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家

叶涯给他的感觉不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可能和他只停留在六七岁年龄的智商有关。

        然后叶旋在一扇门前停下，他说：“这是叶豪以前的房子，我不知道现在还住不住在这里，你开吧，”叶旋扭开头退后了一步，到林医生身后，“我不想看见有关他的任何事。”

        林医生特别怕叶涯真在叶豪手里，从叶旋的态度和以前的听闻来说，叶豪绝不是什么善茬，他都想直接撞门，但是多年素质让他还是敲门试探。

        敲了一会，才慢慢地有人踢踏着过来开门，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只开了一点点很是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来着找人还是干什么？”

        叶旋看着那个女人，怎么会？

        林医生从他表情看出不对劲。

        林医生礼貌问：“请问叶豪还住在这吗？或者您知道叶豪吗？”

        女人依旧很警惕，“我不知道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我只是租在这里，这里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两个多月？

        那还能在哪里？叶涯还会在哪里，林医生直觉告诉他，只能是叶豪有这种动机，叶涯受伤之前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会满身伤痕地倒在半路上。

        他心里做着思考，礼貌地道谢：“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在周围转，两人一路问人，终于打听到有关叶豪的事，叶豪在这一片的名声很差，脾气暴躁、喝酒骂人找人挑事、家暴打孩子、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这几年因为赌博开始借贷，赌博上瘾后越赌越多，自己又不挣钱，叶涯打工的钱也帮不了他。

        便生出将叶涯卖给别人的想法，结果那天叶涯硬生生地跑了，邻居街坊都知道这动静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关于这个说法也只是小部分这样说，后来就没有听说过叶涯的消息。

        后来应该就是他捡到叶涯并且照顾的那段时间。

        听说之后叶豪卖了房子还了钱，他们也不经常看见了，更没人知道叶豪去了哪。

        线索断了。

        林医生看叶旋自从来这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好，话也不怎么说，可能并不太想继续留着，估计要是因为叶涯他这辈子也想来这里了。

        林医生说：“要不你先回去吧，先回去照顾你妈，让她别担心了，我会找到叶涯的。”

        叶旋皱着眉，“找不到叶涯她不会安心的，我们线索已经断了还要继续在这里打听？”他思考了一会才继续道：“如果叶豪真的是要卖叶涯抵债的话，我们应该顺着这条线索找，找他之前要交易的卖家。”

        叶豪这个人，叶旋真的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有一点点关系了，他和母亲离开了那么远，就希望这辈子也不再踏进这里。

        以前只是家暴喝酒打牌，现在都已经……

        他的堂弟，叶涯以前到底是怎么生活呢？

        林医生点头，脑子飞速转着各种可能性思考自己有没有遗漏某些重要的要点，他往路口走出去，然后手机响了起来。

        林医生一接通，电话那头直接道：“我找到了，小林，我找到叶豪住在哪了，城南附近一个有池塘的地方，那里有一栋没人居住的居民楼，你在那边是吧，你先等着，我们在路上马上过去帮你。”

        林医生一边加快了脚步，扭头问落后他一步的叶旋：“会开车吗？有驾驶证吧？”

        叶旋第一没反应过来，“嗯……有驾照，怎么了？”

        林医生说着将车钥匙丢给他，神色冷淡，五官的线条绷着显得很严肃，丝毫没有商量道：“开我车，你先回去，给我一个晚上时间，我保证将叶涯带回来。”

        叶旋还想说什么。

        “我有把握，你在会碍事。”

        叶旋确定地看了他几眼，觉得林医生可靠，拿着车钥匙往停车那边走，最后担心地嘱咐：“别受伤，把叶涯好好带回来。”然后又郑重地说，“谢谢。”

        叶旋走了后，林医生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天色渐暗。

        手机显示下午6：18。

        他对着电话，声音很冷，“大哥……你们人不多吧，别声张，我过去路口，来接我。”

        刚才大哥说。

        “听说这两天叶豪在找人做交易，似乎找到一个声色场所的某个经理，说是手里有个极品，叶豪想多捞一笔。”

        林医生在路口并没有等多久大哥就开着车过来了，从刚才接过电话后，他变得格外冷静，不怎么说话但是变得很冷漠，平时柔和的轮廓线条都紧绷着。

        大哥那群人一看就知道，林医生现在很生气，有人碰到他底线了。

        到了他们所找到的地方，一群人下车走过去，路灯隔的很远才一盏，光线昏暗，还有池塘里一些动物的偶尔几声叫声。

        不觉得舒适，只是瘆人。

        大哥他们一共五个人，林医生和大哥肩并肩走着，然后大哥在那栋楼停下说：“到了，我们找到人在这，这一片无人管，他就住里面，很适合躲债或是藏东西。”

        有一间房亮着光。

        林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不远处的路灯不明亮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是手术刀一闪而过冰冷的银光，他没说话抬脚就往里面走。

        到了那扇门前，里面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地仿佛这只是一间空房，只不过恰好灯是好的。林医生脸上挂着笑敲了敲门，大哥他们有点迷惑他这波操作，这踏马难道不应该大喊直接闯进去吗？

        林医生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

        他笑起来，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很轻很细微，叶豪如果真的打算将叶涯卖出去，晚上这种地方当然适合交易，没有人没有监控，悄无声息的，谁也不会知道。

        但是，他肯定很谨慎，因为一个躲债的人绝对习惯了躲躲藏藏和装死。

        他敲门只是想告诉里面的人一声，有人来了，仅此而已。

        林医生对着里面的人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听说你手里有个极品。”

