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找事儿的

周强听进去了，想了一晚上，天一亮就叫上几个兄弟，在凌采禾摆摊的地方守着。

        他是惯来看不上女人的，觉得女人生来就是给男人干活，在家对老婆动不动拳脚相加，对兄弟却是个顶个地好。因此他叫来的这些兄弟也乐意给他撑腰。

        看着凌采禾和凌树军远远推着板车来了，周强不屑地哼一声。他本来懒得和娘们儿一般见识，但王庆满说得没错，他这叫立威。

        凌树军知道周强不是个好惹的，看见一群牛高马大的男的站在路边，心中就暗道不好，上前一步，将凌采禾挡在后面，小声说：“禾子，今天要不就回去？”

        凌采禾也看出有人上门找茬来了，但上辈子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怕这？倒是舅舅，虽然这段时间背脊挺得直了些，却还是软弱老实的性子，遇事第一反应就是躲。

        不急，她对家人有足够的耐心。

        “舅舅，没事，我做我的生意，又没犯法，他敢对我怎样？”凌采禾故意大着嗓门，叫周强一帮人都听见，“舅舅，时间不早了，你去上班。”

        凌树军是当真不想和周强起冲突，但凌采禾不听他的，一群男的虎视眈眈盯着他外甥女，他岂能一走了之，犹豫片刻，终是硬着头皮道：“我送你过去。”

        周强伸出一条腿，挡住板车。凌树军强作声势地等着他：“你！”

        凌采禾却笑道：“这不是强哥吗？想尝尝我做的春卷？成，今天第一份就做你们的。”

        周强没想到这白净的女孩儿一点不怕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收回了脚。

        凌采禾趁机将板车停好，架起铁锅，点火倒油，若无其事摊开面皮，“强哥，要素的还是加肉的？”

        周强没说话，凌采禾这下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要真摆出操社会的模样吧，好像有点丢脸。

        但他带来的兄弟脾气个顶个地冲，见状吼起来：“装什么腔啊？不知道我强哥今天是来干嘛的？”

        凌树军挡在前面，“有什么别冲我家姑娘！”

        印象中，舅舅就没有这么勇敢的时候，凌采禾笑了笑，拍拍舅舅，“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

        地痞：“你在这做生意，我强哥允许了吗？看你是个女的，强哥才没跟你计较。咋的，你还得寸进尺？”

        凌树军急得脸色通红，“我们又没摆在你那边，这里你也没承包！”

        地痞干笑，“这整个八村就是我强哥的地盘，还有谁不知道？”

        “你说这是你的地盘，拿出承包证明给我看看？”凌采禾不卑不亢，“你拿得出，就去厂子里告发我，我立马赔钱走人。你要拿不出，那不好意思，这摊我还摆定了！”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什么承包证明的？谁能摆摊谁不能摆摊，还不是强哥一句话的事？

        周强脸上也挂不住，“我是跟你讲道理，大家都是做早餐生意，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把摊子摆这里，影响了别人家，你心里没点数？”

        “强哥，你这么说就没道理了。”凌采禾见多了这种男人，根本不怵，“我影响了谁你说出来？大家愿意吃糯米春卷，那是大家的选择，公平竞争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心里没数？”

        周强一个大老粗，哪里说得过凌采禾，正要拉着兄弟们撒泼，第一辆送工车就到了。

        工人们成群结队下车，有的去对面面摊，有的跑来□□卷，顿时将周强和兄弟们挤出一截。

        凌采禾热情招呼，春卷三个一批下锅，卖得热火朝天。

        年纪大点的工人还跟周强打招呼：“哟，强哥怎么在这儿守着？摊子上呢？”

        周强烦躁地应答：“婆娘在。”

        当着众人的面，周强不好再说什么，带着人回去。凌采禾看着他们的背影，知道事情还没完。

        果然，第二天，周强又来了，这回带的人更多，而且个个都是二流子的打扮。他们也不跟凌采禾闹，但就戳着不走，大声说着荤话。

        来□□卷的不少是黄花大姑娘和刚结婚不久的妇女，多少受些影响，害怕这些二流子，下了车就飞快走远，不敢来买了。

        其他男工也有顾虑，毕竟谁都不想惹一身骚。

        凌采禾的生意萧条下去。

        但软弱了半辈子的凌树军突然有担当起来，一句打退堂鼓的话都没说，以前只是将凌采禾送到车站，现在要守到凌采禾收工，为此还迟到了几回。

        后来实在不能再迟到，还叮嘱黄巧和凌有看好凌采禾，别让人伤着碰着。

        于是原本只有凌采禾一个人忙上忙下的摊子在生意萧条后反倒多了三个帮手，凌树军和黄巧盯着周强那一帮人，凌有拍着个篮球，也站在附近。

        黄巧性子比凌树军还弱，街坊吵架，她从来都是躲着，宁可吃亏也不参与骂架。这回却反常地护着凌采禾。

        周强他们有个一丝动静，她就冲上去拦着，颤着声音喊：“你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虽阻碍了凌采禾的生意，但凌采禾冷静下来一想，却觉得不失为一个彻底说服舅舅舅妈的机会。

        他们一家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团结，舅妈甚至愿意为她出头。

        那么等这件事搞定，她就有充分的理由请舅妈和她一起出摊。两个女人互相有照应，才不会被蛮不讲理的人欺负。

        至于周强怎么搞定，凌采禾已经有了办法。

        这个时代工厂里各个村子居委会的作用是后世无法想象的，那些大娘大姨就是教导主任、家长般的存在，什么矛盾都能化解——起码能暂时化解。

        而工会的影响力也很大，谁家过得不好，往工会一说，基本都能帮衬。

        凌采禾知道，工会现在为下岗安置的事伤透了脑筋。几个月后厂子里要先下岗一批工人，工会已经开始想方设法为他们谋出路，个体经营是第一条要扩宽的路子。

        凌家这春卷摊就是个体经营，现在被恶霸强行断了财路，那凌家谁愿意拿钱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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