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天我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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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日子叶涯基本都会跟着林医生去医院，和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林医生来上班，医院仿佛成了另一个家，有时在家等着外卖或者自己下楼买，渐渐清楚附近都有什么美食，自己也会出门拉着林医生逛一逛。

        叶涯同时在医院认识了一个同个小区的小胖子，是林医生楼上的邻居，小胖子是个小学生，太调皮摔到腿在医院躺着时天天对着叶涯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特别喜欢和叶涯玩。

        林医生也就由着他们玩，叶涯也需要有个伴，有时还顺便给小胖子也带些书，小胖子表情那是一个哀怨。

        19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间就是七月。

        小胖子出院了几乎天天去找叶涯玩，叶涯又时时跟着林医生，林医生后面就跟着两条尾巴，一转头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最后林医生烦的不行，叫小胖子带叶涯四处走走不要一直来医院呆着。

        叶涯才委屈巴巴地跟着小胖子看外面世界，在小区附近转医院附近转买各种好吃的，小胖子说着自己吃过的各种美食，然后都带着叶涯吃一遍。

        七月初一天。

        林医生正好周末，本来是计划晚上带着叶涯去游乐园玩，中午时突然接到派出所电话，事过近两个月，叶涯的亲人终于找过来了，说是想接叶涯回家。

        放下电话的时候，林医生有点沉默，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不舍，就是或许有点习惯叶涯的存在了，叶涯走了好像房子就真的大了，他都快忘了叶涯终究要回去的。

        但是林医生觉得应该尊重叶涯的生活，他该回到本来属于他的生活里去，叶涯应该去找回自己的人生。

        林医生找到叶涯，叶涯正在书房里玩游戏，还是小胖子教的。

        “叶涯。”

        叶涯从电脑抬起头看林医生，特别高兴地和林医生说：“你看，我通关了！小胖说他玩了半个月才全部通关的，我只玩了三天。”

        林医生过去看了眼电脑，屏幕炸着烟花表示通关的喜悦，他却莫名有点不太高兴，林医生鼓励性地夸了一下：“嗯，真棒。”

        叶涯高兴地跟林医生分享：“我在那个配音群里认识了新的朋友，他还夸我学得不错，说我声音好听。”

        林医生嗯一声坐到书房里的小沙发上，对叶涯招招手示意叶涯过来，顺便自己冲了壶茶，格外悠闲似的喝着。

        然后才慢慢开口问：“叶涯，你想回家吗？”

        叶涯坐在林医生对面，笨拙地学着林医生的样子喝了一口，疑惑道：“这里不是我家吗？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不是，你只是忘记了，但是你有你自己的家，你还有亲人，他们想接你回家，你想回去吗？”

        叶涯觉得嘴里的茶水有些苦，一口吞下去才说：“我不想，我只认识你。”一会儿，又特别认真地说：“不对，还有小胖，我现在还认识小胖、张叔叔。”

        林医生耐心跟他解释：“那是你的亲人，他们路途遥远地过来想接你回家。”

        “那也可以啊，那我们一起回去一下，过几天再过来，那我就回过家了。”

        林医生：“……”

        林医生不知道要怎么跟叶涯说清楚，叶涯总是选择性理解他的话，“我们先去见一下好吗？他们今天在等你。”

        叶涯有点可惜地问：“那我们不去游乐园了吗？”

        林医生：“不去了，下午去和你伯母见一面，我们一起吃个晚餐。”

        20

        四人在一家饭店里碰面，坐在宽敞的包厢里，菜和茶早已上好，却没人动餐。

        叶涯伯母开始有些忐忑不安，叶涯堂哥叶旋倒是面色平淡安静地坐着。

        林医生前几天在派出所的时候与他们见过面，不至于像第一次见面一样陌生。

        叶涯就眼巴巴看着那些美食，偶尔吞下口水但是没人动他也不敢动筷子，他有时候往伯母那儿看几眼，看向堂哥时却有点怕生的样子。

        林医生率先打破沉默，“叶涯伯母，叶涯出了点事情他醒来时就是这样了，一直保持着小孩子一样的智商，以后生活可能会有些麻烦。”

        叶涯伯母紧张道：“诶诶不好意思了，这么久才过来给您添麻烦了，那叶涯还有可能恢复吗？我……我前几天听说了但是我也不懂这些，那个时候以为没这么严重。”

        两人看了一眼在旁边吞口水的叶涯，林医生有点无奈，叶涯眼巴巴地看着林医生，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我饿，想吃。”

        林医生给叶涯盛了小半碗汤，“先喝一点汤，等会慢慢吃。”

        叶涯就乖乖喝汤，眼神小心地瞅了眼对面两个人，完全陌生。

        叶涯伯母两人看着叶涯和林医生之间的举动感觉两个人似乎很熟悉，格外的亲密满满默契。以前的叶涯是没有和谁有多亲的，自从父母过世后，就处于一个半封闭状态。

        “那个……林先生，叶涯他完全不记得以前了吗？”叶涯伯母问。

        “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这样啊，”叶涯伯母有点失落，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林先生，我们打算明天就带叶涯走，虽然他现在忘了但是总得回家。”

        叶涯这孩子从小就苦，没了爸妈后性子也不像之前那么开朗活泼了，以前多可爱聪明，她算看着长大，后来他那伯父死活要拖着叶涯在身边，她也带不走又帮不了什么忙。

        林医生喝了口汤，皱了皱眉，“明天？是不是快了点，他现在对你们不太熟悉可能会产生抗拒心理。”

