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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赫多准备的食物里,前菜到甜品一应俱全。前菜是白菜杂烩,据他所说,旅馆老板是素食者,而刚好有一位伙计特意买来的牛肉就成了这餐的炖肉主食,甜品则是樱桃浓汤。

        “你为什么会做菜?”炖牛肉入口的确是惊喜,艾琳诺不禁看了他一眼。

        “我父亲有不为人知的高超厨艺。”他一副神秘得意的神情,“即便管家太太说一位绅士不应该老是待在后厨。”

        “但是我的母亲怀孕期间总是吃不下任何东西,除非是我父亲做的。”他眼里有笑,像忆起快乐的事情,他指向甜品,“父亲的樱桃浓汤是她的最爱。”

        “所以他时不时会下厨,特别是有家庭会议的时候。后来他开始教我做些简单的菜,”

        他端起酒杯,看她一眼,“然后管家太太那阵子经常因为我老是进出厨房快被气疯。有一次我被刚出炉的馅饼盘烫伤,管家太太在我耳边惊声尖叫,后来她替我上药的时候我便告诉她,其实我耳膜的伤势可能会比手指还要严重”

        艾琳诺不禁笑了出声,而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甚至可以想像管家太太听见这话时候的错愕表情。

        一个活泼调皮的小爵士在后厨里逗得厨娘和侍女们又惊又恼的样子,她无不相信有赫多在的地方,那里就应该有欢声笑语。

        “后来我的父亲过世,我才知道,他教会我学习做饭是为了什么。作为大使的时候,常常到访别的国家,有时候怀念起自己国家的食物也能在有限的材料里动手做出一番。”

        赫多接着说,“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是每当我的母亲生我气的时候,我就能够使出这些杀手锏让她感到开心,就像我父亲每次惹她生气那样。”他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巴,“至少这些味道能够让她想起他。”

        艾琳诺看着他,“也能让你想起他。”

        他静静地笑着,点头道:“是的,也能让我想起他。”

        “你有非常让人艳羡的家庭,赫多先生。”艾琳诺说,她低头品尝樱桃浓汤,喝了一口后发现赫多在看她。

        味蕾里全是香甜的果泥和浓稠的葡萄酒气息,她由衷称赞,“我很喜欢。”

        “今日最佳?”他问。

        “今天这顿是今日最佳。”她笑着说。

        待她吃完,她才问,“为什么选择亲自下厨,而不是让旅馆的人做了送上来?”也许是因为身份特殊的顾虑才不想让人踏入私人领域。

        他缓缓靠向椅背:“我的母亲说过,她之所以吃到我父亲亲自做给她的食物而感到心情变好,是因为她能感受到其中特别真挚的情感和用心,”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一种与吃到厨师们为完成任务般精心做出的菜肴那种全然不同的体验。”

        “我本想让他们替我们买些食物,”他看向她,“但我想让你心情变好起来。”

        她看见那双眼里的诚挚,但不让人心生畏惧和冒犯。

        他说的没错,这顿饭使她这一天下来所堆积的阴闷情绪破出一道口,在它们还未将她完全溺毙之前便从那道洞口全数缓缓褪去,在那道暗潮本将肆无忌惮洗刷海岸的时候将它们逼退回深不见底的海水深处。

        “我一向无意探究别人的私事,是当别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关心你,艾琳诺。”赫多看着她。

        “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艾琳诺还是没有说话,或许她就在宣泄的边缘,因为她再没有显露出防备,像第一次在阁楼里他为她包扎瓷片划伤手心的伤口,说出让他没必要沾染她家里的破事的话。

        “是和那本书有关吗?”他缓缓问道,盯着她的脸。

        他继续说,“那是你的书,对吗?”她眼神骤然闪动起来。

        他是第一次看见艾琳诺哭,在书商铺子里。当她站在那里抬起眼来看他,他无法说出那是什么情绪。

        他尝试从里头辨认出不甘、屈辱以及委屈。他没有告诉她,在将她送回旅馆后,他再次回到那里,找到那本书。

        巴金·肯德思,除去那个署名。他对这个作品里的语法,文笔以及风格毫不陌生,因为他见过艾琳诺写的东西。

        他知道这是她的作品,即使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见她的名字。

        她说,“我常常觉得我心中有东西未曾平静,也永远无法平静。”

