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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离开麦肯齐的前一晚,赫多家为他举办了相送的宴会。托几位好友的福,他们合力灌他酒,灌得他差点错过出发的船点。

        “毕竟你可是要去个六个月这么长的时间!”

        “我们会想念你的,赫多混蛋!”

        对于担任麦肯齐大使这一职,从十八岁那年正式上任,至今已有五年的时间,他不是第一次被派往别的王国去勘察。只是像卡罗莱纳这样的王国,是第一次。

        他犹记得当自家国王询问自己与卡罗莱纳合作一事的意见时,他说过,这是一个有趣的国家。

        被腐朽政权统治将近十余年、新任统治者由叛乱团伙簇拥上位、皇权贵族皆为反叛角色、如今由女王统领的国家…

        卡罗莱纳真的是个有趣的大陆。

        听闻他欲被派往邻国勘察的消息,好友们纷纷调侃:卡罗莱纳的女孩应该都很漂亮。根据书上说的,北面的女孩们都特别好看。

        这又是哪里来的鬼话?赫多哭笑不得。

        明明看你迫不及待,他们推搡着他调笑道。

        在这件事上,只有他的母亲精明地看透一切。赫多分明是为了逃离我给他安排的婚姻匹配才这么迫不及待离开的。友人这才恍然大悟,维也纳夫人真是明察秋毫。

        你有本事给我在那里找个使者太太,我第一时间为你推脱掉和这马其顿太太的女儿以及朗科伯爵的次女的约会,否则你回来我和你妹妹非压着你与这些女孩们见面,你再用工作开脱,我会不惜马上启程到皇宫里去觐见陛下,让他给你主持婚礼…

        打住!维也纳夫人,赫多赶忙安抚自家母亲,阻止她越来越离谱的想法,丝毫不怀疑她肯定做得出这些大胆的事情…请注意您这庄重的维也纳家族身份,您儿子是尊贵的王国外交使者,不是什么婚姻匹配的傀儡…

        那你倒是快点结婚!维也纳夫人再顾不得什么端庄娴熟,抓起餐桌上手边的黑布丁就扔向这不肖子,惹得一旁的佣人忍俊不禁。

        身旁的妹妹不忘火上加油,到那里,别忘了给我找个美丽的大嫂回来,这样妈妈就没空一直催我结婚了,还有,你最好找个凶巴巴的女人,能管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

        这位维也纳千金,赫多正色道,油嘴滑舌是身为一位外交使者的必备武器,再说,这不是油嘴滑舌,这是精湛的话术,同时也是你毕生可能都学不会的技能…

        另一块黑布丁又向他飞来,他哭笑不得地摇着头离开这充满野蛮女人的餐桌。

        维也纳夫人和小姐虽被这便宜赫多气得不轻,但离别前夕这两个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又开始哭哭啼啼。

        赫多实在是无奈,“我六个月后马上就回来了。”这轻快淡然的承诺里不知隐藏了多少这趟旅程所不能预见的危机和险境。

        照顾好自己,哥哥。维也纳小姐嘱咐他道,否则你回来我就让你娶了克劳迪亚!老天,全世界也就他老妹最了解他有多不想与这个麻烦的女人纠缠,趁这女人还没收到消息赶到港口,他得快速登船离开。

        维也纳夫人看着自己优秀俊逸的儿子,终于收起与他打骂的脸,换来母亲对儿子寄托思念般在脸颊上的吻,祈求这段旅程平安无事抵达目的地,且任务顺遂平安归来。

        赫多站在甲板上望着港口逐渐远去的亲友身影,提起了自己的皮箱走进了属于自己的船舱。

        这位年轻的赫多·维也纳使者时常被人民拿来与其生前就任王国大使十余年的父亲比较。

        他们会说,行事作风上,这位小使者显然没有老维也纳爵士的沉稳。赫多曾就因为太过胆大新颖的做法惹得老权臣们的不满。而他们多看在其父亲的面子上才没老是在国王面前参他一本。

        这一次出行卡罗莱纳,老权臣们又坐不住了,怎么可以和这种由女人治理和叛乱团伙奠基的国家来往?

