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晚上，白国青回来已经是八点半，身上没有酒味，上楼的时候碰到好多认识的邻居，打招呼说才回来，没有多问为什么才回来。

        两栋楼的人都清楚这户人家不分日夜的吵架。

        他们家里还有一个不同于夫妻俩容貌的女儿，聪明又漂亮，像是拐卖来的。

        他站在门口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挂在腰间的钥匙摘下来，插进去转动。

        客厅开着一盏小灯，桌上的菜用蚊帐篮子给盖住。卧室里传来看手机的视频声，尧悦的房门还是一如平常关着的。

        在工厂劳累一整天，白国青在外面跟朋友吃了碗拉面。肚子并不饿，可是看着桌上的菜，他还是坐下来。

        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土豆片，放进嘴里咀嚼。

        把客厅收拾一遍后，回到卧室里。

        李红云半躺在床上看视频，对着手机笑得不停，就是不愿意多看白国青一眼。

        白国青坐在床边，准备脱掉皮鞋和袜子。

        “锅洗了没？”李红云声音冰冷。

        白国青回头看她，“锅里不是有饭？”

        李红云皱紧眉头，“有饭你就不能去倒了？非得让我明天一起洗？”

        白国青叹了声气，这几天吵够了，实在没有精力去跟她吵架。

        不情愿地把鞋子穿上，李红云的唠叨还没有停。

        李红云咬牙切齿，声音尖锐刺耳，“看我不爽是吧，没有那个婊/子让你看的爽。”

        白国青回头大吼一声，“你说什么呢？”

        李红云随即也提高音量，“敢做不敢让别人说是吧，不是背着我看那个女人吗？”

        “我都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刷视频不小心刷到的，不是你提醒我，我知道那是尧瑶吗？”

        李红云扯着嗓子嘶吼，“对，你不知道她是尧瑶，但是你就是喜欢尧瑶那类型的。白国青，你不看看你自己长个什么样，老是想着去吃天鹅肉。”

        “现在尧悦也长大了，长得跟那狐狸精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心思。”

        这句话，触犯到了白国青的底线。

        白国青额头青筋暴起，一巴掌糊在李红云脸上。把她打得头发凌乱，脑袋嗡嗡叫。

        “李红云，我警告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白国青恶狠狠地瞪着她，“现在尧悦还没睡，你想想你说的那是什么混账话，被她听到该怎么想。”

        “李红云，你不是说我喜欢尧瑶吗？对，我就是喜欢尧瑶，人尧瑶长得漂亮，身材好，脸上没有麻子，肚子没有赘肉，是个正常男人也都会喜欢尧瑶，而不是你这样的。”

        李红云没有再说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国青。

        从他嘴里说的每一句话，把她伤的千疮百孔，心里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就像她的眼泪，李红云不会再哭了。

        说完，他丢下这句话，去厨房把锅碗洗洗。

        留下李红云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瞪着手机屏幕上，尧瑶那穿着高定黑色礼服的脸。

        把尧悦交给白国青后，尧瑶凭借自己以前大院好友的人脉，在一个小剧组出演一个小角色。熬了这么多年的小配角，最近她演了一部家庭剧，是女一的角色。相貌美，身材好，衣品也好。

        剧组和资本也乐意去捧她。

        她在剧里大放异彩，虽然没有火到成为一线女演员。

        但是这部剧的收视率很高，很多人记住了她。

        尧瑶年纪大了，三十多岁才出头，在戏路上不能跟那群小年轻抢偶像剧。可是她演技出色，给她的剧本也都是讨喜的正面角色，或者是情感丰富的反派角色。

        她在娱乐圈这些年，彻底摆脱了尧悦跟白国青这两个心理阴影。也没人在她面前提及过往，仿佛那几年从她生命里剜去。

        尧悦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不用偷听，也能听到他们那洪亮的争吵声。

        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记得尧瑶不要自己的时候，说过要去当大明星。听他们说的话，难道尧瑶已经梦想成真了吗？

