董店前方的范围清理出来，眼下正是店内冷清的时候。

        他拿着雪铲走到了古董店后方的小巷子。

        那里寂静无人，这里的位置本就偏僻清冷。

        冬日的阳光被屋檐和其余建筑遮挡，所以这带的雪堆依然如小山一样，积攒了在巷子的路口处。

        巴克卖力地铲开这些雪堆，直到身后出现一个怯生生的女孩。

        “你好”他转过身。

        也许巴克长得很温柔，女孩才没有那么戒备。

        “请问，这里集合的女孩是否已经离开了呢？”

        巴克放下雪铲，见她面上露出局促和焦急，

        “我住在离这里挺远的镇子，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耽搁到现在，我想我错过了早上的集合…”

        “她们离开很久了吗？”

        女孩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似乎认为巴克应该也是负责这件事情的人。

        “我还有没有机会…”她试图挽回错失的机会。

        “回去。”面前的男人忽然打断她。

        “回家去。”他只留下这句便丢下她走了。

        “邪恶之人终会滞留在暗黑不见底的深处…”

        他疾步走回古董店里，神父的话忽然就回荡在耳边。

        他扔下了雪铲，也不顾脚上靴子沾上的泥土和雪堆，踏入了店内的地毯。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也没有回到属于他的一方小柜台。

        “恶人将被他的恶言所困，义人却能够逃脱麻烦…”

        他来到了后头，那里有着廊道和一排房间。

        他目标很明确，只朝着最里头右侧的房间走去。

        “你的嫉妒和自私的野心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混乱和各种邪恶的行为…”

        他转开了门把，他知道无需敲门，根本就不需要敲门，

        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也许在某一刻他还期盼着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愿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阿米莉亚…”

        没有。

        阿米莉亚的房间空无一人，巴克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

        像是这一天终于到来。

        他知道，恶人羽翼丰满，逃脱了温床，

        在这一刻终于破茧而出。

        艾琳诺回到家中，始终坐立难安。

        她看着壁前的摆钟，时间不停流逝。

        也不知道自己坐在了沙发上有多久。

        也许一切只是自己多虑了。

        与西里镇子相邻的县区有很多，不一定是码头区。

        可是一切充满着蹊跷，这份工作处处透露着异样。

        她知道自己不能冒然行动，赫多临走前交代过她不准只身到码头区去。

        他晚上就会回来了，也许她能够等他回来一起解决。

        她尝试平复自己的心情，到阁楼里重新拿出了自己的手稿。

        她坐在客厅里开始安静地写作，时不时盯着墙前的摆钟和木门的动静。

        时针指向六的时候，她暂时停下。

        她走到厨房的柜子处，拿出了肉桂和茶叶。

        在将水壶放到火上时，门板被拍响。

        她以为是赫多回来了，走到了玄关将门打开，嘴上忙说，“发生了一件事…”

        来人居然是巴克。

        他有些焦急，满头都是汗。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解释道，“抱歉，你外面的篱笆门没有锁上，所以我冒然进来了。”

        “我想我知道罗林达在哪里。”他一路策马过来的。

        “阿米莉亚以隔壁县区工作的名义召集了几个女孩，”

        他想起刚刚那位女孩说的地方以及“负责人”阿米莉亚，

        “她告诉他们那里的工作薪金非常高…”

        “她让女孩们今天中午之前到古董店后面集合，说会有马车来接她们过去。”

        “去哪里？”艾琳诺只觉心头泛起阵阵凉意。

        “码头区。”巴克静默片刻后说，

        “阿米莉亚搭上了那里的海盗头目，我想那些女孩被带去了那里。”

        艾琳诺绝望地闭了闭眼，听见巴克说，“我熟悉那里的地域，我在那里长大的。”

        “如果你需要一个负责带路的人，我想我可以。”

        艾琳诺进屋将热水壶从火上拿了下来。

        桌面上的肉桂和茶叶却没来得及收拾。

        她上到阁楼里拿了好些东西，看见了那枚胸针，也一并将它放入怀里的口袋。

        她牵出了tucker，并把它带到了巴克的马身边。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确信现在是临近面包坊关门的时间。

        “请等多一下。”艾琳诺告诉巴克。

        不一会儿，一个小身影很快出现在路口处。

        见到这边的阵仗，下班的皮特很快跑了过来。

        “你要出门嘛，艾琳诺？”他手里带着坊里带回来的新鲜面包。

        艾琳诺蹲下在他身前，双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臂。

        “皮特，我需要你做一些事。”

        “告诉你的母亲，罗林达几天后才会回来，你让她不要担心。”

        皮特直觉不好，“她去哪里了？”

        艾琳诺只说，“她有一个工作，需要我的帮忙，我现在就去找她。”

        他只看着她，试图看出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艾琳诺？”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们很快会一起回来。”她承诺。

        她轻轻替他抹去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面粉，“记得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知道吗？”

        “赫多也会和你一起去吗？”他误以为她身后的巴克就是赫多。

        “他会和我们一起。”她回答。

        因为他们现下要做的，

        就是先到码头区去找赫多。

        ·

        黑比尔的船今天依然停靠在了老地方。

        赫多再次成功与粉色头巾的大块头碰头。

        “最近怎么样？”