        老权臣们赶来觐见国王的那一个早晨,他们眼中年轻气盛的小赫多爵士早已登上开往卡罗莱纳的船只。

        权臣们扑了一个空,老国王笑着让随从们将诸位权臣请到茶厅里享用甜点。

        老权臣们这才看出来,这嚣张且胆大包天的小赫多爵士背后的靠山,原来还是这位老谋深算的国王,再告他多几次状也于事无补,老家伙们气呼呼就要回家。

        “我忠贞的御前军师和将领们,请稍安勿躁。”老国王笑着看他一个个年老的部下,

        “麦肯齐大陆多年以来强盛富足的原因,在于我们毫不抗拒将自身文化与周遭不停变化的环境进行调和,来取得意想不到的进步和收获。”

        “你们都是老维也纳爵士的旧友…”他想起那年轻人在出发前来觐见他时,那一身隐藏不了的意气风发和志在必得,与其父亲如出一辙。

        “我们总得给年轻的血液一些信任和机会。”

        ——

        在船上的这段期间里,赫多结识了不少朋友,但在这环境里大多都是鱼龙混杂的。

        有看上器宇不凡的赫多偷钻进舱内欲爬上他床的吉普赛女人,被识破拒绝后不羞也不恼还借他的一口酒喝;有船上绝大多数的海盗,和时常与亚裔船员发生口角的大块头。

        人生百态,所有人都与表面上所呈现的自己相悖。

        刺青遍布全身的海盗偏爱亮粉这样的颜色,说会为自己带来幸运,并悉心确保亮粉棉布头巾上没有任何污渍,否则他会不惜躲在船舱里一整天,只为将它搓洗干净。

        看似瘦弱年老的亚裔船员可以用拖把教训那个故意踢翻自己抹地水桶的大块头,打得他嘤嘤求饶。

        老人甚至教赫多写汉字,用日常抹地的水和拖把,在甲板上一撇一捺地写出来,等风吹干消失殆尽后再重新来过。而在海上的这段期间里,赫多甚至学会以正确的顺序写出金木水火土这样的哲学概念元素,即使一开始他只照着老人写的,跟着“画”出来,差点被他用拖把教训。

        而流传在船员们之间的传说:凡是得到美人鱼的吻就能够确保你永不命丧海底,确保船员一生骁勇的航行。

        美人鱼倒是没有看见,半夜里见到深海鲸鱼却是真的。

        美轮美奂的夜空和粼粼的海面,船员们还会唱起远航的歌谣,交替着不一样的语言,彰显着他们船只到过的每一处地方,形成一首能够经年不毁、代代流传的佳作。

        赫多习惯性将这些东西写进他的旅游手记里,就像日记一样,待回到麦肯齐后,这将会成为书房里新的一本历险里程碑,记录他委任大使四处周游的旅程。

        这个习惯源于自己的父亲,这位麦肯齐历代受人敬仰的大使,确保王国杰出的外交,与相邻各国维持良好贸易以及人情来往。父亲创下了精彩绝美的履历,唯一的遗憾就是从未窥探过卡罗莱纳这一大陆的一切。那时候这个王国处在战乱,麦肯齐没有意愿与卡罗莱纳来往,而这一块土地成了父亲的阅历里的遗憾。

        如今,他来替父亲完成这个使命,为效忠皇室的维也纳家族铺垫稳固的根基与声望。

        赫多在船上的首要任务是寻找“盟友”,他时常这么称呼这些人。每每出国勘察,他需要在鱼龙混杂的人群里寻得几位胆大且可靠的“耳目”,来为他传递信息和机密。

        相信这也是老权臣们忍无可忍的做法,毕竟这么做的风险可想而知,赫多很有可能会将自己曝露于危险之中。

        但这却是老国王非常信任他的原因,因为赫多游历多年的经验,已经为自己制定了一套识人的技巧,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年轻人早已拥有构建自己人脉的能力。

        于他来说,选择“盟友”的过程也不过是在拿捏人心。

        这艘开往卡罗莱纳大陆的船有上百号人,其中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尤为多数。

        他们是常常在刀口舔血亡命天涯的狂徒,准确来说,就是海盗。他们从不隶属任何一个王国,不效忠任何一位君主,与他们相交,惟有将利益摆上台面。

        一袋金光闪闪的钱币,能让他们永远将嘴闭上,也能让他们将某些人的嘴永远闭上。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赫多常常听他们说这样的话。

