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风城二

“敢问两位可是今日入的城？”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在下是天云宗修士，玉峰行七，两位可叫我玉七。”

        若石仙君点头，并未因他的自报家门而放下戒心。析木上神则是多看了一眼这位紫衣少年，轮廓有几分熟悉。

        “敢问两位可知道今日是二月十六日，六天后二月二十二日是城主六十大寿？”玉七紧紧盯着身前从未见过的两人，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是否也进来了。

        若石仙君同析木上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兴趣。析木上神的生辰是三月十四，他们从神界到人界只用了一刻，今日是三月十五。“阁下可是记错了？”

        闻言，玉七忧喜交加，道：“今日该是三月十五，可所有人都说今日是二月十六，我已经在这里过了四个二月十六。”喜的是遇到了外来者，忧的是这两人恐怕也要陷入险境。

        “四个？”仙君不解，虽然进城之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说？”

        玉七看了看左右，眉头皱了起来，又担忧道：“这街上不安全，两位要是无要紧的事情，还是先试试能不能出城吧！”

        玉七同他师兄玉五两人下山历练，遇到一个在寻亲的十六岁少年，两人心生怜悯便同他一起来于二月十五日赶到无风城，刚入城不过一晚那少年就不见了。两人暗中查了七日，次日醒来，一切又回到了城主六十大寿前六天，除了玉七和玉五两人，其他人都没有那七天的记忆。在城主六十大寿当天玉七玉五寻到了少年的踪迹，当两人准备趁夜色将少年带出城主府时，铺天盖地的黑云笼罩着整座城，两人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间又回到了二月十六日，但玉五竟然也失去了记忆，此时无风城新来一位青衣公子，青衣公子一眼看出了城中的异样，又带着天云宗的信物，玉七便将玉五交付于他医治。

        “眼下到了第五个二月十六，我仍未找到方法离开此地，五师兄的身体拖不得了。”说话间，三人行至城南，玉七眼里的泪珠儿已在打转，“便只能送两位到这里了，如果两位能出去，烦请替我和师兄带句话回去，就说：‘徒儿不孝！’。”再往前，城门离他明明只有三丈，却无论如何走不过去。

        未免析木上神陷入窘迫，若石仙君自告奋勇大步向前，三步，便撞到了一面墙，一旁的城门守卫却可以自由进出。

        “这墙仿佛是对外来人才起效果，对城里的原住民没有任何影响。”玉七将这些时日摸索出的结论，倾囊相授。

        “又或者说，只对时间正常的人起效果。”析木上神看向还在敲击墙面的若石仙君，轻轻一笑。

        听到自家君上的话，仙君立即收手，不再偷摸摸尝试。乖巧的站在析木上神身侧，听候他调遣。

        “对，就是这样。五师兄当日失去记忆后，便穿过了这墙，但那时他已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完完整整重复了一遍第三次二月十六那日做的事情，第二天便陷入了昏迷。”玉七见这二人也无法出去，便起了邀请两人同行的念头。“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未等仙君开口，上神弯了弯唇角，道：“在下姓若，单名一个木字，这是舍弟，单名一个石字。”

        若木？比起“若石”二字是差了些，可一听就是个好名字。仙君心中暗自得意，这可是君上认可的名字，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知若大公子和若小公子可愿与我们同行？”玉七自小便能察觉到别人的恶意，这二人纯良无辜，一定要带回去，不能让他们在此处遭遇不测。

        “烦请带路！”仙君心情颇好，顺带看街角芽还未发的杨树都顺眼多了。

        沿南街向北，路过那家缘来客栈时，客栈突然走水，烧了一间屋子，正是仙君二人待过的那间。三人两两对视，加快了脚步。这是有人等不及要对外来者下手？还是刚刚搞小动作时不小心暴露了上神的身份，引来毒手？又或者这仅仅是个警告，警告他们别多管闲事？

        不论是哪个，仙君都管定了，不知道这次是否与之前那些夺取生机的法阵有关联。

        城北一处荒废的院子里，着一袭青衣的公子正在捣药，一双瑞凤眼细长微翘，右眼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听见门外的声响，青衣公子起身掸去手中的药灰，身如长树，温文儒雅，他一笑便让人如沐春风细雨。若说析木上神的笑带着七分深意，这人的笑便只有温柔，历经坎坷后那纯粹的温柔。

        门被推开，青衣公子熟悉的面容映入若石眼底，虽然来的时候仙君隐约有几分猜测，还犹豫着要不要装作未相识，可真见到了，仙君心底柔柔的一片，顾不上其他。“夜兄！”

        青衣公子名唤夜书，是若石仙君在冥界的旧相识，如今若石在神界当差，该是避嫌的。

        “木兄，小石！”夜书颔首，自若石进入无风城他便有所察觉，只是未曾想这位也在。

        “夜兄同我家…兄长认识？”还想着避嫌的若石仙君被现实打醒，只求这两人别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不过夜兄这般温润的人大抵这辈子都不会有仇人！

        “有过几面之缘。”夜书说的轻巧，却惹得析木笑意更深，细细数来，确实只有几面而已。上神见仙君眼角的笑更加灿烂，心中平添几许不快，这两人竟然是旧相识，这便是缘分？

        “木兄和小石缘何至此？”夜书引几人坐下，收了捣药的物件，添了几碗清茶。

        “陪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来送一封信。你呢？”

        “听说这里有豢兽出没便来了，期间遇到他二人，才知此地蹊跷，可惜晚了一步离去无门。”

        提到豢兽，仙君大抵明白夜书是为上回的事儿来的，仙君对外人向来爱答不理，对熟悉的人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仙君每每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便会传声给夜书以求解惑，夜书对此闻必答。

        “夜兄有何发现？”仙君双手捧着茶碗，摆出倾耳倾听的姿态。

        “都是些没印证的猜测罢了，时间重置的规则晚些让玉七说于你们，眼下想问二位借一枚丹药。”

        闻言，玉七立即拜倒在地，“恳请两位前辈赐药！”

        仙君无奈起身将跪姿无比虔诚的玉七扒拉起来，“好说好说，夜兄要哪颗？”别一言不合就下跪，年纪轻轻的，腿不能软！

        “延寿丹。”

        “多少年？”若石仙君手里头倒是有不少延寿丹，可都是仙丹，算不上珍贵，只是一个修士只能吃一颗仙丹。

        “越多越好。”

        仙君随手将一瓶五百年的延寿丹送到夜书手中。听说这延寿丹是第一批飞升的仙人琢磨出来的，后来他们才发现神仙最不缺寿命，只要不作死，五千年小问题。“五百年。”

        刚站起来的玉七听到这个数字，脚下一软，险些又跪了回去，便是十年份的延寿丹也少之又少，若石前辈随手就是五百年？“多谢若石前辈，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无以回报，唯有…”

        夜书将药瓶递到玉七手中，生怕他说错话被某位醋罐子偷偷丢掉，“你先把这延寿丹喂给你师兄吧。”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

        将玉七打发走，夜书对着析木上神俯身一拜，“书某失言了，望上神恕罪。”

        析木看了看知法守礼的夜书，又瞥了一眼状况之外的小仙君，道，“无妨，你也不是本君第一个兄弟。”

        仙君这才发觉，同上神称兄道弟似乎是有些不妥，可上神并未生气，反而有些乐在其中。“君上大度，自是不在意这些虚名，听说西街的夜市不错，不如我们…”

        “去看看？”天色昏沉有入夜之势，左右无事，上神也起了兴致，好久没这般悠闲了。

        夜书迟疑了一秒，但想到西街也有蹊跷，便领着他二人一同前往，但愿析木上神去了不会生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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