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风城三

未至西街便能听见嘈杂的丝竹声以及男女的嬉笑声，入了西街，街上灯火通明比白日还要敞亮，姑娘们穿着单衫罩住不足一握的腰身，几位俊美的少年跪坐在楼上，脖颈上系着各色纱巾。三人一入西街便引得姑娘们侧眼，姑娘们被红衣公子身上渗人的笑意吓住不敢上前，一旁的青衫公子微微笑着便叫人走不动路，只有边上的白衣小郎君软糯一团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番。

        小仙君笑着扯回自己的衣袖，内心感概：这该死的魅力！就是这骇人的胭脂味让人想打喷嚏，仙君揉着鼻子，心道：这魅力不要也罢！便是这一会的走神儿，仙君身上那件外衣被人扯了去，眼瞅着腰带也要被人扯掉，一旁高大威猛的析木上神终于有所动作，将小仙君牢牢护在身后。

        三人穿过街道，进入一家花楼后院，此处的僻静同街上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莫不是生意不景气，花楼里的姑娘小子都跑到街上拉客了？

        小仙君坐在凉亭里抖落着腰带上的胭脂，愤愤不平，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叼着仙君的外衣跑进凉亭。

        “大红？我的好大红还是你疼我！”仙君抱起小狐狸一阵□□，这柔软的毛发，鲜艳的色泽，总觉着脖子有些凉凉的，“大红，我最近总觉得我这脖子有些凉！”

        这话一出口，大红撒腿就跑，跳进夜书怀里，嗷嗷叫着。

        “大红胆子小，你还是少吓唬他了。”夜书揉揉狐狸脑袋，掏出一把鼠干放在凳子上。

        “我的呢？”小仙君微微歪头，将双手伸到夜书身前。

        夜书无奈，不知他从何处习得的癖好，只得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上头绣着一朵夜合花，荷包打开，露出几颗圆润的石头。

        仙君得了荷包立即将石头摆在桌上，摸着这个，瞧瞧那个，心道：一个人久了，看块石头都眉清目秀的。

        看这优美的线条，令人羡慕的轮廓，高贵的色泽，啊！仙君又拿起一块，这个也不错，坚毅孤傲，是个好苗子！嗯这个更好，瞧这模样多俊俏，只教人管不住手！

        见仙君这般高兴，一旁端坐的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上神拿出一壶酒放在桌上，夜书则伸手摸了摸仙君的脑袋，发丝有些凌乱了。

        仙君抬头微微眯眼，夜书以前连衣袖都不让牵的，还说至少要保持三尺距离，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摸头！仙君内心雀跃不已，顾不上去想为什么。

        就在此时，析木上神收起的那颗珠子突然亮了起来，有一束光从析神殿射向正上方。

        埋头干饭的小狐狸像是得到什么指令，立刻放下口中的鼠干跳上桌子，叼走仙君手里的石头，一溜烟跑向花街楼顶，仙君立即追了上去。

        夜书看着消失在手心的温度，微微叹气，“看，在他心里我还不如一块石头。”

        “来一杯？”析木上神拿出那只寒石酒杯，替自己满上，没有去追问他们是如何相识的，谈不上嫉妒，有些遗憾罢了。

        夜书摇头，“我记得，上神从前不爱喝酒。”

        “你也说了，是从前。”

        这边两个并不太相熟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那方若石仙君追着小狐狸一路向西，行至一处荒废的院落，一人一狐脚下一空摔了个正着。“大红？我脖子有些凉，你说怎么办才好？”小仙君抱着拿自己垫背的小狐狸，露出一抹邪笑。

        嗷嗷嗷！我有严重的皮肤病，毛毛又硬又脏，小石大人饶命啊！小狐狸一边哭嗷一边将嘴里的石头吐出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主人为何要命令这么可爱的小狐狸抢石头，呜呜呜，小石大人好凶残！狐狸太可怜了！要主人补偿一百只鼠干才行！

        得了石头，若石仙君方才作罢，一手拎着狐狸，一手握着石头，正要开门进院子里瞧一瞧，却听见院中传来一阵阵水声。仙君透过缝隙向院内看去，这破落的小院子竟有一片清池，池水清澈见底，皎洁的月光照着水下的石板，也照在湖中沐浴的女子身上。

        女子不着寸缕，墨发散开在水面犹如一朵黑色莲花，巴掌大的脸上唇瓣如桃，眉细如柳，眼角微挑眼神娇媚，眸波流转盈盈似水，白皙的皮肤如玉般让人忍不住触碰，柔软的线条仿佛与池水融为一体。