        叶涯伯母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坐她旁边的叶旋帮忙道：“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在b省居住，这次是有亲戚有酒宴过来参加，那边的工作什么只请了几天假有工作要忙，无意中知道了叶涯这事，就想着早点带叶涯回去。我们之前没料到他会变成这样。”

        林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很想问叶涯愿不愿意走，愿不愿意留下，但是自己又清楚本来就只是代为照顾，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去插手这件事。

        又有什么身份说让叶涯留下。

        最后还是决定明天九点就出发，叶涯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去留，最后时也只是听林医生的话勉强地算是和叶涯伯母相认，伯母堂哥地喊了两句。

        吃完一顿晚餐，送走叶涯伯母两人时，外面霓虹灯亮起，四周有来来往往的人，城市开始夜的热闹，夏夜里微凉的风时不时吹起。

        叶涯跟着林医生走着，心情有些失落又很难过，他知道自己还有亲人的时候其实有过期待，但是看见的时候太陌生，他所想的亲人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反而是林医生，才是他最熟悉的存在。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喊林医生哥哥，可他也清楚林医生并不真的是他的哥哥他的亲人，或者和他有关系的某某。

        叶涯乖乖踩着林医生的影子走，一步又一步地跟着身后，后面的路是黑的，旁边都是陌生的，只有站在林医生旁边，他才感到安全和熟悉。

        但是，明天他要离开这个安全区。

        以后所走的每一步路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林医生停下脚步，叶涯就直直地撞上林医生的背，本来眼睛就在发酸想哭，这一撞直接疼出生理眼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林医生转身，看见叶涯眼泪一愣，“怎么了？找到亲人要回家怎么还哭了？”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叶涯眼泪，又给叶涯揉揉鼻子估计刚才撞到了。

        叶涯揉了揉眼睛，听林医生说话顿时心里更委屈，憋不住的眼泪往下面掉，哭得直打嗝。

        林医生在路边安慰人，轻轻拍着人后背安抚，又一边给人擦眼泪。

        过路的人频频看向两人又路过，过了好一会，叶涯才憋着眼泪说：“我想去找小胖可以吗？我要跟小胖说再见。”他总觉得林医生不想要他了，以后可能见不到小胖了，这是他第一个朋友要好好道别，以后或许也见不到林医生了，叶涯就是很难过，他也知道林医生不喜欢他哭，但他总是忍不住。

        林医生揉了揉叶涯的头，温柔道：“可以，我们去找小胖。”

        然后林医生牵着叶涯的手在有些燥热的夏日里慢慢走着，叶涯的手带着点薄茧很瘦也很凉，像是块冰凉的玉石。

        叶涯看着林医生，夜晚的霓虹灯有时照在林医生身上，牵着他的人带着光似的，很温柔。

        这个人是他心里闪闪发光的存在。

        21

        直到晚上九点半叶涯才从小胖家回来，林医生那时洗完澡了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儿频道，有时候叶涯在看他会瞧两眼后来叶涯会叫他陪着一起看，林医生没事的话也就陪一会。

        叶涯回家先去洗澡了，然后顶着带着擦干后半湿润的脑袋坐到林医生身边，林医生看他：“怎么又不吹头发？”

        然后站起身去拿了吹风机，站在叶涯身边给他吹头发，叶涯很配合地坐着，眼睛盯着电视机。

        林医生：“回家了就记得自己吹头发，湿着头发睡觉对头不好。”

        叶涯听着林医生说话，然后才低低地问：“哥哥，他们会对我好吗？像你一样。”

        林医生指尖穿过叶涯柔软的头发，拿着吹风机吹着，听见叶涯的话沉默了一会，他不了解叶涯以前的亲人。

        良久他才说：“会的，他们既然想带你回家就会对你好的。”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对我来说很陌生，我害怕。”

        他莫名地害怕从前，从前应该是他想摆脱的回忆吧，他害怕那些陌生的亲人，他害怕他们会觉得他是个傻子是个累赘，他害怕总是在不属于他的地方呆着，他最害怕的—是离开林医生。

        叶涯经常会想，林医生说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小胖说他是失忆甚至玩闹着说要给他找回忆，也有些陌生人有时候看傻子很同情的眼神看他，他就会想，他以前是怎么样。

        记得那次看喜羊羊遇到过去的自己那一集，叶涯记得喜羊羊说：“被捉走的可是过去的我啊，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

        他就想，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呢？

        过去的自己……

        后面两个喜羊羊合作从小狼人手里逃出来，美羊羊说：“两个喜羊羊合作就是厉害。”

        两个喜羊羊：“因为我们都是喜羊羊啊。”

        他们是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可叶涯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怎么样，过去的自己是不是也这么蠢，也总会忍不住哭。

        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靠着林医生活在现在，让他回到以前的亲人身边，他就是会害怕。

        林医生替他吹好了头发，揉了叶涯头发两把，然后绕过叶涯面前，带着安抚意外地轻声说：“叶涯，要学会接受陌生的人或事，他们不一定就是不好的，就像你之前也不认识我一样，或许那个陌生的地方会是你新生活的开始。”

        叶涯不说话，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可你不一样。

        然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电视，和他们平常的夜晚并没什么太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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