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爱丽和皮特自认为特别了解艾琳诺，虽然但是，他们俩都是只有八岁的小屁孩。

        客观来说，爱丽真正认识艾琳诺的时间只有两年，她那时候只日常（自以为没人发现实则却很明显）偷偷观察艾琳诺，后来她成为了她的老师，才熟悉起来。

        她眼中的艾琳诺：美丽、优雅且气质，像个女神一样的存在。

        但是皮特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大胆、决绝、还有些凶巴巴的女人。

        他们难得有一致的看法，艾琳诺和镇上的女孩们都不一样。举例来说，镇上女孩们的父母会想尽办法将自己女儿的讯息和画像交给到城里做生意的人，好让他们能在城里为自家女儿寻个德高望重或风度翩翩的男子。为此，他们不惜将好吃的东西往那些人家里送，画像里会卷着几枚银币子。

        爱丽就曾见过母亲将二姐的画像塞入那商人的手里，端着笑脸与那人扯了好久的话，只待那人露出不耐烦了才作罢。

        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悲，但这就是西里镇子的常态。

        镇子上的画师说过，这个年龄段里急着想要进入婚姻市场的少女中，就只有艾琳诺没来光顾过他。

        可不是吗？他们认识的艾琳诺，从来都不为这种事所操心，真正能够让她辗转反侧的，恐怕只有书上那些看不懂的东西。她甚至不像镇子里的女孩们宅在家中，她时常游走在镇子的各种角落里，大家都认识她，那个怪女孩，艾琳诺。

        她总是捧着书本行色匆匆，却不是漫无目的地游走。遇见路上向她示好的男子她会扬起嘴角礼貌回应，毫无畏惧妇女们在她背后贴上的“狐狸精”标签。可她就是一颦一笑都摄人魂魄，即使是个冷若冰霜的样子，听见人说她坏话她也充耳不闻。

        她只埋头读书写字。即使同龄少女们不屑她的怪癖行径，但她们却否认不了每一次见到那靓丽的身影，都会按捺不住在心里赞赏她的容貌和气质，不屑之中，都在暗暗妒忌。

        反正艾琳诺不屑竞争这婚姻市场，不会带来威胁，她们对这总是行踪不定的女孩再无窥探的欲望。

        于时间上来说，皮特认识艾琳诺要更久一些。从出生起，艾琳诺就是他的邻居，彼此的父亲都曾是上一代的皇家护卫，丧命火海。别人不知道艾琳诺要去哪里，他肯定知道。

        他知道艾琳诺偷看书的地点，镇子里图书馆的钥匙是他替她搞到的。

        但艾琳诺认识他的过程却不是那么美好，严格上来说，她甚至比他亲姐还要了解他。

        五岁那年，皮特在面包店里偷东西，因为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那时父亲的死讯曾让他们家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

        面包店伙计发现他的时候，将他绑在了后院的柱子上，实行了鞭挞，再然后，他竟脱下他的裤子，要对皮特施予暴行。

        艾琳诺及时阻止了他的行径，并假装带着一伙人赶来抓他，伙计这才仓皇逃跑离去。

        她后来问皮特，为什么要偷东西？为了少吃一口饭，他说，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后来艾琳诺替他在面包店谋到了一份学徒的工作，而那位曾经差点伤害他的伙计被老板辞退了，且在西里镇子再谋不到一份工作，连夜卷铺盖离开镇子了。

        面包店老板就是莫菲先生，同时也是艾琳诺在邮局工作的雇主。

        莫菲先生和他的太太在西里镇子上属于德高望重的人物，他们从商覆盖的领域很多，几年前两人从外地来到西里小镇里扎根住下，善良热心的夫妇很快成为镇子里的大亨。

        莫菲先生每月会发放薪水给皮特，为他辛勤的劳作给予奖励，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罗林达一家渡过最艰难的时刻。

        莫菲夫妇与艾琳诺的关系非常好，除去莫菲先生总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胸口发疼。但他和太太毫不否认艾琳诺的潜力与才华，特别爱惜像她这样具备新思想的女孩。

        两人没有孩子，莫菲太太早已视她为己生，莫菲先生自己是无所谓，有个贴心温柔的小棉袄谁不要，可是…

        眼前这看起来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他看着艾琳诺的样子，无奈地叹出了气，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莫菲觉得像艾琳诺这样火爆尖锐的性格应该与他不合拍才对，否则怎会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到心肌梗塞。

        皮特奉命将艾琳诺带到莫菲夫妇的住处后，便站在艾琳诺身后东张西望，诚然，不管来几次，他都会对这西里镇上最大最豪华的房子充满兴趣。

        莫菲先生咳了声，用眼神询问探头探脑的小屁孩为什么还不走。

        皮特抬起头来看今日着装格外正经严肃的莫菲先生，人小鬼大悄声问道：“有什么大人物在里边吗？”

        说着欲看向他身后的会客室，“进屋的时候我们都看见外面的昂贵马车了，城里来的大人物？”

        莫菲有些伤脑筋地捏了捏眉头，看了眼艾琳诺，示意她将皮特打发走，很显然这小子已经和艾琳诺混在一起太久，狡黠又精明且不好糊弄。

        艾琳诺收到指示，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皮特。“你昨晚又迟回家了是吗？你姐今早告诉我，如果今晚你再迟进家门，就不用吃晚饭了。”

