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这日一早，江凌月收拾好书袋，在江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带着青禾一起进宫去了。

        江凌月刚下马车，就有早早等在宫门口的宫人了。这是一位穿着利落，长相周正的宫女，大约二十多岁，身边还带着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小宫女。

        看见江凌月下了马车，她带着宫人走近向江凌月半蹲行了一礼，介绍到：“问江娘子安，奴柳叶，特奉九公主之命来此迎接娘子。”

        江凌月有点受宠若惊，她连忙让青禾把柳叶扶起，四下看了看，已有好几位娘子从自家马车上下来，正朝着这边看。

        这才醒悟，大约是棠儿让人来给她撑场子的。

        她笑着朝柳叶点点头，抬脚朝前走去。

        她看了看稍落在自己身后的柳叶，之前没见过她，看这利落干脆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宫人。

        她想了想，对柳叶道：“先前好似不曾见过你，你是九公主宫中之人吗？”

        柳叶微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回江娘子，奴是九公主宫中人，不常陪公主外出，大多在宫中替公主操持些杂事。”

        那可就不是普通宫女了，该是九公主宫中掌事姑姑。

        “那我该叫你姑姑了。”江凌月了悟道。

        柳叶微微一笑：“江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柳叶就好。”

        “那可不成，即是入了宫，就要按照宫中规矩来，”说着她也一笑：“若是我让姑姑不要如此多礼，姑姑可照做？”

        柳叶原本也只是客气客气，想着这些金枝玉叶的小娘子，对她这等宫人能好生好气的说话，已是不易，倒是没想到江凌月如此懂礼。

        难怪皇后娘娘不着人打听，就同意了公主找江娘子做伴读的请求，确实是个心思澄明的小娘子。

        柳叶微微笑道：“全凭娘子做主。”

        因是第一天入宫伴读，江凌月担心人生地不熟会误事，因此提早出发了。现下时辰还早，柳叶便带着江凌月去了九公主的宫殿。

        殿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照月阁”三个大字。

        此时，周雪棠还在吃早膳。

        看到江凌月，她连忙咽下最后一口清粥，摆摆手免掉几人正要行礼的动作，“在我宫里，不用这样多礼。”

        说着她拉过江凌月，“时辰还早，我先带你逛逛我这里，你还是第一次来呢。”

        周雪棠让宫人和青禾都远远跟在身后，边走边对江凌月抱怨道：“你听说了吧，父皇让大哥跟二哥一道去跟着顾太傅学策论，对了你知道吧，顾太傅就是鹿林书院长孙顾家郎君，那日在宴会中点评过你画的。”

        江凌月点点头。知道知道，早在入京前就遇到了。

        看到江凌月点头，周雪棠才接着说：“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偏心都偏到明面上了。你是不知道四姐这两天有多得意，看她那样子，好像父皇已经改立大哥当太子了呢。”

        江凌月惊呆了，父亲和哥哥在她面前说起这些时，也是一副隐晦的模样，怎么这位公主就这样心直口快，她真的能听这些吗？

        看到江凌月挑着眉毛，满脸写着“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的样子，周雪棠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拍了拍江凌月的胳膊，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啦，私底下谁不议论。”

        可不就是私底下议论，有谁当着你们皇家人面议论吗？

        周雪棠无所谓道：“怕什么，反正现在她也得意不起来了，”说着又得意的笑起来：“你不知道吧，现在不仅大哥跟着二哥一道学习了，其他哥哥们也跟着一起了。”

        这江凌月倒是没听说，她还没来得及思索原因，就听见周雪棠幸灾乐祸的解释：“父皇让大哥跟着二哥一道学策论，根本就没在明面说过，私底下悄悄下的旨，就怕朝中大臣反对。哪有皇子跟着太子一道学策论的，治国之道只需要未来天子学会就行了，其他人跟着学岂不是乱了套？”

        可不是，可如果皇上想要另立太子，那就说不好了，江凌月在心中默道。

        显然不止江凌月清楚皇上的举措是何含义，朝中那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自然也懂。

        也不知旨意怎么传了出去，这下他们不干了。虽说太子平日里低调安静，存在感不强，但毕竟是被册立十多年的太子，是很多人心中认定的大统继承人。并且也不曾有过错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替换，还是被政绩上也无甚出彩的大皇子顶替，他们不同意。