        他只需要以等同的价位换取等值的讯息,这就够了。他们忌惮赫多这样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也没兴趣窥探他真正的目的。

        他们效忠的,只有赫多所能够拿出的金币。而在他们看来,赫多不过是一个要到卡罗莱纳大陆做生意的普通商贾。

        而在这艘船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乘客都要河水不犯井水。

        很快那位船上钟爱亮粉头巾的海盗成为赫多此次旅程的“盟友”,除去他浑身能够轻易震慑他人的肌肉块,他全身上下都被不为人知的少女心所覆盖。(赫多这么形容他)

        他有非常中二且典型的海盗名字—“令人恐惧的黑比尔”。

        赫多看着他头上裹着的亮粉头巾,附和道:“的确是令人恐惧。”

        黑比尔是这带的常驻海盗,他与伙伴时常会掠夺这片海域上的几艘商船,然后将抢来的金银珠宝和珍贵的货物倒卖给港口的人。

        听着他惊心动魄和令人发指的经历,赫多如实告诉这个大块头,“我挺庆幸自己没成为你下手的目标的。”

        黑比尔痛心疾首,攥紧手中亮粉头巾:“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们分明是盟友!”

        赫多问:“那你为什么会愿意成为我的盟友?”

        他毫不犹豫回答:“因为我觉得亮粉色搭在你身上也会显得非常好看。”

        “”赫多说过了嘛,嗯,少女心。

        赫多与黑比尔商讨了接下来每段时间里定时的交易与会面。彼时他们正在黑比尔的房间里,那位吉普赛女人早已和黑比尔勾搭上,此时两人如连体婴般不可分割地歪倒在吊床上调情。

        赫多适时离开那里,到船舱里外边的书桌坐下写着手记。

        里边两人动静渐小直至没有声响,片刻后吉普赛女郎赤-身裸-体款款地走出厢房。

        她来到赫多这里,俯趴在桌面上看着他写着一堆让人看不懂的涂鸦。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她甚至认为赫多持笔的手比任何一个男人的酮体还要能够让她兴奋。

        但该死的,这样的男人偏偏好正经。任何一个男人,只要她勾勾手指头,他们就得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裙下。可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换得这个男人逗留在她身上的一个眼神。

        可越是这样的男人越能够激起女人的征服欲,她对他充满兴趣。她想看看一旦这种绅士的外表被撕裂,会带来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她放肆地将手游走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呵出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喘息…她贪恋地闻着这男人身上迷人的气息,她闭上眼睛幻想着这副身体下蕴藏的力量…她的手来到了他腰上的皮带…

        他拉开了她的手。

        并没有使出过度蛮横的力道,只是轻轻地将手握在她的手腕上拿开,甚至没有留恋片刻就撤离,回握到他的鹅毛笔上,好似做的所有的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让她的手离开那里。

        但那温柔的拒绝比她经历过无数次的羞辱还来得让她难堪。

        她怒极反笑,他的眼神甚至没有离开过手上的笔记,像是刚刚发生的所有都不值得让他多费心去理会,真是…

        “真是无情的男人呵。”她嘲讽着他,直起身子离去。

        旁观所有过程的黑比尔笑得直不起腰,他安抚着愤怒的吉普赛女郎,“像他这样的,我看也只有calypso这样的女神才能够吸引他。”

        吉普赛女郎在他身旁坐下,阴阳怪气回怼他,“calypso又是谁?”