        “剩下的船员还在寻找当中。”黑比尔今天的脸色依旧不好。

        赫多阻止了他要掏信的动作，看了一眼码头的杂乱的人潮。

        “我想，我这里可能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赫多亮出了女王的信件，小声对他说，“我今天代表卡罗莱纳的女王来。”

        片刻后，黑比尔邀请他登船。

        时隔两个月，他再次踏上来时的甲板。

        “我们这次会停靠两个星期。”黑比尔告诉他。

        赫多碰见了那位在甲板上负责抹地的亚裔船员。

        他显然认得赫多，但是没有冒然表现出来，识趣地低下头继续抹地。

        除了他，之前在这艘船上见过的船员赫多都没再碰到，也许他们就是黑比尔所说失踪的那群人。

        “这艘船还剩下多少人？”

        “五十。”黑比尔打开了船舱的门。

        “其他船的人更少，有一艘甚至只剩下二十人不到…”

        “瓦诺，我告诉过你不要把我的头巾垫在屁股下！”黑比尔气急败坏地吼着房里的女人。

        是赫多来时勾引他不成的吉普赛女郎。

        瓦诺扑到了赫多前方，“上帝！快瞧瞧，上帝又将尤物送回到我身边了！”

        她照样是夸张的黑色妆容，朝他妩媚地眨眼。

        “好久不见。”赫多看着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她依然还和黑比尔待在一起。

        黑比尔心疼地将女郎坐着的心爱头巾折好，放到了高一点的柜子上。

        他将椅子拉出来让赫多坐下。

        “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瓦诺从看见赫多就挪不动眼睛了，在他坐下的身旁不停打转着。

        “我说，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们要说很重要的事！”黑比尔实在是有些烦躁。

        瓦诺看了眼赫多，“那我给你到厨房偷些好吃的过来好了。”

        “我要酸奶酪！”黑比尔忙补充道。

        吉普赛女郎关上房门离开后，赫多才从兜里拿出信。

        他让黑比尔收下其中两封，那些是要麻烦他带到麦肯齐去的。

        最后，他掏出最后一封，上面有着卡罗莱纳皇室家徽的信件。

        “卡罗莱纳的女王有意和海盗公会协商合作。”

        只见黑比尔不做声，半晌后他才道，“你知道我们从来不效忠任何土地上的君王。”

        “我知道。女王并没有让你们向她表以忠诚或是臣服。”

        “我这里有关于失踪船员的线索。”只见黑比尔的目光开始闪动。

        “但是首先，我必须和你们海盗公会的船长见面。”

        “老兄，”黑比尔攥着手中赫多交给他的家书和情报。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还记得你当初问我为什么愿意成为你的盟友吗？”

        赫多记着他好笑的答复，“你说因为觉得亮粉色搭在我身上也会很好看。”

        “没有错，是因为我认为和你感到投契。”黑比尔依然忧心忡忡。

        “我愿意替你传达两国信件，不仅是因为你的钱很多，更多的是因为我出于朋友的情缘帮助你。”

        “一切只限于个人利益之内的交集…”黑比尔面上严肃，

        “但如果你要因此踏入我们的公会领地，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从来没有一个外人可以去到海盗的例行公会。但凡他们发现有任何一个不是成员的人进入…”

        他的字句充满警告，“他们会把那人的尸体绑在船身边，曝晒，或者冻死。”

        黑比尔将女王的信件推回赫多手边，“我就当没有听过你这句话，兄弟。”

        赫多没有动，只拿出另一张纸笺，展示到他眼前。

        “你认识这个海盗标志吗？”

        黑比尔的脸像暴雨欲来，像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那里边像有恐惧，也有避忌，但赫多肯定他会知道。

        “拉克姆…”只听黑比尔喃喃道。

        赫多看着他的表情，“我们在码头区里见到他的人，也见到他们杀了你们的人。”

        黑比尔倏地激动愤怒地抬起头来，“在哪里？”

        “码头区。”闻声黑比尔立马站起，却被赫多一把按下。

        “黑比尔。”他试图让他镇定下来。“我不能肯定你们的伙伴是否就在那里，又或者所有失踪的船员都在那里…”

        “肯定的，肯定全都在他们手上！他们是拉克姆，他们要置所有公会的海盗成员于死地！”

        “你听我说。”他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有安抚，“你听我说”焦急的大块头终于坐回原位。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对不对？”赫多说，

        “他们绑了你们这么多人，说明他们拥有庞大的武器和人力。”

        “你想现在过去拯救你的伙伴，可是你刚刚说船上目前只有五十人，你们过去无疑就是以卵击石，只会全军覆没”那双急躁的眼逐渐被说动。

        “我见过那里除了拉克姆海盗的人。他们与外来的势力合伙，我认为那是提供他们军火和武器的人。”赫多说的是那天在码头区第二个被杀死的男人。

        “他们一定还有更多这样的强大同盟。”

        “除了公会里的所有人，你们需要一个比他们更强而有力的盟友。”

        赫多将那封被黑比尔推回的信，再次拿到了他眼前。

        那封闪耀着金边的信就像沉甸甸的话语一样，蕴藏未知的权利以及力量。

        “女王想成为你们的盟友，黑比尔。”

        “我必须要与公会的船长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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