        然后里面的人似乎吐了口气，放松下来到了门后面，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猥琐得想吐，“嘿嘿您是冲着我手里那位来的吧，不过价钱……”

        然后一脸笑意打开了门，一个邋里邋遢而且猥琐的男人，屋子里一股被闷出来的酒气与某些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林医生一群人瞬间有些反胃想呕。

        只是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医生抬腿直接将叶豪扫了过去，叶豪整个人撞到墙上弹起然后掉下，他似乎没想到一个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会突然对他下手，不是来交易的人？

        叶豪捂着胸口猛得咳出一口血，不是来做交易的，也绝对不是来讨债的，那这群人，是来干嘛？

        最前面那个男人，很休闲的白衣黑裤，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有一点像一个医生，可现在这样子显得冷漠得毫无感情，像是一把冷冰冰的手术刀。

        倒是他身后的人看起来像混混。

        林医生朝着叶豪走过去，每一步都很慢却像踩叶豪心底防线一样，叶豪蜷缩在角落努力装着镇定却克制不住的全身发抖，“你你想干嘛……我我告诉你这是法治社会……你想要人是不是，价钱好商量价钱好商量……”

        林医生用巧力狠狠踩在他膝盖骨上，冷冰冰地开口：“叶涯在哪？”

        似乎有膝盖骨碎裂的声音，叶豪惨痛地叫了一声，抖着手指着旁边关着门房间，他痛得脑子晕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刚才林医生喊的是那小贱人的名字，明白似乎不对劲。

        林医生松开了他，往那个关着的房间走，回头说：“大哥，麻烦帮我教训一下，别弄死就行了。”

        大哥不满：“我已经好久不打架了，”然后笑起来，有点兴奋，“还真有点怀念呢。”

        房间里没有光，打开门才从门口透出些光，林医生站在门口看见缩在角落头埋在膝盖不敢抬头的叶涯，门开了后叶涯似乎瑟缩了一下。

        26

        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林医生第一次看见叶涯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这个姿势，这样地保护自己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却朝他伸了手。

        林医生抬脚往叶涯走过去，克制不住地慢慢伸手想摸一摸叶涯，像以前一样安抚他，只是刚触摸到他的脸，叶涯就抖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头张嘴就对着林医生手臂咬了一口，用了全力往死里咬的那种，仿佛要从林医生手臂上咬下一块肉。

        这里的光线不明亮，叶涯只身处于黑暗中。

        他脑子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他死死咬着那个人，然后从牙缝里漏出两个音：“滚开！”

        像是绝望之际拼死一博的困兽。

        林医生哼都没哼一声，看着叶涯只觉得心脏像被机器重复碾压着，拆碎又重组地疼。

        原来，心疼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啊。

        林医生伸出另一手，朝他靠近轻轻地将叶涯抱住，“对不起，我来迟了。”

        叶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听见久违的声音，虽然他脑子还是迷糊，但他知道这是林医生，立马松了口，所有委屈难过波涛汹涌般涌到心里。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林医生了。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了。

        可这几天里，他被那个人打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希望林医生可以来救他，像天降英雄那样带他回家，他不敢说话不敢哭连反抗都困难，他觉得自己会死掉，一分一秒都熬着，后面就只希望能在死之前见林医生一面。

        那至少也算填补了他的遗憾。

        他死后，是不是什么也留不下，然后慢慢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他没了那股绝望之际的狠劲，憋着委屈难过，嗓音很哑，断断续续地跟林医生说：“……我以后……以后好好写读后感……乖乖听话我也……也不哭，”

        然后伸手抱住了林医生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脖间，他其实很想坚强一点也不想哭，可是在林医生面前眼泪总是忍不住地掉，“我想回家……回家好不好。”

        他等了好久，等啊等，还是想回家。

        林医生感受到脖间叶涯微弱的气息，一点微热的液体滴在他脖子上，林医生似乎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声音，愈来愈汹地仿佛要将他淹没，可他却像浸在深海里无措最后只能任其沉沦的人，什么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满心满眼地只认得眼前这个人了。

        他抱起叶涯，轻声道：“好，我们回家。”

        我来带你回家了。

        别慌别怕，我一直在，家一直在。

        林医生抱着叶涯出门，大哥他们一行人没多大兴趣地群殴叶豪，叶豪本来还在反抗，后面真招架不住只剩下被打的份。

        不过叶豪这人也很神奇，被打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看见林医生抱着叶涯要走时还很有骨气地喊：“你他妈！给老子放下他！你们这是拐卖懂吗？！你们信不信报警抓你们！”

        他还得拿叶涯换钱，叶涯不能没了。

        林医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现在只想带叶涯回家，他冷冷看了人一眼，仿佛面前是医院停尸房的尸体，他笑着说：“报警？”

        明明是笑着的，却显得不近人情。

        “虐待叶涯？嗯？三番五次找他要钱，用手段逼他留在这里打工养你，还想将他卖了？你觉得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又有谁知道呢？”

        叶豪却像是突然来了勇气，反而不怕死了，“呸！那个小畜生长着一张好脸不知道利用，别人看上他，他过去就会有大把的钱而且可以不用受我威胁，要是乖一点哄得金主高兴还可以回到大学，我那是帮他！”

        “第一次逃了我就没办法吗？还不是得落我手里，呸！不知好歹的东西！活该！”

        叶豪说着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口水，极不屑的样子，一脸那个畜生不知好歹我是为他好的神情。

        林医生抱着叶涯往门口走，忍着自己没动手，只是跟大哥说：“大哥，走吧，我想回家。”

        最后对叶豪道：“我会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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