        更别说镇国将军府还在呢，好不容易这几年四境皆安，可都多亏了陈家人，人家好不容易修养低调几年，还没垮呢，就这样欺负人家外孙，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两日朝中大臣反对的跟支持的，两帮人已经打了好几场口水仗了。皇上既无奈又倔强，威逼利诱也搞不定这些老狐狸，又不愿朝令夕改，一直僵持不下。

        直到昨晚，顾渊亲自去请见皇上，才解决了这一难题。

        江凌月听到这里，感叹真神奇，她印象里顾渊就是个无欲无求的神仙，平时就一个多的表情都没有，还能来管这种麻烦事？

        “他干什么了？”江凌月好奇的问道。

        周雪棠痛快道：“顾太傅向父皇提议，干脆让所有皇子一起学了，还跟父皇请辞了太傅之位，说是就如普通翰林院的先生那样，为大家随意教授一门就行了。”

        皇上听到这个提议时，立马就拒绝了。他想，自己整了这么一大出，就是为了给大皇子开后门，以满足他私心的打算，要真让顾渊去翰林院，岂不白白浪费了顾渊顾氏长孙的身份？大皇子外家根本指望不上，再不拉拢一些文人，将来改立他为太子时，哪有人站在他一边？

        可他思来想去，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最后不得已折中一下。顾渊仍然是少傅，但他不再单单给太子或者大皇子授课，而是给皇子们统一授课。皇上想，这样一来顾渊就是所有人的先生，可仍是太子少傅之职，就算将来改立大皇子，他们之间也有师生之情。

        再者他私底下多暗示一番，相信顾渊将来也知道该怎么选。

        有了这个办法，才算堵住了那些老臣的悠悠之口。

        周雪棠接着说道：“最后父皇只同意了让兄长们一起听顾少傅授课，但没同意顾少傅请辞，所以他现在仍是少傅之职。”

        江凌月点了点头，心中感叹似乎皇上对顾渊颇为看重，不知仅仅是因为鹿林书院长孙和神童之名，还是因为其他。

        这会她们聊完，也到了要听课的时辰，周雪棠带着江凌月去了书阁学堂。

        书阁学堂乃是历来皇子公主们开蒙学习的地方。原本像大皇子和太子这样的年纪已经不用来这里了，大皇子已经在宫外开府，可以招收幕僚。而太子是应该有专门的先生来教授治国之论，不应该到了这个年纪还跟皇子们挤在一处。

        可皇上这几年对太子忽视的太多，又为了让大皇子名正言顺跟顾渊建立师生情谊，便有了这样的安排。

        江凌月周雪棠二人到的时候，学堂中已经有几位公主和她们各自的伴读先到了。

        公主们和皇子们学习内容不同，是分开两个院落的。

        江凌月一进门，就看了坐在四公主书案旁边位置的紫衣女子，认出来这是那天在宴会上点名她表演的郑娘子，她应该就是四公主的伴读了。

        江凌月还没开口，郑蓉正好看见她们，她慢慢起身，半蹲向周雪棠行礼，而后朝江凌月打了招呼。

        其他人看到也纷纷行礼问好。九公主虽是排行为末，但毕竟是中宫嫡出，地位不一般。

        周雪棠在外人面前，端着嫡出公主的架子，向众人微微点头，矜持又高贵。

        江凌月在心中忍笑，随即跟着向其他公主行礼，回了郑蓉的招呼。

        这会郑蓉没有那日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规矩的行完礼后，便在自己座位坐着了，也不多话，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四公主周雪涵长相肖像贵妃，看着温柔恬静，各自打过招呼后，她便不多言了，安安静静的坐着。

        江凌月实在想象不出周雪棠口中她得意的样子，难道是这个四公主格外会隐藏？那周雪棠又是怎么看出的？

        “你别看她一副温柔小白花的样子，她与她母亲一样，惯会做戏。”周雪棠放下书袋后，跟江凌月偷偷咬耳朵。

        江凌月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她的表情已经明显到让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公主都能看出来了？

        周雪棠还以为她惊讶自己所说的话，撇嘴解释道：“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失手过，当然也有父皇的偏心，可是她太会做戏了，每次与我相争时，我总是争不过她，还老被父皇责骂，”她有些负气，“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离她远点。”

        江凌月点点头，“这还用说嘛，我可是你的伴读。”能去你敌人阵营吗？

        周雪棠开心的笑起来，其他东西就算了，这个好友她那四姐可休想抢走。

        两个人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今日第一堂课，由我来教授。”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江凌月一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果然是顾渊。

        怎么是他？他不是给皇子们授课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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