        “就像我常常梦见我的父亲,即使女王已经告诉我他真的牺牲了,但我依然会梦见他。”

        “他应该是以一个骑士的化身来找我,而不是以一具焦黑得无法辨认五官的样子出现。”

        “我相信你听过我父亲的事了对吧?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她看着赫多,他缓缓点头。

        “他曾是我和母亲的守护者…”她像自语一般,摇头道,“然而现在,我甚至想不起他的样子来了。”她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他曾完好地保护我不让我见到这个世界外头的险恶。他不在我身边了,就注定踏出他为我建造的花园就是危机四伏。而我非得经历惨痛的教训才来认清这个事实。”

        巴金·肯德思,是皇城里最大的印刷厂老板,当然,他年纪轻轻便有此番作为是因为背后无人不晓的皇室背景。

        他的叔叔是上一任女王身边的老丞相,掌管着皇城报刊的所有编辑,他们笔杆子下的任何一则丑闻都可以使一位道高德重的爵士身败名裂。当然,你也可以不在乎,如果人们行事不看你的名望风评就好了。

        几乎所有的书籍都是巴金·肯德思厂子里印刷的,据说他非常敬仰学者和具备新思想的知识分子,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位作家。

        女孩们纷纷为他所倾倒,因为他能够将所有俗套的暧昧情意转化为令人着迷的爱情诗句。

        所有人都在说,巴金·肯德思是一位慷慨、真诚、且热心的男人。

        艾琳诺带着她的第一份手稿在人声鼎沸的茶厅里与他见上了面。

        “听说你这里可以刊登文章。”当时她也许是满怀热忱与希望的,她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父亲时常这么说。

        而那个时候写作是唯一一件能够让她暂时忘却母亲身处病痛和父亲不在身边带给她无力感的事。

        “我想让你看看我的作品。”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位先生。

        巴金·肯德思打量着她,闻声他拿起翻看了她的手稿,眼里露出惊喜和欣赏。

        “老天。”他对她说:“这可不能被埋没,我想那些老学者们应该看看这个。”

        眼前的少女露出了微笑,巴金·肯德思看着那双摄人魂魄的眉眼。

        这可不像任何一个爱纠缠他的女人,那张脸上可没有任何夸张的脂粉妆容。那张新鲜欲滴的唇甚至没有沾染任何唇脂,可为什么泛着想让人一探究竟的色泽?

        “你还有其他的作品?”他不禁又瞟了她一眼,那未经世事的少女气息已然破开他蠢蠢欲动的窥探欲念。

        她点头,“我正在写另外一份,但是还没有完成。”

        “让我好好看看这些,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可是要刊登在文章下方的署名”他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艾琳诺。”她应声道,“艾琳诺·瑞佛。”

        “好的,艾琳诺。”他说,“听着,也许这是一篇绝佳的好文章,但你知道的,我叔叔那里掌管着舆论,有些字眼或者语句我们不能这么用…”

        他看向桌面四周,忽然有些烦躁般,“该死的,我的笔呢?”

        他有些歉意和无奈般地说:“抱歉,我的笔不在身边的时候我都会有些难以克制的暴躁。”

        艾琳诺只轻轻摇头表示没事。

        “这样,艾琳诺。”他站起身来,拿着她的手稿,“到我的办公室里去吧,我想和你谈谈这文章刊登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说到这里,艾琳诺沉默了一瞬,道:“我每回想起这件事,都无比希望自己在当时能够做出另一个选择,”

        “但我想那也许是惩罚,给一个十五岁,只身大胆来到皇城,却敢怀揣着天真以及烂漫来与人打交道的女孩的惩罚。”

        巴金·肯德思甚至一路上都绅士地让她走在了前面。她后来想起他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防止她半途跑走。

