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临终关怀

“听说了吗？城市好像解除禁令了，明天在补给点会有人发物资。”
  “真的！你听谁说的？”
  “老汤姆他们早就把这消息传开了！听说是教会那边跟城市上面的人谈了好久才说服他们的。”
  “那帮穿白袍的总算干了件人事。不过，城里的那帮老爷真有这么好心？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老汤姆的消息，应该不会出错。但是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到时候分物资也不知道够不够。”
  “那咱们就早点做准备，可别让别人抢了先……”
  零伊他们花了半天时间四处打探消息，发现感染者们似乎都在谈论明天城市发放物资的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没听到城市那边传来通知啊？”沃伦特理所当然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如果城市真的打算给感染者们发放物资的话，为什么没有对外公开声明，反而是通过这种小道消息的形式在人群中传播呢？
  零伊立刻联想到了之前老汤姆说过教会正在准备的圣餐仪式，难道教会的圣餐就是指让城市发放物资给感染者吗？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01小队决定先去赎羽教会设立在外围的办事处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赎羽教会在各个移动城市的外围都设有办事处，但真正的总会设立在第5区的内城区。赎羽教会的大教堂可以说是城市最壮观的建筑之一，白色的穹顶触不可及，所有人都本应被它平等地俯视，可这神圣庄严的圣地如今却沦为了不少人观光打卡的景点。人们开始用追名逐利之心雕琢圣女像，用金钱衡量信仰，本应象征平等的圣地却将感染者拒之门外……可能这也是殉道者对现在的赎羽教会如此失望的原因吧。
  “到了。”01小队来到教会的办事处，正打算进去，却被教会的人拦了下来。
  “等一下，各位。这里没有得到允许是不得擅自进入的。”一名教会成员拦住了想直接进去的零伊，隔着衣服都能看出这家伙的肌肉，他真的是圣职人员吗？
  “我们来见主教大人，让开。”
  但是对方明显没有退让的意思。“主教大人现在不在办事处，各位请回吧。”
  “你们也是这么拒绝前来求助的感染者的吗？”希瑞斯一个犀利的眼神，大汉微微一颤，他保持沉默无法反驳。
  零伊此时又亮出了那张特别行动许可，二话不说就往里闯。大汉似乎还有意阻拦，零伊直接一脚给他踢飞出去。
  其他教会成员注意到门口动静，通通聚了过来。不过他们大都是文职人员，怎么可能是这些武装人员的对手，有人就准备联系城防军。
  骚乱之中，有人开始主导局面。“不必了，各位也是为城市办事的，想必来教会也不是为了找茬。现在主教大人和城防军都在为调查凶手而忙碌，我们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各位，回到自己的职位上吧。”红发女子拍了拍手，其他教会人员就如同被驯服的牧兽般听话地走开了，看来这个人在这里有着充分的话语权。
  “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我是这里的教会负责人，艾琳多娜，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找我。”艾琳多娜表现得很亲切，但索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始终躲在索亚的身后。
  “我们听说了一些事情，希望来教会证实一下。请你如实回答。”
  艾琳多娜表示请便。
  “教会准备的圣餐仪式，具体指什么？”
  “那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圣宴，所有的感染者都将得到救赎，没有人再会为食物与寒冷发愁，甚至连死亡都不必畏惧！”艾琳多娜提到圣餐仪式时就变了一个人，她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虔诚的信徒，对她的信仰，对她所坚信必将到来的那个未来深信不疑，话语中看不出半点虚假。可这些对零伊来说全是废话。
  “所有人都将从中受益。零小姐，届时我们也将邀请您…”
  什么？！零伊瞬间警觉，她从未在此人面前做过自我介绍，为什么她会…
  艾琳多娜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她一直滔滔不绝，导致对话根本无法正常进行。就在这时，又有人找了过来。
  “不好了，各位！贝小姐…贝小姐，还有孩子们…被怪物抓走了！”
  希瑞斯瞪大眼睛，一把揪住了刚刚跑过来通知他们这个消息的男人，发现此人就是之前跟在老汤姆身边的那个青年。跑腿的青年拼命压住心跳，喘着粗气向众人匆忙交待了事情经过。
  零伊听到后思考了片刻，艾琳多娜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就像是在问“需要教会帮忙吗”一样，可零伊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对劲。“索亚，索拉，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继续查找线索。其他人，立刻跟我回诊所！”