        她应该为自己的亲生母亲高兴的，但是她不是一个心怀感恩的好女孩。

        尧悦自私自利，永远只会从自己的方向想问题。

        尧瑶把自己丢在这样的家庭里，为了那愚昧的信念，生下自己。

        毁掉自己，也毁掉了尧悦。

        她恨所有人，可以站在他们角度想问题。

        但不代表可以原谅他们对自己做的事情。

        希望功成名就的尧瑶，还能想起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她要的不多，希望尧瑶能给自己几万块钱，让自己远离这个狭小的地方和人吧。

        ---

        过了周末，尧悦回到学校里。张筱芸的位置还是空着的，没有正主撑腰，她的那些朋友也要夹起尾巴做人。

        经过上次那件事，班里对张筱芸那伙人不满的情绪点到达顶峰。

        曾佳把自己做的小饼干拿到学校里，给班里的人分了分，唯独没有给张筱芸拿几个朋友吃。

        不过，有个平日里跟张筱芸关系不错的男生围了上来。

        “你们都吃什么好吃的呢，给我一块呗。”

        他爱凑热闹，也不是跟张晓媛真的关系好，只是对方看起来很厉害，他跟她玩，也能看起来很厉害。

        本来就是个利己主义者，看到张筱芸倒台，一向默默无闻的尧悦，突然成为班里的团宠，他自然要跟尧悦搞好关系。

        可惜尧悦性格清冷，只能跟曾佳搭上话。

        曾佳看到他是张筱芸的朋友，白了一眼，“不给狗吃。”

        “哎呀那么小气干嘛呢，给我一个呗。”

        张筱芸朋友看到他死皮赖脸地缠着曾佳，脸上挂不住，红着脸叫他回去。

        曾佳像是赌气般地，把一块饼干递给男的，“算了，你也不是狗，给你吃好了。”

        “谢谢姑奶奶。”男生吃了一块，感觉不错，“曾佳你可以啊，毕业以后去开家蛋糕店，我天天去光顾。”

        曾佳哼唧一声，“我以后一定要在全国前一百的企业上班，在老家开蛋糕店这样的生活方式不适合我。”

        尧悦不喜欢其他人围着自己，站起身，拿着英语书走到外面走廊上。

        没多久，曾佳也走到她身边。

        尧悦语气淡淡，“他们都走了”

        “你放心好了，都走了，没有弄脏你的课桌。”

        “我不是这个意思。”尧悦为自己解释，“只是不喜欢别人围着我。”

        曾佳对尧悦不小气，还递给她一块巧克力，“我妈朋友从俄罗斯回来带来的，你尝尝，比超市里卖的好吃多了。”

        俩人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操场上男生打篮球。

        曾佳感叹道，“你看到那个穿着24号球衣的男生吗？长得可帅了。”

        尧悦点头，“对，长得挺帅。”

        曾佳小声说，“可惜啊，他跟张筱芸谈过，就是传闻里的学生会会长。”

        尧悦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

        “是嘛？”

        曾佳吃着巧克力，一边说，“我上周周五放学回家，看到他跟一个校外的女生很近，估计是他新交往的对象。”

        “可真够花心的。”尧悦在心里给他下了个定义。

        曾佳吃着巧克力，看着尧悦，越看越眼熟。

        “尧悦，你平时看电视剧不啊。”

        尧悦摇了摇头。

        曾佳说，“你跟最近一部电视剧女主角长得挺像的。”

        尧悦忽然想起来什么，“那个女主角年纪是不是很大？”

        “不是很大吧，看着挺年轻的，但是她在里面演一个小女孩的妈妈，可感人了。”

        尧悦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无光地看着远方，“是嘛。”

        曾佳不知道情况，还在夸那个女人演的多好，和那个小女孩多好。

        曾佳夸那个女人，在现实里肯定是一个出色的母亲。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实里，把自己生下来的孩子给抛弃了。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

        她没有告诉曾佳，说那个女主角是自己的妈妈，谁都不会相信吧。

        尧悦听她说的这些话，胸口发闷的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对曾佳露出一个笑容。

        “走吧，快上课了，我们进去吧。”

