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没有以后

深夜里，李朗独自在酒吧内买醉。

        他不时察看左手腕上的手表，眼神流露出浓郁的悲伤和迷茫。

        那混蛋恩人社长所给的最后期限就快到了。

        也就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他究竟还可以做什么呢？

        李朗很清楚，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对李砚下手。要是真的顺从社长的意思把李砚带回去给蟒蛇，那么李砚恐怕就凶多吉少的了。可若是没有将李砚给带到社长面前，那么毁掉契约的自己只怕也难逃一死。

        不知怎的，李朗觉得自己并不害怕死亡。或许死亡予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作为一个长年来都被恶人以契约之名奴役的半狐，李朗有时都觉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那么也就不需要再被迫做着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只是，如果就那样死去的话，大概也会觉得有些遗憾的。毕竟，李砚他虽然已经算是跟自己关系和好，但是比起从前在白头山上的生活，只怕是永远都回不到最初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密时期的了。

        ‘要是可能的话，真想在死前体验一次被李砚无限宠溺疼爱的感觉啊！’

        尽管只是如此想着，李朗也禁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满是盼望的笑意。

        手机也是这时候响起的。李朗低头看了来电显示一眼，一见到是李砚的名字后，就立刻表现惊喜的按下接听通话键。李朗笑着正想打招呼时，李砚劈头就问了句：“在哪儿？”

        李朗迟疑了片刻，似乎有些好奇为什么李砚要找自己。

        “有急事，我想找你。”李砚说这话时，语气有些莫名的着急。

        李朗想了想，有些暗暗吃惊，无限脑补所有可能性。李砚那么心急的找自己，该不会是意外得知了自己死期将至，所以特别来关心的吧？毕竟自己白天时还私底下变身为李砚的模样，去了三途川那里探问如何才能解除契约的消息呢。又或者，还是说，是担心自己安危的奇宥莉说溜了嘴给具申炷知道了实情，所以李砚就急急过来找自己了呢？

        瞬间联想到了各种可能性，李朗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电话那头儿的李砚似乎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开始催促李朗道：“你小子到底在磨磨蹭蹭什么？我问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李朗闻言后的片刻才稍微回过神来。

        最后，李朗主动建议道：“不如我去找你吧！”说完话后，李朗便迅速地就挂了电话，也不给李砚任何反驳的机会。事实上，李朗也的确是想着要在将死之前，去见一见李砚的。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李朗甚至也想趁着机会，让李砚陪着自己度过余下的时光的。

        ……

        当李朗出现在李砚的家中时，有些意外的发现南智雅也在那里。但歪头想了想，觉得在李砚的家见到南智雅，好像也不是件需要惊讶的事情，毕竟南智雅本来就是李砚的女朋友。

        李朗暗自在心底附加备注：南智雅大概是这世上李砚最最最在乎的人了。

        而自己的存在对李砚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李朗才正想开口，李砚就率先朗声追问道：“李朗，你一直在社长他们那里，或许……有没有看过酸浆果？”

        李朗闻言心下一怔，但随即知道李砚问的这话用意为何。

        李朗闷闷地扬起一丝苦笑，反问道：“原来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了这事儿啊？”

        “你笑什么呢？我很认真问你话。到底，有见过没有？因为我怀疑智雅的父母亲就被封印在酸浆果内。”李砚皱眉仔细打量着表情怪异的李朗。

        李朗耸耸肩，故作轻松的笑着点了点头。“有啊！确实看过。我不确定你女人她的父母亲是不是就在那里头。不过，既然你这么问，肯定就是有什么依据才会这么怀疑的吧！”

        “那当然。如果你也见过的话，那这推断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李砚顺着解释道：“三途川的婆婆看到了一些景象。虽然先前还无法断定，但既然你都说见过的话，那我相信智雅的父母亲一定就被关在那里。”

        “嗯。那……那就祝你好运了。”李朗笑了笑，这次表情自然多了，却似在自嘲。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期待什么。反正自己和李砚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个作用作为维系了吧！

        李朗继续说道：“那盆东西我最后一次见到时，是放在社长家中的客厅。自从妳女人跟她的电视台同事们上次去社长家做客发现酸浆果后，社长就差人搬走了。至于搬去了哪里……这个我倒就真的不知道了。社长名下的产业虽然多，但来来去去吧，也就那些。真有心想查的话，也能找到线索的。”

        说完话后，李朗对着南智雅和李砚摆摆手。“如果找我没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罢，李朗就还真的转身准备离开，这可把李砚急坏了。

        李砚立刻问道：“呀！李朗，你就这么走了？”

        “啊……不然？你还想我怎样？”

        “你小子不打算帮忙吗？”李砚有些无可奈何。“真是白养你了。我好歹也刚在饿鬼森林又救了你一次，你就是这样对我报恩的吗？”

        李朗闻言怔了怔。“报恩？”他喃喃念到。“是啊，报恩。是该报恩的。”

        反正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严格说起来，大概也就是恩情吧！李砚打从一开始就对李朗有救命之恩，那是在他们兄弟邂逅的第一天，也是在亲生母亲狠心将自己抛弃在饿鬼森林等死的那一天。之后，长年来的养育之恩，李砚兄兼父职的把自己养大，这些恩情，确实是该还一还的。

        思及此，李朗也释怀了。他笑看着李砚，故意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问道：“那你们想我怎样帮你们？”李朗看了看李砚，又看了看南智雅，然后接着说道：“算了，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帮你们查出来的。那就这样吧！等有消息我再跟你们说。”