        见皮特不为所动还想继续一探究竟的模样，她继续补充，“到时候你吃不上饭可别来敲我的门，我一口饭都不会留给你。”

        要说有谁能镇得住这镇子的屁孩之首，可以说是艾琳诺了，她总是有魔力把握住他的命门精准威胁。

        艾琳诺蹲下身子来将兜里图书馆的钥匙拿出来递给他，“替我将钥匙送回去吧，再晚一些该被发现了。”并拍了拍他的头，显然这是屁孩年龄段的孩子最讨厌且抗拒的动作。

        皮特一手拿过钥匙，另一只手护着头，“知道了！”离去的时候还不忘碎碎念，“别碰我头…”

        大厅里终于只剩下艾琳诺和莫菲先生，莫菲在身后痛心疾首：“不会吧？这小子帮你偷图书馆的钥匙？”

        她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莫菲的话，只看着紧闭的会客室木门。“说吧，谁要找我？”

        莫菲马上恢复谈正事的脸孔，有些踌躇。他探手整理起了领子，搬来西里镇子这么久他很少穿起这么正式的服装了。他压低声音，看着眼前的女孩，“皇室的人。”

        她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关于我父亲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艾琳诺。但他们指名要找瑞佛家的女孩。”

        艾琳诺又不说话了，她面无表情，但指间攥紧，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莫菲也没有催促她，只待她走到自己的身边，将手放在其肩上拍了拍，提醒她：“女王在里边。”

        莫菲领在前头为她打开了会客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人是莫菲太太，她正和里边的贵客谈笑着。见到艾琳诺的到来，莫菲太太就站了起来。

        “艾琳诺！甜心，快过来。”她来到艾琳诺身边拥抱她，轻轻吻在她耳边，并趁机提醒她：“你得向女王敬礼。”

        莫菲太太退去后，她终于看清会客室里的所有来宾。坐在中央上位的应是女王了，即使她身着低调普通的衣裙，浑身透露出的锋芒却是不容忽视的。她有一双碧绿的眸子，盯着你看的时候会让你浑身不自在，像做错事的人会无所遁形。

        这位女王登基的英勇事迹传遍卡罗莱纳王国的大街小巷，无人不晓她是怎么于四年前在反叛者雅各布团体的簇拥下，推翻当时腐朽的政权，取代自己的姑姑，从失势公主一夜成为卡罗莱纳新一代的女王。那时候的换血，使整个王国迎来新的曙光，政权翻新，王国的生机逐渐复兴。

        艾琳诺的父亲是在王国换血前失踪的。他曾是这位昔日公主的父亲--肯尼迪三世国王的护卫。

        那个时候，争夺皇位的阴谋在继续，皇宫起了大火，所有肯尼迪三世的皇家护卫都被烧死，西里镇子里不停有焦黑的遗体被运送回来。

        镇子里多数男人都从事着皇家护卫的工作，遗体成批运送回来的那段期间，整个西里镇子成天充斥着遗孀孤儿悲痛的哭喊声，是前所未有的黑暗时刻。

        那是失去亲人的苦和痛。所有皇家护卫被烧得面目全非，艾琳诺不知道官兵们是怎么为死者辨别身份的，反正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要将这些尸体丢弃罢了。

        后来，这位公主带着她的雄兵回来了，成为了新一代的女王，再没有当初皇家护卫的消息。

        艾琳诺觉得，她的父亲，就好像只是这场权力斗争下一枚被牺牲的小棋子，没有姓名，没有尸首，犹如人间蒸发。

        他付出性命离开家人只为守着这些权贵，保卫他们的性命。但风波平息下来后，如船过水无痕，没有人再去寻找他的下落。

        那个时候的艾琳诺只有十三岁，母亲病死后父亲失踪的消息接踵而来。卡罗莱纳王国在庆祝换血的成功，举国欢庆，她一个人缩在母亲的房间里哭得无声无息。

        原来人世间的悲喜本就不是相通的。他们喜乐、欢呼；她在一隅窒息、绝望。

        所以即使眼前坐着整个卡罗莱纳王国人民所敬仰的新女王，艾琳诺依旧无法与他们共鸣。她无不抗拒这个建立在父亲尸首性命之上的新王权。

        “艾琳诺…”身后莫菲太太又在提醒她，她回过神来，屈膝向座上的女王敬礼。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金发绿眸的赛琳娜女王开口了，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

        艾琳诺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座上的几位权贵。没有想到先开口说话的竟是女王身边的男人，“嗯、赛琳娜，你没有必要要求所有人都喜欢你。毕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也觉得你挺讨人厌的。”

        “”艾琳诺几乎肯定这位边上说话的男子就是那个搞笑的王夫了。

        新上任的女王背后坐拥着反叛团伙雅各布，这位王夫奥提斯就是其中一员，与诺丁瀚公爵一样，他们都是将这位女王推上宝座的功臣。此时房间里还坐着诺丁瀚公爵与其夫人，艾琳诺很难不知道他们是谁，毕竟他们四人已是卡罗莱纳王国里无人不晓的人物。

        “我能知道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吗？”艾琳诺挺直身子问道。

        “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莫奈·瑞佛的女儿。”赛琳娜女王说道。

        再次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艾琳诺觉得心脏骤紧，她只觉得苦涩，难以抑制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听见自己的回答：“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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