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碎梦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比平时更紧的握住对方的手，好像一个不注意，他们就会被风吹散一般。从醒来，千睐感觉自己的眼眶就没有真的干燥过，她已经让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过了那么几天了，到第七天，她感觉越来越难以欺骗自己。柳惊云看得出来她的情绪一直不好，可是总不能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哭吧，他和她十指相扣，试图用手心的温暖让她好受一些。

        又一次看到广场中间的那棵高大的姻缘树，柳惊云牵着她走到卖木牌的小摊贩面前。

        “你想写一个吗？”

        “写什么？你不是都要……”千睐苦笑的看着他。

        他提笔先在系着红绳的木牌的一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它递给千睐，千睐叹了一口气，在另外一面写上了她的名字。

        “我只是觉得……这个木牌会永远的留在江南城的姻缘树上。”柳惊云轻轻的吻了一下手里的牌子，“就像我们…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就是属于你的。”

        千睐看着他，一边笑着一边眼角滑落了一缕眼泪，她接过小木牌，学着他的样子也亲了一下，和他一起走到姻缘树面前，柳惊云把她抱起来，让她把木牌挂到高高的树枝上。

        “你有什么想对织女娘娘说的吗？”柳惊云问她。

        “……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得到幸福。”

        “我的话……我希望，你可以遇到那个对的人，你可以和他长相厮守。”

        他们注视着对方，千睐直直的盯着他的脸，泪水不再受神经的控制，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

        为什么，你就不能是那个人……

        “别哭，我带你去城楼，我们可以看到整个江南城。”

        柳惊云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从人群间穿过，一路跑到高高的城楼上，他扶着千睐坐到城墙上，从她身后紧紧的抱着她。

        “整个江南城都在我们面前了……”千睐呢喃道。

        “我还可以最后再看看它。”柳惊云说，“你最喜欢江南的哪个地方？”

        “那棵姻缘树…还有闻天书院，还有后山的练武场。”她说道，“我没有很喜欢哪里，只有对我特别的地方……在遇到你之前，江南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我回忆的，因为你，我才如此的爱着这里。”

        “你，阿辰，婉婉，若之，裴诗诗，还有沈羡他们，这里有我太多的回忆……倘若我们就此别过，我怕是一辈子都不敢再回江南了。”

        千睐捧着他的脸，笑了笑，“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这么畏首畏尾？”

        “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会开始有牵挂和顾虑。”他说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喜欢过谁，所以我每离开一个地方，我都不会留恋……江南对我来说，就是你，我一靠近，我就会想到，你是我得不到的人，那种遗憾和失落的感觉，让我难以承受。”

        “倘若此生，我们还能再相见…”

        “千睐，倘若我还有幸见到你，只要我们还有一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也会紧紧的抓住你，你不可以再离开我了。”

        时间它总是自顾自的流逝，不为任何人停留。他们在城楼上追逐着对方，似乎跑起来嬉戏的瞬间，会让人暂时忘记那些痛苦，他追上去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完全不顾旁人的亲吻着她的脸庞，她抱着他，好像抱着自己的满心欢喜。

        夜幕降临，柳惊云坐靠在床头，千睐靠在他怀里，空气中虽然还弥漫着从炉里飘出来的淡淡香气，但是气氛却像个走不动路的人，越来越凝重。两个人安静的依偎在一起，贪恋着最后的温暖。

        “等我明天早上醒来，你是不是就已经走了？”

        “……嗯。”

        “好。”她的声音在颤抖着，应了一声。

        手指轻微抓起柳惊云胸口的衣服，她仿佛说不出话来一般，嘴唇微微分开，眼角湿润起来，频繁的眨着眼睛，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柳惊云低头亲着她的发顶，他听得到千睐吸鼻子的声音，知道她也许在哭，更用力的搂住她。渐渐地，他已经能清晰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他稍微坐起来，和她相对，千睐抬起头，眼泪正顺着脸庞滑下，她只是盯着他，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绞住一样的难受。

        “不要哭…”

        他用手指给她擦去眼泪，不自觉见自己的眼眶也变红了。

        “我…”

