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扇大门

只有车亮知道这个“她”是谁，陶桃用了“跑”这个字，已经表明了很多信息，“陶队，去你办公室吧，我是不是应该知道些什么？”车亮并不是对于陶桃的隐瞒有意见，但是作为重案组的二把手，只要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信息他是必须要知道的，不成文的规定在于组长万一牺牲了，至少有其他人可以掌握信息并且继续跟进，现在显然他对于方姨的事情毫不知情，刚才的搜查和取证他照做是因为对于陶桃的信任。不管陶桃是否有意隐瞒，现在必须要公之于众了，方姨，不，方捷已经是对他们重案组很有威胁的一个嫌疑人了，她甚至可以自由进出这里！

        “走吧车亮，老李你对比好物证之后马上到我办公室汇报。林立，别拿餐盘了，走！”陶桃招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林立悻悻地放下了餐盘和鸡腿，感觉自己跟背景一样，怎么两位队长去什么地方都要叫上他，他也不是秘书啊！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从我知道我父亲的死是因为98年救方捷开始，我就有点疑惑，为什么当时她点名要我父亲去天台。另外我父亲也是跟你一样的退役军人，那个时候也正值壮年，你知道的你们应该经常训练这种危险边缘的事情，我认为是不存在站里不稳掉下去的情况，所以我才开始怀疑，他是被有意推下去的。但是作为目击者的刘叔也说不出什么，他说当时视线被方捷遮挡。”陶桃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另外，上次在会上给大家也看了当年我父亲调查的台湾间谍案的照片，时间上太巧合了，我父亲拿到了黑色本子刚想深入调查，就出了这个事情，再次加深了我的怀疑。”

        车亮听明白了，沉思了一会，问道，“所以之前方捷来这里给我们送饭的时候，你才非常警惕地把黑本子藏起来，是吗？”

        “是的，而且我听的很真切，她进来前2分钟走廊里没有任何脚步声，也就是她在门口听了大概2分钟，关于钱进和国安的事情，她应该是听到了。我虽然怀疑但是并没有在意。直到，刘叔牺牲。”陶桃掏出了口袋里的黑色本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本子，像极了西方传说中的潘朵拉魔盒，父亲、刘叔、李珍、赵海、郑远、李立，甚至还有更多的人因此而丧命。“刚才老李汇报的时候，我大概推测刘叔是被两个人合谋杀害的，一个很熟悉的人在他的面前，然后钱进在背后偷袭，刘叔作为老警察就算被直接偷袭也会有所反应，身上不可能一点搏斗的痕迹都没有。”

        陶桃看了一眼林立，“林立刚才把我拉到一边，是告诉我，刘叔手上那一小片的织物纹理，跟他今天见到的方捷身上的很像，他不敢确定，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才让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我想当面确认一下。”

        只是没想到，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钱进就藏在方捷的房间并且提前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受伤逃走了。

        “两位队长，我问一个小白的问题，那个，钱进是谁？”林立听的云里雾里的，这个新人物好像在这个案子里面的戏份很重。

        车亮看了一眼林立，低声说道，“就是你认出来的那个杀手！”他想了想还是不告诉林立更多关于钱进的信息了，林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但是林立的问题让他眉头一挑，“车队，你刚才是为了留活口所以故意打偏一点吗？”

        林立不知道车亮和钱进之间的关系，但是陶桃知道，听到林立的问题，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车亮，开口说道，“不然呢，这个杀手身上肯定有我们要的信息，当然要留着！”她心里清楚，这个重案犯，按照他们的常规做法只要还留一口气就行，刚才应该是车亮的情绪出现了波动。

        山河故人，却要刀枪相见。

        老李的到来，缓解了办公室里的尴尬，“陶队、车队，对比结果出来了，刘师傅手里的织物跟这件衣服是一致的，背后的织物纤维跟这个碎片是一致的，你们在哪里找到，真有你们的！”老李手里还拿着车亮交给他的一件女式外套。