  …………………………
  两个小时前
  “贝茜贝茜，指令终端究竟是什么呀？”
  贝茜此时正被一大群孩子们缠着问东问西，孩子们的好奇心总是那么旺盛，他们对城市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尽管很多问题贝茜都不是第一次回答了，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为他们进行解释。

  林穆要出去为感染者居民就诊，担心孩子们没人照顾就把他们都交给了贝茜，零伊也同意了贝茜留下来，于是就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了诊所，后来贝茜实在怮不过孩子们就又把他们带到了庭院来玩。
  “贝茜姐姐，那个带眼镜的哥哥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什…什么？绝对不是！”突然被问到情感问题的贝茜脸一下子变得羞红，连忙摆手表示误会。
  “可是，他看姐姐你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唉，而且他对姐姐也很温柔…”贝茜连忙堵上小女孩的嘴，禁止她继续说下去。不过，她也确实思考了一下和艾特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队伍里他们两人年龄最接近的关系吧，她和艾特经常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在平日有空时，贝茜经常会向艾特请教许多问题，在贝茜眼中，艾特是个非常博学的人，他总是温柔地向贝茜介绍各种理论知识，有时甚至还会亲自向她示范证明，每当这时，那个在人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腼腆少年都能展现真正的自我。艾特有什么小发明，贝茜也总是乐意当他的第一个观众，贝茜现在手上用的防身自卫手枪就是接受过艾特改造的。再加上，之前大家一起经历过的那些…贝茜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了。
  贝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东西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她忽然注意到有人靠过来了。
  好歹也是征战小队的一员，贝茜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并同时让孩子们都躲到自己的身后。
  “哎呀  ，孩子们别紧张，是我。”从暗处现身的人原来是情报贩子老汤姆。
  老汤姆亮出了藏在身后的袋子，微笑着朝孩子们招招手，孩子们立刻兴奋地围了上去。
  “哇  ，这个好好吃！这就是蛋糕的味道吗！”看着孩子们对带来的食物很满意，老汤姆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只有贝茜看起来有些心事。
  两人再次重逢的场景实在太尴尬，以至于贝茜一直都没能和这个男人再好好说过话。但其实贝茜有很多话想告诉他，她想告诉他城市的建筑是什么样子，告诉他城市那边的食物有多好吃，告诉他，他过去给自己讲过的那些有关外面的故事都是真的……可当机会到来时，她又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了。
  “汤姆叔，你做的这些如果被城防军发现的话，他们可能会按照城市的法律对你进行处决的。您还是…不要继续干这些危险的勾当了。”
  可汤姆像是没有听到，他把手伸进兜里半天摸出一样东西，然后亲手把它戴到了贝茜的脖子上，那是一条粉红色的晶石项链。
  “生日快乐，孩子。”
  贝茜先是愣住，然后急忙地想要把项链摘下来，却被老汤姆制止住了。“算是帮老汤姆完成一个心愿，收下吧，孩子。”贝茜还想推脱，但看到老汤姆落寞的神情后就慢慢接受了。
  “谢谢，但…今天其实并不是我的生日。”贝茜在很早以前就被医生收养了，她没有被收养前的任何记忆，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被医生收养的那些孩子们大都跟贝茜是一样的情况，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他们从不向家人奢求更多，毕竟温暖就已经是他们能给出的全部。
  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的少女既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老汤姆怜爱地看着这个他几乎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看着那些尚且懵懂的孩童。“我知道的，只是我担心，等到你们真正的生日那天，我准备的礼物…就送不出去了。”
  贝茜察觉到了不对，老汤姆也不再隐瞒，摘掉了自己一直用的手套。