        她含着眼泪，怔怔的注视着他，她好像掉落入水里，渴求着最后一点空气般，仿佛下一秒柳惊云就要从她眼前消失不见，颤抖着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她好想求他，求求他不要离开，但是她意识到，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柳惊云又一次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奈，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承诺他都没资格说出口，这一分别，可能就是一辈子。他闭上眼睛吻住她，温柔又充满悲哀，千睐也在回应着他，趁着天还没亮，他们还可以为所欲为。良久，两个人的嘴唇才分开，他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让我再抱抱你…”

        她哆哆嗦嗦的抬手拥着柳惊云，大脑里近乎一片空白，她根本无法去回想和他的过去，她好像只知道，怀里的人天亮之后就会离开她，也许是永远的离开她。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必须走，她也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可是胸口还是难受得仿佛窒息，她不敢去想象他离开后，是怎样的折磨，她祈求时间能停止，这样这段感情，永远不会无疾而终了。柳惊云也就永远属于她。

        夜过三更，困倦像寒潮一样侵蚀着她，缩在柳惊云的怀里，她紧紧的握住他温暖的手，轻声的呢喃着，身子感觉好沉好沉，但是她不想就这样闭上眼睛，她想再听听他的声音，想再看看他的模样。苦苦挣扎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用尽每一丝力气去强撑着。

        “我…我好困……”

        “不要走…”

        “我在…”柳惊云轻吻着她的手指，手掌在她的肩膀上摩挲，他像是想努力逗她笑，说道，“我发现你昏昏欲睡的样子，也很可爱。”

        听到他的话，千睐咧嘴笑了，她用力抬起头，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陪你到睡着了，我也该走了。”他低着头，吻着她的额头，“还有些时间，我还可以看看你。”

        有那么一小会儿，她没有吭声，逐渐屈服的失去了意识，屋子里的烛光还在闪烁，她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着了刚才，好像无比的慌张和害怕，她的手抓着他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千睐…”柳惊云轻声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就像镇静剂一样让她猛地收缩的心放松了下来，可他心如刀割。

        “嗯……我好像，坚持不住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小。

        “…当我和你说了我喜欢你之后…我还留在你身边，是个意外。”

        “我本来…是想不留遗憾的离开这里……可是现在，遗憾更多了。”

        话语像一把把剑刺痛了她的心，悲伤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泪水模糊了眼睛，再次开始感觉到失神，摇摇欲坠，似乎再也坚持不住，贴着他的胸膛，让她感到很温暖和安心，闭上眼睛，眼泪缓缓滑落，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呢喃道，“…我爱你。”

        他忍耐了太久太久，眼睛发红，落下的眼泪湿润了嘴唇，再次紧紧的抱住千睐，贴着她的额头，缓缓开口，“我也爱你。”

        视线变得漆黑不清，听到他的回应，她轻柔的嗯了一声，放弃了一切抵抗，握住他的手掌缓缓放下，手指也慢慢松开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再也没了动静，柳惊云低下头，手指小心的摸着她的脸庞，无声的流着泪。

        “我爱你…我爱你……”

        柳惊云小声的自言自语着，他何尝不是不敢面对分别，他也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他愿意为了她留在江南，但是好像无数双手在拉扯他，再也触碰不到她。

        “不要怨恨我…”

        窗外的天色渐渐显现出变亮的趋势，一宿未眠，他也是硬撑到此时此刻。把怀里的千睐轻轻的松开，让她躺在床上。柳惊云半蹲在床边，凝视着她的睡颜，隐隐约约能看到泪痕，他小心翼翼的再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取下挂在腰上的那块月牙状的白色玉佩，把它放在千睐的手心里。

        把玉佩留在这里，不带回颐州，就当作他们彻底结束了吧……

        起身走到门边，他已经推开了门，却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最后才强迫自己坚决的转身走出了染叶庭。

        “驾！”

        整个江南的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他骑着马在无人的路上奔过，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这座城里的点点回忆，这才多久，他好像又开始想她了。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出了江南城，没有再回头。

        再见了，千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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