        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卸下了外套,也终于卸下了他的伪装。

        他随手将手稿扔在了桌面上,欲走近她。她有些防备地往后躲,见状巴金·肯德思笑了一声,脚跟一转往茶几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皇城里几乎没有女孩发表文章吗?”他拿起一个杯子,端详着她,“你是第一个。”

        艾琳诺内心的声音在叫她离开,她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稿,想解释一番,“我想今天…”

        忽然听见他在叫她。

        他把杯子扔在了地毯上,说,“帮我捡起来。”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想说话,又听见他说,“捡起来。”

        她走过去,蹲下身捡起杯子,整理好语句,“我想我下次再来”

        他一把抓过她,将她推到了桌边。她手上的稿纸散乱地洒在桌面,而他从身后压制着她的身子将她按在台面上。

        他近乎贪婪且如愿地摸上使他一整天都在躁动的那张脸,那触感一如他想象的,丝滑、香甜,他埋首进她的头发里狠狠吸取那诱人的气息。

        她甚至不敢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身躯的颤抖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你很有才华,也很有野心,艾琳诺,只可惜你是个女孩”他的手来到她的腰间。

        “而女孩…则通常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来交换东西。”像有冰冷的蛇缠绕在她身上,而她痛恨男人与女人天生力气上的悬殊,即使奋力挣脱也推不开身上的躯体分毫。

        他压制她不安分的身体,抓着她的头发按下她,让她去看她无数个夜晚不眠不休创造出来的作品,它们此刻在她眼前跃动着,像魔鬼在起舞,刺痛她的眼睛。

        “你以为印刷厂里的女人怎么得到工厂里的职位?那你觉得你的作品呢?嗯?艾琳诺?”他贴近她的耳根,“让我来告诉你答案…”

        “你留下,它就留下。”

        规矩宣布完毕,他终于等不及。

        他伸手别过她的脸,耳朵骤然被利物刺穿。

        她下手毫不手软,像刀剑刺穿皮肉般。她知道自己下手有多么用力,因为巴金·肯得斯的耳朵几乎看不见,留在那里的只是一片鲜红模糊的血肉。

        他在凄厉地叫着,血流到了地面上,她扔掉了烛台,只晓得往前跑,她记得来时的路,毫不回头地往前跑。

        她甚至没有回到自己临时居住的旅馆,她骑上自己的马就这样离开那里,一夜狂奔,她回到家中几乎深更半夜。

        她没有吵醒自己的母亲,只不停地在水台上反复洗刷着自己的双手和脖颈,让那个男人恶心的气息全数消失。她将自己蜷缩在床上,逼迫自己不去想巴金·肯得斯会怎么样。

        “整个夜晚我都在睁着眼睛,”她甚至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身躯不停地在被窝里颤抖。

        “我在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是不是会被移交到法院去,在此之前我是否能够告诉众人他想对我做出什么事情。”

        “他们不会相信的。”她喃喃地道,“因为他皇宫里的叔叔可以替他控制所有舆论和消息。他们会说是我企图勾引他,又或者会传遍我早已失身于他的谣言。”

        但是很快,巴金·肯德思有了新消息。不是他的死讯,而是他写了新书的消息。

        “他刊登我的作品,放上自己的名字。”艾琳诺说,“我在镇子里的图书馆看到自己写的东西。”

        “他甚至印刷硬壳书面,刻有烫金字眼,那种最昂贵的版本。”像是在彰显他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一般,“他大量印刷那本书,确保每一个镇子有书本的地方就有它。”

        艾琳诺看着桌面上的烛光,缓缓道:“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这就是我反抗他的下场。”

        “后来,新女王上位,他的叔叔连夜乘船撤离,巴金·肯德思失去了最有力的靠山。他的印刷厂被仇人一把火烧了,而他则在一所妓-院里被人杀死了。”

        “他死了,但是他们说,他令人惊艳的书作将长流于世。”烛台上的蜡凝结了起来,如她眼里集结的盈光,“即使他是一位卑鄙无耻、盗窃他人作品、欲侵犯女孩的小偷。”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她伸出手指沾上蜡油,将面前一根烛火按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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