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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徐子寰连忙向徐子凯傻笑求原谅:“哥哥,气大伤身,阿妹知错了。”

        “兄弟姐妹好几口,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徐子凯逮着徐子寰便唠叨个不停,是真的担心坏了,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温柔优雅了,赵明月指着小心翼翼躲在门口的子桑娘子替徐子寰转移他的注意力:“徐子凯,不介绍一下你捡的这位娘子?”

        徐子寰才注意到那个青楼女子打扮的人,这也是捡的?姓徐的可真爱捡东西。

        “进来回话。”

        子桑有些害怕,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才进来,刚进来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草民名叫子桑,本青楼舞姬,原是为了给自己赎了身,却被老鸨坑害差点死于非命,幸得郎君相救……”

        徐子凯打断了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明月制止:“让她说下去。”

        他不想同她计较,摆了摆手,就随她便罢。

        “草民无处可去,愿为奴为婢,全听郎君差遣。”

        子桑连连磕头,生怕他们将她赶出去,屋子里瞬间一片尴尬的氛围,三个人相互打量,谁也不想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子寰坐在榻上摆弄着纱幔,徐子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那里喝茶,赵明月盯着地上的人,偶尔还瞪她一眼。

        子桑从没见过像他们这么大的官,更别说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了,她在这间尴尬的屋子里身体不自觉的发冷颤抖,她还是头一次体会到炎炎夏日时如此凉爽的感觉,这屋子里的东西她能叫得上名字的都少,果然世界上总有让人无法理解的奢华。

        子桑将头埋得很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幸好这里没有方才见过的皇子,他看起来比在座的所有人加起来还恐怖些。

        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徐子寰气愤。

        “你有手有脚又有才艺,为何非要做个女奴。”

        子桑愣了一下,想要争辩什么,但又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弱弱的回复她。

        “徐御史您有所不知,这里与雍州不同,伎、优、伶都要接客,是没有清倌人和红倌人之分,他们都是打着各种名义的强盗,读书的强盗、做官的强盗,他们视我们为畜生,我就算身披明光铠甲,手持红缨枪,胯/下骑着日行千里的战马,他们都不会觉得我是在反抗,只会觉得我又有了取悦他们的新招数。”

        说着说着,子桑终于抬起了头,她双目无神,就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窗边肆意飞舞的薄纱,她微微张嘴,声音细小,房间里的大风扇险些盖过她的声音

        “说我不争气的、骂我的人不计其数,可我早就已经无力挣扎了,只要入了这行又怎能轻易摆脱,谁都不是天生堕落的,谁也不是甘愿做奴才的,我已经二十了,随便怎么活都是一样的。如今赎身我也本不指望能逃出去,毕竟这已经是我第三次为自己赎身了。我知道没人能救我脱离苦海,我便想着自己试试,二十年过去了,与我来时一样,依然一贫如洗。”

        她浮浮沉沉二十载,来时孑然一身,无人疼爱,如今竟连些身外之物都没攒下来,想到这里她不禁淡然一笑,生活也不过如此,来来回回又能拿她如何?

        子桑陈述着无奈的生活和被践踏的尊严与自由,她没有故作可怜的姿态,却道尽了女子的悲哀,她平淡的语气好似看尽了世间悲苦却还是原谅了一切。

        他们虽说不上可以感同身受,但也各自经历过阴沉的黑暗与孤独,也曾放弃过尊严与自由,与其说他们同情子桑,不如说子桑找到了伙伴。

        正当大家都在为之叹息时,赵煜晢十分不识相的扯着嗓子便在院儿里喊了起来,他拎着食盒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像走进自己的房间一样自然。

        “阿朝,午膳来了。”

        他越过跪在地上含胸驼背的子桑,对徐子凯和赵明月也视若无物,径直走向床榻旁的徐子寰,还随口一问他们这是在做甚。

        他将吃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眼看着徐子寰的衣衫都被水浸湿,他不顾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趁她翻找食盒的时候摸了一下她的床榻,不巧被他摸到了枕头下面湿漉漉的一片。

        “徐子寰,你又玩儿冰了?”

        徐子寰白了他一眼,好像现在有了靠山便无所顾忌了一样,她拿着食盒大摇大摆的到了徐子凯他们面前,她嘻嘻哈哈的打破了方才尴尬悲伤的气氛。

        “哥哥,明月,你们舟车劳顿,还没用午膳吧,一起吃。子桑也别跪着了,安安,找人带她先去梳洗一番。”

        赵煜晢看着她得以洋洋越过了他,无奈的替她整理床榻,嘴上还唠叨:“整日玩冰,有本事不要见到我就藏起来啊,虚伪!”