        “车亮，通知全组，另外联系市局、厅里，全省通缉方捷！”听到了她早就知道但是又不想听到的内容后，陶桃下达了命令。老李一脸懵逼地走了，怎么，方姨就成了通缉犯了？重案组里一片哗然，随即又投入到紧张的搜捕工作。

        陶桃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习惯性地让林立留在旁边，就算是跟车亮最机密的对话也不避险，可能是心理上的某种依赖，从抓捕他，到他舍身救了自己一次，再到他提供了杀手和方捷的线索，一个普通的人给了她这个久经沙场的重案组组长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陶桃示意车亮和林立坐下，终于有时间开始翻看这个黑色的本子。除了此前陶桃匆忙中翻看的第一页，后面几页内容只是平铺直叙地记录了张匡在杭州活动的日常，不时夹杂一些胶卷在里面，陶桃拿起来透着光看了几眼，应该就是父亲洗出来的那几张，也是让李珍和赵海惹上杀身之祸的那几张，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看样子，张匡的任务很可能只是侦查，至于侦查的目的在前面并没有任何说明，这种任务他们特务只会记在脑子里。

        这时，一张照片滑落了出来。不是胶卷而是照片。泛黄的彩色照片上是几个外国人跟一扇铁门的合影，右下角上用陶桃陌生的文字写着一行字，落款时间是“19301225”。这行字应该很重要，但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学霸的陶桃都不认识，更何况是车亮还有没上过大学的林立。

        “陶队，我认为”陶桃以为林立认出了内容准备接受惊喜，没想到他大喘气，“这应该不是英语！”

        陶桃白了林立一眼，车亮没好气，“你这不是废话吗，英语我们俩能不认识？！”

        林立真不是为了活跃气氛，他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自信地说道，“车队，我怎么感觉像是德语？我送过几次德国餐厅的菜，票单上打印的字体跟这个有点像诶。”

        车亮还在将信将疑，陶桃却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刚才太紧张了所以她没法搜索脑中的记忆，这就是德语，而且是纳粹德国时期的写法，她上学的时候研究过盖世太保制度，文献中有些照片右下角的文字大概就是这样。“车亮，你让小李过来，我记得他辅修过德语。”

        “陶队、车队，这下面的文字意思是‘克虏伯保险大门下线合影’，克虏伯好像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世界知名的保险用品公司，专门给银行还有机密单位打造保险柜和保险门之类的。”小李也算见多识广，不仅翻译了照片上的文字，还给他们介绍了克虏伯的意思。但是这扇门跟张狂的侦查有什么关系呢？后面一段文字注解解释了这张照片。张匡在本子中写道，“1931年秋，武林門碼頭，大門到杭州，准備使用”简单地说，就是这扇1930年下线的保险门，第二年就被运到了杭州准备使用，使用方应该就是国民党，至于被使用在什么地方，文字中没有记录，但是可以猜到，应该是跟黄金宝藏有关。宝藏、大门、灵隐寺山洞，这虚无缥缈的宝藏，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林立看着照片，听到了小李的话，陷入了沉思。等小李离开后，他说了一句让两个队长都吃惊的话，“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扇大门。不是，你们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我的意思是在哪本书里面看到过，我想想哦，你们继续。”陶桃继续翻找本子，后面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张匡在最后一张写有文字的纸上只留下了四个字“寺，横梁、密”，之后本子上就都是空白了。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好像在家里一本书上见过，是介绍世界知名机械的书，里面有描写过克虏伯保险门，但那个时候我还小，对门一点都不感兴趣，对武器倒是比较感兴趣，所以具体书里讲了什么我也忘记了。”林立让他俩真是空欢喜一场。