        黑比尔简直像单纯的少女一样,坐起身子就和他们介绍:“calypso,神话里的海洋女神,所有海盗们的梦中情人。”

        “她是海洋之神的女儿,她能幻化成各种形式,治理海域里所有船只,是所有海盗的信仰…”

        “据说calypso有一头像焦糖肉桂一样深棕色的头发,在肩膀上结成辫子…她有黑杏仁状的眼睛,以及一张看起来永不过时的脸,看起来就像充满智慧和勇敢的样子…”

        “传说中看见她的人,会被夺走呼吸,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美得不可方物。”黑比尔轻声道。

        回到自己的船舱后,赫多在昏黄的油灯下看完最后一份卡罗莱纳的资料,开始设想自己会落脚的住处。虽然自己要求住在一个僻静的镇子里,但好歹有提出“鸟语花香”这一词。

        只求“鸟语花香”不在乎“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沓”里。

        他都觉得自己这要求荒唐得可以,他们该不会让一个古怪的老头或者坏脾气的老妪来接待他吧?那样他的任务也许会增多一项:与他们斗智斗勇。思及此,他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谁来都不重要,他是真的希望两国合作事宜能有进展的。这样一个有活力且顽强的王国,人民的精神也应该有着坚毅的灵魂,毕竟他们目睹了整个王国从腐朽黑暗走向复兴光明的所有过程。

        他由衷认为这次的旅程能够带来惊喜。

        ——

        次日清晨,船只顺利靠岸卡罗莱纳港口,赫多行李收拾妥当,缓缓跟着梯队下船。

        他对这片大陆人民最初的印象,是觉得这里的女人行事作风太过大胆。

        他看见一个披着蓝色斗篷的人与黑比尔在码头进行物品交易,从身形看起来就是一个女人。不过她将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有露出头发和样貌。

        只见那女人戴着与斗篷一样颜色的手套,一手拿过黑比尔手里的小布袋,另一只手递过钱币,没有理会周遭的人事物,跨上自己的黑马便快速驶离港口,所有动作行云流水。

        赫多在心里暗叹,只觉得一个女人可以勇敢到如此地步,竟毫不畏惧与海盗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他当下可没有闲心理会他人。

        他照着密函里协议好的所有计划,走到码头马厩里牵出属于自己的马匹。显然所有要求的早已被安排妥当,他随即从马脖子上翻出一枚信笺和地图,上面写着他这次即将驻扎的目的地:

        西里镇子,houseofriver。

        这个镇子坐落的地点距离码头没有很远,赫多甚至能够在马上悠闲地欣赏起沿路的风景。

        僻静的小镇子该会有河水静静流淌,镇民们为生计忙碌的景象。而勘察一个国家治理的态度,要取决于最边缘的小镇里人们究竟过上怎样的生活,他静静地构思着。

        到达西里小镇的时候,他发现并没有人在镇口接应他。他先将马匹拴在外边的石墙上,提起自己的皮箱步行进入这个小镇。

        与他想象的都不一样,他原以为的是安宁静好的镇子,殊不知沿路就被一户人家的妇女站在屋外吼着小孩的大嗓门所惊讶。

        家禽在石子路上横行,所有人的节奏都很快,赫多就在繁忙的街道上穿梭着。期间他被挑着水桶的男士撞到,差点打碎在街边摊口上卖的鸡蛋…

        在不断被呵斥和赔礼之中,他不得不拿下自己的帽子,但愿能让他更仔细地注意前方的道路。

        开始有镇民注意到赫多,他们默默打量他,但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他意识自己来到了镇子中心,那里有一座美丽壮观的白色喷泉,孩童们在地上玩起了游戏和唱起了歌。

        有吹奏长笛的人坐在城墙边的毯子上,即使音调刺耳怪异,赫多还是在路过的时候将一枚金币投放进他面前的碗里。

        显然只注意前方的道路是不能够的,还得注意脚下的…

        等他意识到踏入一片泥泞的时候,等等,他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是牛粪,合理,刚才也见过几只牛的。赫多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从进入这镇子后就一路狼狈不断。

        他淡定拿出帕巾来擦拭皮靴。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坐在喷泉边看书的女孩,即使周遭鸡飞狗跳,她像早已自动屏蔽起这些喧嚣,美得就像一幅画。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黑比尔说过的话:

        “一头像焦糖肉桂一样深棕色的头发,在肩膀上结成辫子…”那女孩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

        “她有黑杏仁状的眼睛,以及一张看起来永不过时的脸,看起来就像充满智慧和勇敢的样子…”她合起了书本站起来。

        “…看见她的人,会被夺走呼吸,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朝他站着的方向走来。

        脑海里黑比尔的话还在继续,而她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站定,四目相对。

        “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最后一句停留在他脑海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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