        “整日唠唠叨叨的,多事!你凭什么对我管东管西的。”

        赵煜晢任她吵闹,也不搭理她,倒是开始变着法的撵徐子凯和赵明月:“那个是给徐子寰准备的药膳,膳房准备了不少佳肴,子凯,明月你们去膳厅用午膳吧,跟她吃这难吃的玩意儿做甚,稍后再让人给你们收拾出两间屋子来,你们先去休息,晚上得空了咱们再好好喝上几两。”

        赵明月看得出来哥哥定是与小姐妹情投意合,怕是好事将近,恨不得将他俩一直放在一处,好生相处。

        “三哥,你照顾好阿朝,我们就先走了哦。”

        赵煜晢的算盘打的震天响,徐子凯听着心都跟着颤,他和兄弟姐妹几个都以为阿朝和相里春来才是天生一对,两人成婚是早晚的事儿,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蛮不讲理、冷血残暴的魔王。

        “哥哥、明月,你们先去吃饭,等你们休息好了我再去找你们,带你们逛逛这里。”

        徐子凯被赵明月拉拉扯扯带了出去,看起来不服不忿的,走到半路还回来警告赵煜晢:“赵煜晢,你收敛一点,一脸的不正经……”

        徐子寰坐在桌子边吃着赵煜晢专门为她做的茶点和膳食,小嘴还叭叭的说个不停,一个劲的品评他的手艺。

        “赵煜晢,你最近手艺见长嘛,以后这种饭菜多多益善。”

        赵煜晢拿着被她浸湿的软枕和稠准备放在床边晾晒,安安进来后看见自家娘子又在使唤三殿下,连忙接过赵煜晢手里的活儿,让他去歇着。

        赵煜晢无事可做,就待在徐子寰身边紧紧盯着她,徐子寰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推了推赵煜晢,让他离远些,而后开始兴师问罪。

        “你凭什么不让我处理公务,自从我醒来我就没见过陈一一他们,你再关着我小心我揍你啊。”

        “臭丫头,有本事你揍啊!”

        说着,赵煜晢忙不迭的将脸凑了过去。

        “谁稀罕啊,离我远点。”

        赵煜晢笑嘻嘻的盯着她,搞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咀嚼了。

        “阿朝,等下你陪我去祁国公和宁国公府好不好。”

        徐子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们刚来的时候这两家早就来拜会过,他当时懒得见他们,徐子寰便自己将他们打发了,现在又要亲自去,明显心思不正。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他们捐款捐的最多,当然得去慰问一下了。正好,你不是想出去吗,我带你去外面看看。”

        赵煜晢一肚子坏水儿,让人不放心,徐子寰也爱凑热闹,他越藏着掖着她便越好奇,着实倒想看看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便跟着去了。

        赵煜晢生怕她累着伤着,豪华的马车上铺满了软垫和夏簟,为了消暑,他还准备了清凉的点心,车内有两桶冰块降温,车上的东西很是齐全,但是比来的时候少了一些庸俗的金银财气。

        车上有几本闲书,都是讲鬼怪灵异的,她在家里都看过,确实不错,但她现在并不想看,因为她曾经看完这种书后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赵煜晢不知,以为她会喜欢,没想到她连碰都不碰。

        徐子寰闲着无聊,弓着身子想去玩冰块,她刚碰到冰块,便被突如其来的大手给拍掉了,赵煜晢打在了她的手背上,他力气很大,吓得她一激灵。

        “不要管东管西!我真的要生气了。”

        “你大病初愈,不宜忽冷忽热,无名也不让你玩冰,你为何不同他发脾气。”

        赵煜晢对她最是有耐心,完全生气不起来,恨不得替她做所有的事情,每时每刻都照顾她、缠着她。

        徐子寰听不得别人说教,更讨厌被人约束,但他的话确实也让人无法反驳,只能“哼”地一声作为反抗,浅浅的瞪他一眼罢了。

        “柳家和高家都是百年世家,你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吧,五十年前,他们为什么从长安迁回了梁州?”

        他们相处得久了,有时骂人的样子、耍无赖的样子都出乎意料的相似,府里的人都说他们有了夫妻相,不枉费三殿下悉心呵护和陪伴。

        此时徐子寰和赵煜晢两人一人摊在车厢的一边,脚下都垫着小凳,一起打着扇子,一起吃着点心,每一个动作都如出一辙。

        “这有什么好讲的,要么犯事儿了,没脸再长安呆下去了,要么看开了,远离朝堂纷争,做个潇洒文人。五十年前我爹都还没出生,我能知道什么!”

        “咱们去别人家自然要了解一些了。不过像他们这样传奇世家的秘闻你都不知道,看来你这么多年也白混了。”

        “别激我,我不吃这一套。”

        “那你就当故事给我讲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觉得我缺什么吗?”

        “既然你无欲无求,那回了长安我便娶你,把你关在府上,你从此便远离官场、再也无法为你心心念念的百姓做好事儿了。”

        徐子寰起身踢翻了他的脚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徐子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就不给你讲,略~。”

        她吊儿郎当的摇着脑袋,故意挑衅赵煜晢,不成想他也不发脾气,只唉声叹气的惋惜。

        “哎,那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说罢,他便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听说高家的一个郎君与柳家的一位娘子青梅竹马,可两家从两百年前就不对付,两家人非要拆散他们两个,他们便想着私奔,柳娘子却被严加看管,难以出逃,最后被迫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她婚后郁郁寡欢,夫君整日寻花问柳,家里的娇娘数不胜数,听说活活把她气得下不了床。

        高家的郎君心疼不已,便趁着柳娘子回娘家时将她偷偷带了出去,走之后还一把火烧了柳家的宅子,据说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柳家连块木头都没剩下。

        之后皇帝下令罢免高家所有人在朝中的职务,他们被迫南迁,回到了梁州,柳家家主也早已厌倦了朝堂纷争,便也都纷纷辞官,回到梁州老家。

        徐子寰听他越说越起劲,可说了这么多都是错的,她实在是忍不住插嘴。

        “你这讲的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那有什么郎情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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