        --

        上周五校长家里有事，全校反校园暴力大会没有按时举办，放到了周一下午。

        高一学生在队伍最前面，高二在中间，高三没有参加，不管走读生还是住校生，都强制性上晚自习。

        尧悦和曾佳坐在班级前面。

        礼堂内，老师还没来，室内叽叽喳喳乱的不行。

        还有人走到别的班队伍里说完，还有谈恋爱的小情侣，女的坐在男的腿上打波。

        曾佳趁乱偷偷看小说，尧悦给她打掩护。

        讲台边缘站着几个组织纪律的老师，还有一些学生会成员。

        其中，有个模样清秀的男生，站在里面尤为亮眼。

        尧悦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个男生也在人群中，一眼也看到了尧悦。

        不过，很快便低下头，视线错开。

        尧悦后知后觉，挑了一下眉。

        她看到班主任朝她们走来，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曾佳侧身，“老师来了。”

        “啊？”曾佳连忙把小说塞进校服外套里。

        学生会会长带着副会长，跟在校长身后，一起走到讲台中央。

        副会长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剪着蘑菇头短发，学习成绩很好，运动细胞也很好，尧悦在参加英语竞赛的时候，和对方有过接触。

        那个女生和她约好一起考上京城的大学。

        校长说着无趣的稿子，底下的人各说各的，偶尔有老师下来组织纪律，但礼堂内还是噪声鼎沸。

        尧悦打了个哈欠。

        曾佳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隔壁班出事的那个女生没了，学生会空了一个位置，尧悦，你要不要去试试。”

        “进学生会干嘛。”尧悦语气平淡。

        “张筱芸就不敢欺负你了。”曾佳语气认真。

        尧悦或许觉得好笑，轻笑一声。

        曾佳却说，“你别笑，学生会有边潇臣罩着，张筱芸脾气再怎么暴，都不敢跟边潇臣对着干。”

        尧悦觉得曾佳不了解自己跟张筱芸之间的恩怨。

        尧悦不害怕被张筱芸欺负，这个梁子已经结下。

        她也不想跟张筱芸平平淡淡地解决。

        那一巴掌，总要以十倍的疼痛还给她的。

        “好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尧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大会结束后，尧悦因为和张筱芸发生矛盾这件事，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里，发现边潇臣坐在沙发上。

        尧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站在班主任身边。

        边潇臣在这里看到那个被张筱芸欺负的女生，心里觉得巧合。

        明明在一个地方一年半，都没有发现过对方。可是自从昨天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后，哪里都能碰见她，在礼堂里还和她对视。

        他人脉广，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女生他都认识。偏偏像尧悦这样的，他没有见过也不认识。

        尧悦对他来说充满致命的新鲜感。

        班主任端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拧开喝了一小口，“尧悦，你跟张筱芸怎么杠上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同班的人闹矛盾啊。”

        尧悦咬了下唇瓣，语气很轻，“上次曾佳看小说被叫到办公室里，我陪着曾佳，回去后，有人告诉张筱芸，我把她在学校里抽烟的时候告诉老师了。”

        “所以……”班主任这才知道了俩人恩怨的头绪，“她之后对你是故意找茬？”

        “老师，我也跟张筱芸解释过，可是解释不通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样对我。”尧悦露出难过的表情，眼睛却明亮且清澈，“不过我相信张筱芸一定是她身边的人，对她说了什么。”

        边潇臣双臂环胸，抿着唇，点了下头。

        他所了解的张筱芸没有头脑，身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班主任叹了声气，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好了，张筱芸停课一周，等她回来后，我跟她再聊聊，以后应该不会再欺负你了。五点半了，你不是要坐公交车吗？赶紧回去吧。”