        仙君看的入神，若他投做男儿定会一掷千金求一笑。忽然那女子望向屋子，神情恳切，唇角轻启，反复说着什么，仙君回神去看时，那女子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月华之中。

        若石仙君推门去追，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一块完整的石板都没有，更可况清池，再抬头看月，被一片云雾遮的严严实实。怪哉！那女子身上即无死气也无生机，如果是人死前的执念，恐怕做不到环境重现，难道是谁设下的幻影？

        仙君将所见所闻一一说与他们听，言语间有几分留恋。“这样的美人，可惜你们没那眼缘~”

        夜书拿出一画轴，画轴展开，画上的女子姿态端庄，面容与仙君所见有几分相似，“可是她？”

        “夜兄认得？”

        “跟你一样，我见她五官大致推算出她的命格，非烟尘女子。”

        闻言析木上神多看了几眼那画中女子，命中有劫，却不至流落烟尘，这无风城的水倒是比他想的还深。

        “最先见到她的人是玉五和玉七，池水从方寸至满院，她想说的话则是‘救他’。”

        救谁？仙君不解，“还以为说的是‘救我’。”

        “那女子只剩一缕魂魄，无法救，只愿她能早日解脱。”夜书收起画轴，将小狐狸也放进袋子里，那里头还有三百只鼠干。“上神有何见解？”

        “本君没那眼缘，也不需要，左右不过多救几个人，顺手而已。”

        仙君听上神这般说辞，便明白上神历劫失败的事情不能让夜书知晓，“这事儿用不着君上出手，君上在一旁看着，一切交由小仙来办。”

        析木上神投以赞许的目光，并未解释：历劫失败的后果只是神力更胜，一不小心便会灭了半个人界而已。“那你说说都发现了什么？”

        若石仙君清清嗓子，“首先是时间重置的影响，按玉七的说法，七日一重置，看城中的清冷可知人的记忆连同空间一起被重置；其二，重置条件，玉七和玉五两人中，玉五出现失忆情况陷入重置之中，要找清玉五身上发生了什么；其三，重置的原因，这个小仙猜测可能是法阵，至于背后之人的目的及破解之法小仙猜之无门。”若石悄莫看了一眼自家君上的神色，见他听的认真，继续道：“眼下能用的线索两条，一是那位来无风城寻亲的少年，二是刚才那位不受重置影响的孤魂女子。”

        夜书点头，补充到：“对于我们这些外来人而言，每过一天形同一年，看玉五的情况显然是被快速抽取了阳寿，该是接触了什么的东西，或者误入了什么的地方。”

        “还是要等他醒来再仔细问问。”仙君接过夜书递来的茶，畅快一饮，“夜兄在的这些时日，可有遭过毒手？”

        “不曾，玉七也未曾，这背后之人许是有十足的把握让我们回不去，又或者并不想与我们为敌。”

        “我同君上今日入住的客栈走水了，只烧了我们住过那间。”

        “这倒是稀奇，可是惹了什么人？”

        仙君摇头，仔细想想，入城以来，都是低调行事，未曾冲撞谁。“也许只是一场意外。”

        见有人摇晃着脚步进了后院，夜书起身道：“明日再说罢，夜深了，我们先回去。”引着两人穿过一片花林，拨开干草，一扇小门出现在众人面前。门后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子，此时安静的只余呼啸的风声，沿巷子向东北方向走去，尽头处是一家客栈后门，客栈前门便是北街。

        花楼的后门直通客栈？这倒是稀奇，是花楼里的床睡的不够舒服吗？

        回到院子，屋子里玉七守着玉五睡下了，从一处荒废的院子里清出一张干净的床已是不易。

        “这院子破落已久，上神若不嫌弃…”

        “无碍，这屋顶不错。”上神一眼相中了屋顶那片红瓦，仙君立即到屋顶为上神清扫布置。

        待夜书回屋，若石仙君凑到析木上神跟前小声道：“君上若觉得无聊了，小仙可随时送君上回九重天。”

        “你是害怕护不住本君？”若石仙君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小动作，都被析木上神一一看在眼里。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留足后路。

        “君上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吗？”若石仙君想起今早君上说：神器晚些去取也无妨。如果因为无风城的事情耽搁了正事儿，不好交差。眼下确实能走，再晚些也不知会出什么样的变故，“小仙要是解决不了，还有这地界管事儿的神君顶着。”

        “本君的正事儿，就是看看新收的神侍有几分能耐。”很好，知道打不过就跑，算是没白教。

        仙君立即端正姿态，乖巧的坐在自家君上身边，摒去一切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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