        “我们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这扇门到底有什么特殊，张匡在这么重要的本子里面放了这扇们的信息，他肯定也在调查。二是这扇门去了哪里，结合之前我们看到的1940年那则黄金宝藏的新闻，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扇门是用在了这个宝藏上，不然特务不会无缘无故关注这扇门。”陶桃说出了心里的分析，“这样，车亮你跟我去一趟杭州档案馆，我们去找一下31年的旧报纸，这扇门这么特殊如果在武林门码头卸货的话很可能会有报纸报道。林立你去找一下老李和小李，让他们帮忙找一下你看过的那本书，我需要知道这扇门的全部背景信息，咱们晚点在这里汇合。”

        杭州档案馆，深夜，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陶桃专门向市局打了申请，和车亮两个人在这里自助查询。1931年的报纸虽然不多，但是这样一个新闻必然不会占到多少篇幅，再加上张匡并没有说明是1931年具体哪一天，所以他们只能一张张地仔细翻找，那些豆腐块内容也不能放过。

        “找到了陶队，这里！”车亮终于找到了新闻，眼睛都快瞎了。这是1931年3月2号的报纸，上面简单地写着，“辞旧迎新，开春不久武林门码头来了一艘从德国远道而来的货船，上面装载着些许来自德国的高级设备，其中有一包装严实的方形事务，在码头工人和国民党军队的通力合作下小心翼翼地下船。”配图是一张众人搬运一个牛皮油纸包裹的方形物品的照片，看起来东西很重且很珍贵，大家十分小心。可能是这样的镜头刚好让杭州日报的记者产生了兴趣，才用相机记录了这一幕，配图下面补充道，“卸货成功后，军队马不停蹄地向西湖方向离开，可能不久后杭州百姓能够咋西湖展览馆一睹此物芳容。”那名记者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则报道，竟然暴露了国民党的很多信息，也在多年后引发了连环的案件。也幸亏车亮仔细留意，不然这又是被包裹的、又是远景拍摄的，根本没法知道这是那扇保险门。

        “西湖方向，那看样子线索对上了，所以张匡一直西湖那边转悠，看来是为了找这扇门。走吧，咱们回组里，看看林立那边有什么发现。”

        车上，车亮的脸随着路灯忽明忽暗，他想说什么，但是又让自己按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跟我解释为什么那一枪故意打偏？”陶桃在副驾翻着复印出来的1931年3月2号后面几天的报纸，想找找有没有后续的报道，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让车亮自己解释，可以解开他的心结。

        “嗯，当时有点懵，我知道他就是钱进，他也认出来我了。当时还是心慈手软了，正邪不两立啊，警校部队组里待了这么多年，我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说完，车亮自嘲地笑了。

        “那你猜，我要是面对方姨，就算知道她是特务，我下得去手吗？”这个问题陶桃多次问过自己，她尽量把方捷放到对立面去想，这样可以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就算对方是在演戏，但是确实给了她很多温暖。她自问，如果让她拔枪相向，她做不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她能理解车亮，才在林立提出那个问题时替他解了围。

        下车后，他们直奔陶桃的组长办公室，那里已经是他们的小范围作战基地了。突然，陶桃伸手拦住了车亮，手放在了腰间的枪上，车亮疑惑，看向了陶桃目光的方向，组长办公室的门居然开着，里面透出一些月光，难道钱进或者方捷又潜回来了？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打起了战术配合，只见车亮一脚踹开门之后一个前滚翻到了办公桌侧面，举枪四顾，陶桃稍晚一点进入后同样举枪准备应战。“呼哈，呼哈~”办公室的沙发上传来令人尴尬的呼噜声，陶桃用枪头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光开关，林立正抱着一本书在沙发上睡的正香，不知道有两把枪对着自己。

        陶桃和车亮相视一笑，这小子真是累坏了。他们经常性地熬夜办案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想想好像林立已经跟着他们连轴转了好几天，而且经常在惊吓中度过，看样子应该是看书找资料累了，直接在这里睡下了。

        陶桃把灯关掉，和车亮靠在了椅子上，“别叫醒他了，我们也休息一下吧。”

        三个人，在办公室里，伴随着月光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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