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分别在即2

　　新年之后，端木明雅前往赫连家拜年。
　　上官琴约了她一起出去逛街，端木明雅诚惶诚恐，却还是欣然的接受邀请。
　　逛街累的时候，她们也会坐在街边一间并不起眼的咖啡屋内歇脚。四周有许多暗卫在把守。上官琴曾一度感慨地说，她都已经好久没像这样打发无聊的时间了。她有些感慨，曾经她多羡慕那些一起逛街的母女，可惜赫连泽岚与她总是三句不和就能吵起来。她一直在自责自己没能在女儿小时候多多地关心她，后来女儿长大了，她也是笨拙地采用了放养的形式，将她丢到了国外。她曾以为女儿在外国吃些苦头会懂得家庭的温暖，进而不再与家人尖锐的相对。可惜她还是错了……后来好不容易盼到女儿留学归国，她又开始念了医科，再当上了医生，每天忙的根本没时间与她多说几句话。母女间的感情，早就有些淡化了。
　　端木明雅心疼的看着这个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女人，都说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她再重男轻女，可是为人母亲的本能还是有的。正因如此，女儿的突然离世，才让她这么难以接受。如今，她的大儿子又远赴中东血腥而残酷的战场，她怎能不揪心？唯一在身边的小儿子，如今也考了军校，每个月只有两天可以回家来。她把闲下来的大部分时光用来缅怀和忏悔过去。端木明雅去赫连家拜年时，赫连沐晊有些难为情地向端木明雅请求说，他知道端木明雅现在正读高三，学业最繁重的时候，可还是请她有时间的话，能够来这里多陪一陪她未来的婆婆，也免的她成天胡思乱想。
　　因为听说了端木明雅准备考医科，上官琴很不赞成。但她知道，连自己的女儿她都管不了，又何况还是一个尚未过门的准儿媳？她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在她的眼中，医生这个行业真的太苦太累了，虽然这个职业很神圣，也很受人敬仰，但无论是昔日的赫连泽岚，还是现在的端木明雅，她们根本不需要让自己过的这么辛苦。
　　端木明雅体谅上官琴说这番话的苦心，她并没有反驳什么。随着高考填报志愿的临近，她真的感觉压力很大。
　　一方面担心自己考不上医科，另一方面又觉得真若考上了她会读不下来。
　　她答应过赫连泽屹，她高中毕业时就嫁给他。她相信婚后赫连泽屹是不会允许她避孕的，那她如何一边怀孕生子一边还在念书？但凡换一个相对容易些的专业，或许还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时光一晃，冬去春来。
　　等到春假结束的时候，夏天就快到了。
　　距离赫连泽屹离开已过去九个多月。
　　端木明雅让自己陷入到繁重的学业中。
　　前不久，在与赫连泽屹难得的视频聊天时，她发现赫连泽屹一直在咳嗽，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气候不适而偶感风寒，还是生了什么重病？又或者是受了什么伤！他从来都只是报喜不报忧，有时候她问的多了，他就会顾左右而言他的反问她最近有没有“沾花惹草”！端木明雅明白他是怕她担心，结果他越这样，她反倒越牵肠挂肚。
　　她忽然有些同情古代那些上战场的士兵们的家眷。千里传音，只能靠一封家书，除非是当官的，普通士兵都未必有这个机会看到家书。他们的眷属又该如何的牵挂着他们啊……
　　她不求他建功立业，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就足够了。
　　临近高考的那几天，气候炎热。
　　端木明雅已经连续三天没正经的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真的很紧张这次的考试，父亲曾经几次试图安慰她，可说来说去，考试都是她必须一个人面对的战役。
　　如果不是媒体的大肆报道，端木明雅可能还在一边备考，一边掐算着赫连泽屹回来的日期。
　　当校园中所有的同学都在偷偷摸摸地背着她指指点点时，端木明雅还在为一道习题的攻克而开心不已。
　　这几天她的同桌张雪雅特别的关心她，有时候甚至像个小丫鬟一样对她嘘寒问暖。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端木明雅，隐约听到了什么“人质”，什么“殉国”之类的话，她将目光移过去，同学们却在与她对上目光的同时，集体低下了头。
　　端木明雅终于发觉到不对劲。
　　一把抢过同学手中的报纸，上面赫然醒目的写着：X月X日当地时间凌晨三时许远东派往中东的维和部队遭遇到反叛军的猛烈攻击。在双方交战中，远东维和部队包括一名高级将领在内的多人被伏，截至记者发稿时间，已有多名远东士兵被反叛军斩首，其中包括远东维和部队最高将领、现役维和军军长赫连泽屹壮烈殉国……