  那只手已经再也看不出人类的形状，它灰色的纹路沿着手臂向上攀爬，就像一条条藏在血管里的毒蛇，直逼心脏。
  “我能像这样看看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没让医生告诉你，也不敢告诉孩子们……但是，放心，我死的时候，一定不会牵连任何人…”
  贝茜突然抱住汤姆，眼泪止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这个男人，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只在黑暗中递来的粗壮手掌，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这里很多孩子们的救命恩人。他是个会讲蹩脚笑话讨孩子欢心的笨蛋大叔，是个会跟遇见的每个人打招呼的普通邻居，是个节省自己的食物送给孩子们的善良好人……贝茜想不通，为什么现实不能像那些故事里一样，好人都能有个好结局。
  “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死。”面对像是孩子般任性的请求，男人思考半天却无法给出好的答复，他只能选择接受女孩的拥抱，接受这份善意的“临终关怀”。
  就在这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女”互相依偎时，老汤姆突然注意到一个穿着斗篷的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贝茜的身后。
  “躲开！”老汤姆一把将贝茜推开，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怪人咬住了肩膀。怪人一摆头，轻轻松松就从老汤姆的肩膀上撕下来一块肉。

  亲眼目睹了吃人的恐怖场景把孩子们都吓懵了，大家都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孩子们中最快反应过来的是艾力克。
  “一群蠢货！快跑啊，还愣着干嘛？”艾力克立刻抓起身边最靠近的两名同伴的手，这是他曾经最抵触的行为，但此刻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孩子们还没能跑出庭院就发现有更多穿着斗篷的怪人围了过来，所有的逃跑路线都被切断了。
  先前咬了老汤姆一口的怪人在口中反复咀嚼，似乎是在品鉴一道美味的佳肴，不过很明显，油腻的中年大叔不合他的口味，所以他很快又把目标转向了贝茜和孩子们。
  贝茜用枪对准了眼睛布满血丝的怪物，但却迟迟没能下得去手，因为她清楚自己眼前这个“怪物”，曾是一名人类，曾是与他们一起生活在这里的一个普通居民，也曾是在无数个日夜里挣扎过的可怜人。
  “孩子，快动手！”
  老汤姆的呼喊让贝茜下定决心，她立刻向目标的膝盖连开数枪。狂奔而来的怪人一下子摔倒，趴在地上一蹶不振。
  可贝茜本以为已经让对方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的怪人伤口却迅速愈合，不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来。贝茜急忙又补了几枪，可子弹造成的伤口都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了。
  面对子弹无法消灭的怪物贝茜彻底慌了神，朝她扑过来的獠牙只剩不到半臂的距离。就在这时，先前被击倒的老汤姆爬了起来，从背后锁住了怪人的咽喉，这个没有任何武器自保的普通人此刻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想要阻止怪物伤害自己爱的人，斗篷怪人抓住老汤姆的手臂，想要将这个男人枯枝般的手臂折断，可无论施加多么大的力量，他都不肯松手。
  怪人的面色青紫肿胀，强迫对方松手的行为也变得像是求饶，贝茜眼睁睁看着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对方嘴里探出，立刻决定用枪射击。
  但那小东西反应神速，果断与宿主切断联系，从其嘴里提前窜出，扑向了眼前的白发女孩。
  “唰”的一下，一把匕首突然出现，直接将那小东西钉在了地上。还好之前队长给了我一把匕首自保，贝茜如此想到。
  被切断联系的怪人身体迅速干瘪，转眼间成为一具干尸。贝茜来不及去想这小东西究竟是什么，一回头，一个怪人将其手中的武器直接打飞，另一只手掐住贝茜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而老汤姆这边也是突然遭到袭击，一只手直接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腹部，无数痛楚瞬间涌上头令他几乎当场昏厥，他在闭上眼前所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那群该死的混蛋将尖牙利爪瞄准了自己的孩子们，他徒劳地伸出手，最终意识遁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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