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昨日如梦1

　　端木明雅出院回家后不久，高考的成绩已经放榜。
　　令人没想到的是，除了她缺席的那一门之外，其他的成绩几乎是满分。
　　医科大学曾派人来到端木家，表示在经过了对端木明雅高中平日成绩的调查以及对高考当时特殊情况的体谅，医科大学愿意破格录取她。
　　端木久诚让女儿自己选择。
　　结果端木明雅深深地向校方工作人员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后，沉重地说道：“医科大学曾是我的一个梦想，我也曾为之不懈地努力奋斗过。可是当我所爱的人无法战胜生死的自然规律永远地离开我时，我才明白，医学再发达，终究还是无法拯救必然的死亡结果。谁都不是神，医生也不例外。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这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有我必须肩负的使命，梦想可以追求，但不该执着。”
　　说完，她看向了父亲，“爸爸，远东皇家学院，才是最适合我身份的选择。至于专业，无所谓了……您看着帮我选择吧！”
　　看着端木明雅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大半个月，无精打采的模样，端木久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对所有的事都提不起精神来，每天最爱做的，就是坐在观景阳台上发呆。
　　她有时候会突然笑起来，可是笑声中又掺杂着哽咽的低泣。
　　她有时候也会出门，但根据近身侍卫边骏的描述，她会先去超市买上一大堆的食材，然后再一路前往军营，在一幢独立的三楼小屋里待上一整天。屋里时不时地会飘出来浓郁的饭菜香……可是不久，便是将碗盘全摔烂的打砸声。她会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嚎啕大哭，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说那是只属于她和赫连泽屹两个人的家！
　　她让自己疯疯颠颠地过了一个多月。
　　直到端木久诚终于看不下去，找来了高阳龙藏。
　　对这个女儿，他是真的无可奈何了。
　　高阳龙藏来的那一天，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
　　听说他最近的工作一直很忙，他的胃病又有些发作。所以他比与端木久诚约定的日子晚到了两天。不过端木明雅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永远都是工作第一，永远！
　　高阳龙藏来时，送给她一份礼物，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杆高尔夫的球杆。他说过几天等他不忙了，再带她去打球。端木明雅当着高阳龙藏的面，用最标准的姿势挥了一下杆，可是手在提杆时故意松脱，球杆直飞而出，砸在墙面上，又弹落在地，发出了巨响。
　　端木明雅冷冷告诉他：“知道这叫什么吗？”
　　高阳龙藏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发笑，“滚、蛋！”
　　她竟然会有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还真是少见，一旁的侍女们都挺担心端木大小姐因而得罪了老爷请来的贵宾。高阳龙藏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依旧：“那应该是带你去滑雪！”
　　联想到不会滑雪的人一点点滚下去，直到滚出一个大大的雪球的样子，端木明雅竟然被逗笑了。
　　高阳龙藏像是一个包容着任性小妹妹的大哥，弯弯的眯起了双眼，“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端木明雅意味深长的看向高阳龙藏：“的确有！”
　　“哦？”
　　一处人烟稀少的海边，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也不是什么旅游的景点，所以他们到时这里几乎是空荡荡的。
　　穿过一片并不大的树林，走下石阶，便能到达海边的沙滩上。那里布满了各种的鹅卵石，踩在上面有些硌脚。
　　端木明雅差点闪倒时，高阳龙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但她却像触电一样，很快避开。
　　高阳龙藏很不解，“为什么要来这里？”
　　端木明雅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她指向远处公路边上的一个小电话亭，“知道吗？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姑娘，坐在道边上哭着找妈妈……”
　　“嗯？”高阳龙藏有些没明白。
　　端木明雅也没想解释的太明白，毕竟那些都是“前世”时的记忆。
　　如果以平行空间的理论来解释她现在所处的世界，那么她那些记忆，其实在这里，都是没有发生过的幻觉。
　　“当她彷徨无助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啊……长的像你这么高，像你这么帅，话不多，可句句在理。他安慰着她，还说，作为他的妻子，他必当护她周全！”
　　高阳龙藏愁着眉，心想这话，不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吗？
　　端木明雅望向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又道：“她爱上了这个男人……爱的卑微，爱的辛苦，爱的迷失了自我……然而，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会护她周全的丈夫，却一次次地伤害着她。那个丈夫有一个关系很要好的情人，比他大了将近十岁，而他们在一起，也已经快十年……”
　　高阳龙藏脸色不太好，听到端木明雅的话，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
　　端木明雅继续望着天空，不去看高阳龙藏的表情：“后来，在一场阴谋之下，那个情妇死了，连同他们未能出世的孩子一起……那个丈夫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卸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是的，在那一刻，她还是一个小女孩……他想离婚，却遭到了全家族的人反对。后来女孩的父亲来了，带走了她。女孩心寒了，她想，不就是离婚吗？他离不成，她来……结果，你知道怎么样吗？”
　　“怎么样？”
　　端木明雅随意地坐在了一块冷冰冰的礁石上，高阳龙藏低叹一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辅上去。他见端木明雅没反应，一把将她拽起身，又按坐在自己的外套上。端木明雅往旁边移了一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
　　于是两个人，肩并着肩，看着远方。
　　端木明雅自嘲地轻叹：“那个女孩也没有离成。不但如此，双方家族的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强迫了他们圆房。还放出话来，不生下嫡亲的子嗣，他们谁也别想恢复自由……”
　　“再然后呢？”
　　“那女孩……呵，现在应该称女人了吧！她真的怀孕了。可惜，她的丈夫依旧早出晚归，对她冷言冷语。他说，你要孩子我可以给你。但是能不能生下来，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高阳龙藏眉心又是一蹙，“接着呢？”
　　端木明雅：“她差不多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早产了，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死婴。她在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她真的死了吗？”
　　端木明雅轻笑，“那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
　　端木明雅转过头去，“你希望她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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