　　“殉国……”
　　赫连泽屹，他死了？
　　那个说要给他幸福的男人，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端木明雅直直地倒了下去，周围的同学紧张地叫着她的名字。
　　自从看完了新闻，端木明雅一直没有哭。
　　她在醒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赫连家，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可是刚到赫连家门口，便看到连路边的路灯都挂上了黑色的绸布。
　　赫连泽屹的遗体听说是在今早运回了国。
　　因为考虑到端木明雅马上就要高考，谁都没有通知她。
　　端木久诚这些天也在发愁，可是看着女儿不哭不闹，状似和平常一样，他再不放心，也只能干看着。
　　上官琴曾经趴在儿子的灵柩前嚎啕大哭，她非要开棺查看，她不相信儿子会身首异处，更不相信那里面躺着的是她的儿子。
　　她发疯的埋怨着丈夫，为什么非要派他去那么遥远的战场上历练？她甚至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兵……
　　赫连沐晊一夜间白了头发，赫连家接连失去了一子一女，全家都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之下。
　　高考开始的那一天，端木明雅又一次昏倒在考场内。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
　　她拼了命地学习、学习再学习。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赫连泽屹已经死亡的现实。
　　端木明雅大病了一场。
　　每天都乖乖地待在病房里，不说话，不哭也不闹。
　　高考已经结束。
　　父亲曾叹息着抚了抚她的额头，告诉她，好在她只是缺席了一门的考试，其余几科的成绩加起来就算考不上医科，平稳地过渡到远东皇家学院的大学部，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如果她执意要念医科，还可以选择复读，明年再接再励。
　　端木明雅看着天边飞过的一群鸿雁，终于开了口：
　　“爸爸，我要念军事科技大学。”
　　“明雅……”
　　“早晚有一天，我要替他报仇！”
　　“明雅！”
　　端木久诚大声地喝止了她，这还是自从出事后，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话。他轻轻地弯下腰，将女儿倔强的小脸轻轻地捧在手心中，“明雅，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只有你一个……”
　　爸爸的眼中充盈着泪光，他太心疼这样的女儿，可是他纵然再有能力，也只是一个无法抗拒生老病死的凡人而已。端木明雅看着父亲，她的眼中也慢慢地流下了热泪……
　　她终于有了一些人类应该有的正常反应。
　　“爸爸……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接受现实吧！明雅……赫连泽屹，真的已经死了！你还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一定会的。”
　　端木明雅冷冷的笑起来，眼中的泪如洪水倾泻而出，“爸爸，我不想再嫁人了！我答应过他，会嫁给他……我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端木久诚眉头微蹙，在端木明雅这次入院后不久，他曾让女医生为她做了验身，她明明还是完壁之身。
　　为何她要这么说？
　　其实当端木久诚听说女儿居然还是完壁之身时，他真的很震惊。毕竟他也曾年轻过，自己的女儿与他单独相处了那么久，甚至还跟他过了几次夜……但是他很快地想通了原由。也正因此，他才真正地从内心里认可了这个“女婿”……可惜，已经不会再成为他的女婿了！
　　端木久诚只能长嘘短叹地继续安抚着女儿，“明雅，你不是想回东亚吗？高考已经结束了。你回去度一个小长假再回来吧！”
　　端木明雅木讷的摇摇头：“不，我要在这里守着他……哪怕，只是他的灵魂。我若不在，他回家时会找不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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