        尧悦对班主任微微弯腰，直起后背，转身看到边潇臣眼神玩味地盯着自己看。

        尧悦抬起下巴，表情温和，就像是跟他较劲一样，直到出了办公室，才和他视线错开。

        这在边潇臣的眼中是挑衅的意味。

        公交站台。

        这段区域人烟稀少，公交车来的也很少，尧悦在办公室耽误了一阵，她也没有表，只能按照天际的夜色，来判断时间。

        她皱着眉头，心想着最后一辆公交车不会来了。

        只好拉了拉背包的带子，情绪低落地走在路上。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尧悦听到身后传来响亮的机动车声音。

        不久，便停在了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边潇臣戴着黑色头盔，露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胳膊下夹着一个女士头盔，意思不能再明显。

        尧悦犹豫了一下，接过头盔，戴上后，坐在后面。

        等她坐上后，边潇臣没有开，一动不动地停在路边。

        就在尧悦困惑的时候，前面传来边潇臣懒洋洋地声音，“不抱紧我，准备叫救护车送你回家？”

        尧悦看着他结实的后背，透着一层单薄面料下，充满热气的年轻身体。

        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握紧，指尖被他体温给灼烧烫红。

        边潇臣直接反手拉着她的手，环抱住自己的腰。

        她柔软的胸脯压在他的后背上，别异的触感，让边潇臣脸色阴沉。

        尧悦被他这番举动给吓得脑子一懵，鼻尖磕在他的肩膀，有点酸疼。

        等她反应过来时，车速疾驰在马路上，郊区荒草杂生，落日余晖夹杂着枯草燃烧的气息，混合着少年荷尔蒙，一齐进入她的鼻腔。

        尧悦有点头晕，下了车，蹲在地上，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边潇臣跟着下车，蹲在她面前。

        尧悦仰起苍白的小脸，看着他指尖粗暴地摘下自己的头盔。

        期间夹掉自己一缕头发，边潇臣满脸嫌弃地弄掉。

        “谢谢。”尧悦的表情不像是在答谢。

        边潇臣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点燃，吸了一口，便夹在指尖。

        他吸烟的感觉，跟陈嘉乐完全不同。

        边潇臣是带着一股野性的，还有一种满是□□的缥缈感。

        而陈嘉乐是混合着夜色，气质自带抑郁，白芒的烟雾欲想跟浓墨的夜色融合在一起。你会深陷在他充满故事感的眼眸中，不断地沦陷，不断地沉迷。

        尧悦意识到自己脑海里都是陈嘉乐的影子，赶紧掐了自己一把。

        “你叫尧悦对吧。”边潇臣把烟夹在指尖。

        尧悦点了下头。

        边潇臣还没说话，尧悦抢先开口，“我知道你是谁。”

        “知道我是谁？”边潇臣没太惊讶，全校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谁。

        尧悦尊重其事地对他再一次道谢，“谢谢你带我回家。”

        说完，不管边潇臣接下来要干嘛。

        她直挺着后背，离他越来越远。

        边潇臣把烟抽完后，拧动钥匙半圈，捏着手把启动马达。

        日落西山，他飞起来的衣角，与买菜回来的陈嘉乐擦边而过。

        他回头看了眼陈嘉乐的背影。

        回到家的尧悦被李红云指挥出去买一瓶酱油。

        在楼梯口，碰见了往上走的陈嘉乐。

        她伸出手跟陈嘉乐打招呼，没想到对方没有搭理自己。

        只好尴尬地把伸在半空的手收回去。

        心里又觉得陈嘉乐有些奇怪。

        晚上九点，陈嘉乐站在阳台上，隔壁亮着一盏灯。

        但是窗帘拉着，阳台的玻璃门没有开过。

        他一直站在阳台望着夜色里的筒子楼，每家每户都藏着一个个小故事。

        他们都是最平凡的人，但是每个平凡的人，又怎么不是他们生命里的主人公呢。

        陈嘉乐咳嗽一声，以为会吸引她的注意，几分钟后，隔壁的灯关了。

        尧悦睡着了。

        陈嘉乐毫无困意，脑子清醒，下午回家撞见的画面，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在想那个少年的容貌，长得不错，是她们那个年纪喜欢的男生长相和风格。

        这样在心里想着，低头看看自己。勉强的二十岁，比她大四岁。对于她来说，自己是不是年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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