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之后连着两日，江凌月都是被周雪棠带着出门的，她俩逛遍了京中有名的酒楼、吃食小店和胭脂水粉铺子。

        果然跟凌洲是不同的，不仅是吃食的口味，还是衣裳打扮的风格，跟凌洲都相去甚远。她这两日算是真正开了眼界。

        这日午后时分，江凌月跟周雪棠早早道别，周雪棠今日被皇后娘娘交待过，需得早一些回宫。

        江凌月正带着青禾拎着大包小包吃食回府，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娘子往江夫人院中去了。

        她询问府中奴仆之后，才知道是家中要采买一些丫鬟。想到前几日母亲说也要给她安排几个，随即带了青禾和从外买回的点心，去了江夫人院中。

        江夫人本在听采买的妇人一一介绍这些小丫头的来历，看见江凌月进来，挑了挑眉毛，跟身边的嬷嬷惊奇的说：“哎，你看看这是哪家的娘子，怎么到我们江家来了，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嬷嬷和身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凌月听出来这是嫌她这几天在外玩的太疯，埋汰她呢。

        她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抱着江夫人的胳膊细细打量道：“这位貌美可亲的仙女，怎么到我们江家来了，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下不止江家的奴仆们笑起来，就连站在院中等着被采买的小丫头们，都有好几个没忍住笑了。

        江夫人也没忍住笑，这丫头！她扯了扯衣袖，不跟江凌月胡掰了。

        她指了指院中站着的小娘子们：“这些娘子们都是清白人家，年龄与你相差不大，你身边只有青禾一人忙不过来，你再挑一个合适的，让家里人带着教导一番，就带在身边吧。”

        江凌月转过身慢慢打量着这群小娘子。小一点的大约十岁，稍大一些的也才十六岁左右，她们穿着简单，皮肤算不得细腻，但胜在洁净。既是要卖身为奴，想必家中多半不够富裕，不过看着这一个个表情，倒像是自愿的。

        都要花一样的年纪啊，要是在现代社会，还都是初中生呢。

        她突然想起了凌洲的女子学院，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她打算明日去找江枫洲，让他写封信回去问问。

        随后她又想到，不知在京城还能不能再开一家。

        最后她挑中了一个颇不起眼的小娘子，大约十二、三岁，个子瘦瘦小小，黝黑的小脸上有一双骨碌碌大眼睛。江凌月看自己从她身边经过时，那双眼睛里带着拘谨和渴望，她一时心下不忍，选中了这个小娘子。

        江夫人是个开明的母亲，只要江凌月自己看着合眼就行，她没多说什么，让青禾带着去熟悉江府规矩了。

        江凌月则是留在了母亲院中。父亲这几日公务繁忙，早出晚归，很难相见，哥哥这几日读书刻苦，母亲也在家中料理事务，算起来只有她每日玩得放肆，她有些不好意思。今晚一家人总算能一起用膳了。

        江眠刚到院中，江凌月就凑过来一阵嘘寒问暖，还主动伺候着江眠换衣洗手。就连用膳时，都帮着江眠夹菜添汤。

        江眠神情自然，像是对她这种莫名的殷勤习以为常。江枫洲也不多说话，江夫人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最后江凌月终于忍不住了。她放下了碗筷，轻咳一声，幽幽开口：“有件事，要跟爹娘哥哥报备一下，今日公主邀我后日到宫中给她当伴读，我同意了。”说完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似乎说的只是一件不值得多说的小事。

        江夫人反应最大：“什么？进宫当伴读？你就同意了？”说完顿了一下：“你同意有用？皇后娘娘同意了吗？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说到后面已经开始要责怪江凌月了。

        江凌月看父亲还没开口，诺诺到：“公主说会跟皇后娘娘请示的。我这不是就在说嘛。”

        江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江眠打断了。他脸上没什么笑意，看着有些严肃，对江凌月道：“你想给九公主做伴读吗？其实宫中给娘子教授的那些，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找人来府上教你，不一定非要到宫中去。”说着他顿了顿，还是问道：“我只问你，为何想要给公主当伴读？”

        江凌月被问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枫洲见状向她解释道：“皇上这今日下旨，任顾郎君为太子少傅，太子除了日常跟着一起上朝观阅外，就是到宫中书阁跟着顾太傅学习策论。”说道这儿他也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些隐晦的低沉：“皇上同时也下旨，让大皇子与太子一道上朝和学习。”

        江凌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既然是太子的少傅，那皇子为何要跟着一块学习？皇上已经这么不加掩饰了吗？

        那太子呢，他又是作何反应，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如此偏颇？

        江凌月没问出来，她知晓轻重，这话不能随意问出。难怪今日周雪棠早早回宫去了，怕是皇后娘娘担心她在外得知消息，不懂得掩饰情绪，因此要她早早回去，估计是要好好叮嘱一番了。

        江枫洲看她像是明白过来了，接着说：“爹的意思是宫中现在情况复杂，你若是进了宫，就需得处处小心了，不如家中自在。”

        江枫洲说完，厅中便安静下来，江眠也没有催促她，只在一旁慢慢地喝着汤。

        过了好一会，江凌月才抬起头，她目光清澈，看着江眠说：“爹，我已经答应了九公主，您知道，早在凌洲时，我就已经与她相识了，我不想失言与她。”随即，她又沉吟了一会儿：“可若是会给您或者家中带来麻烦，那我”

        她话还没说完，江眠倒是笑了起来：“你是个女儿家，只是去给公主当个伴读，怎么会影响到我。”他觉得女儿思虑太过，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江凌月突然有些感动，眼眶一热，泪意来的猝不及防。

        她一直知道家人对她颇为宠溺，她知道这并不是完全属于她的，这是属于真正的“江凌月”的。可是被这样的关怀和偏爱，是她在现代社会也没有享受过的。

        她努力控住了眼中泪意，故作轻松地抱怨到：“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吓我一跳。”接着向父母保证到：“爹娘哥哥放心，我定不会惹出麻烦，让您三位担心。”

        江眠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青禾带着新来的小丫鬟走进江凌月房中时，就看见她在书桌前，正提着笔发呆，笔尖上一滴墨马上要滴下来了。

        她忙走过去提醒到：“六娘发什么呆呀，墨要滴下来了。”说着便扶起江凌月的胳膊。

        被青禾一打岔，江凌月回过神来。她刚刚想着先前晚膳时哥哥说的话，一时入了迷。

        她突然想起了顾渊，听说是与太子同岁的，这就做了太子少傅？可现在他不仅要教太子，还要教大皇子。皇上的暗示这么明显，也不知道顾渊会怎么做。

        她顺着青禾的力道放下了笔，就看午后那个脸蛋黝黑的小娘子站在屋里看着她们，不知该不该上前来帮忙，仍是有些拘谨的模样。

        她笑着走过去，温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奴家中取名大丫，今年已有十五。”小娘子轻声答道。

        已经十五了？看着瘦弱的模样，该是发育不良导致的。

        江凌月微微思索后，说：“那以后就叫你青园吧，你可愿意？”

        小娘子知道主家赐名，这是要留在身边做近身丫头的，她有些激动：“奴愿意的，多谢六娘赐名。”

        青禾收拾好笔墨后，正巧听到这句，便笑着说：“青园，你不必自称奴，就称‘我’。”说完凑近她低声道：“六娘喜欢让大家这么自称。”

        青园忙到：“是，奴我知晓了。”

        江凌月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静静地打量了青园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青园，跟我讲讲你家中情况吧，你是自愿来做丫鬟的吗？”

        青园不知六娘为何这么问，以为是担心她家中来历不好，连忙道：“我家中清白，父母世代为农，我是自愿来的。”

        江凌月看她满脸惶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又怕吓着她，安抚道：“你不必惊慌，我只是随口问问。以后你便跟着青禾吧，不懂的多问问她，她会告诉你的。”

        青园低声应承。

        说来也奇怪，听青园口音，该是京城人，为何天子脚下，还有看起来这样贫穷之人？看她这细胳膊细腿，像是没吃饱过饭的模样。

        算了，一时半会也急不来，等熟悉一点再打听打听吧。

        说完她便进去内室梳洗准备睡觉了。明日皇后娘娘的懿旨应该就来了，不出意外，不久她就要收拾收拾准备去宫中给周雪棠当伴读去了。

        本来想着要去宫中还挺兴奋的，可今晚听了哥哥的话，现在她却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答应的太过莽撞，只希望别给家中带来什么麻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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