        李朗说完话后，又一次准备头也不回的的离去。

        只见李砚有些无奈的叹气摇头，道：“你这个急性子。难道就打算这样还无对策的去打探消息吗？你就不怕打草惊蛇，然后他们更会把那盆酸浆果藏得更深，那到时我们若想要救出智雅的父母亲，不就更会难上加难了吗？”

        李朗听后又笑了笑。他回过身看着李砚，摊了摊手。“那不然你想怎样？李砚，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不过，其实我也挺赶时间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想速战速决。看是直接把社长抓来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把整座城市翻个底朝天，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们找到那盆酸浆果的。”说到这里……李朗微微叹息，摇头失笑，喃喃低语道：“毕竟有恩必还，可是我们狐狸的品格啊！既然欠了你的命，我会想办法还的。你就放心吧！”

        尔后，李朗便又对着李砚摇摇手。“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李朗，你给我等一等！”李砚急唤了一声。

        李朗这次并没有回头，只是迳自走到了玄关，还直接打开了大门。李砚见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后瞬间使出缩地法，直接闪现在李朗的眼前，阻挡了李朗的去路。

        “你干嘛呢？”李朗蹙眉问。

        “算了，不用你去找了。反正你也不知道那东西放哪儿，证明他们也在防你。我看这事儿我自己去好了，我不放心。”李砚道。

        “不放心？啊，不放心我做事的方式？不放心由我帮你的女人？”李朗自嘲的笑了笑。“也对。抱歉，那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李朗耸耸肩，转过头朝客厅的方向看去，对着南智雅的身影朗声说道：“南智雅，妳自己瞧见的了。是你男朋友不让我帮忙，现在可不是我不帮你们呀！到时可别又给我落下什么难听的忘恩负义罪名了。”

        说完后，李朗还挑衅似的对着李砚挑了挑眉毛。“怎样？这样的处理方式，你该满意了吧！”

        “李朗。”李砚又唤了一声，这次显得十分无奈。他的确挺拿李朗这个弟弟没辙的。好似从小到大，李朗就是个挺难沟通的孩子。

        李朗凝视着李砚的脸，突然看得出神了，冷不防地又想起了多年以前的画面。当时在白头山时期一起生活过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让人向往的。李朗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的环顾了四周摩登现代的居家摆设一眼。

        是啊！无论以前的时光多么美好，也都过去了。现在时过境迁，往日的一切也只是过眼云烟，如此这般而已，毫无意义。

        李朗又轻勾起嘴角，对着李砚点头示意。“李砚，我突然想起我还跟别人有约。如果你没其他事情想说的话，我是真的要走了。”

        李砚望了一眼那站在客厅看着他们兄弟俩的南智雅，然后便语气无奈的看着李朗，道：“行。夜深了，你也别出门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啧。”李朗只觉得莫名好笑，他看着李砚说得一脸认真，就更觉得对方实则在搞笑。“哟~怎么？新时代好男朋友的角色拿捏得稳稳的，现在也还想加多一个扮演好哥哥人设了？”

        知道李朗喜欢胡扯搞事的性格，李砚倒也没有跟他多废话，只是一阵见血的引入要点。“你在暗夜幻妖制造出来的饿鬼森林里所受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吧！”他说。

        李朗一愣，抬起有些迷茫的眼神看向李砚。

        “别喝太多酒，省得又胃疼了。”李砚又如此交待道。

        李朗莫名的红了眼眶，完全没料到李砚会突然说出这么暖心的话语。

        “难道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李朗哑声问。

        李砚对此说法没有否认，反而大刺刺的反问：“怎么？不可以吗？”

        李朗顿了顿，但随即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轻轻地开口，道：“你开心就好。”

        李砚似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那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

        “李砚，是兽医院长打来的。”南智雅拿着李砚的手机走到了玄关。

        李砚似想到什么，突然快步地走过去，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拿回。随口道了声谢，李砚就神秘兮兮地不知走哪儿去通电话了，像是刻意要避开闲杂人等一样。

        李朗想到这里瞬间领悟了某个道理。是啊！这里的闲杂人等大概也就只有我一个吧！李朗自嘲的又笑了笑，佯装自己完全没感到受伤一样，尽管心里的某处在叫嚣着疼痛。

        “其实，妳可以让李砚用不着这么避忌的。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偷听。对你们的事情，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感兴趣。”李朗诚心地说道，态度难得的坦荡。他望着不远处的南智雅，想了想，最后还是多口的说句了。

        “喂，妳跟李砚，是认真的，对吧！”李朗说。

        “你觉得呢？”南智雅状似挑衅的反问，似乎对李朗的没事找事态度有些反感。

        李朗摆了摆手，莫名的感到自己似乎又被人嫌弃了。

        罢了，罢了。李朗在心底无声叹息，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一直自虐的求证这种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琐事。李砚爱跟谁谈恋爱就谈呗！反正跟他也没关系，不是？管对方是真心爱李砚的，还是只是把李砚当成是利用来找寻亲生父母亲的对象？这些都跟他李朗毫无干系。

        李朗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南智雅的声音突然缓缓响起。

        “在饿鬼森林时，李砚选择了你。”

        “那又如何？”李朗努努嘴，道：“其实妳用不着妒嫉。反正那不过是李砚权衡利弊后所做出的选择。妳的世界里，妳的父母亲是真实的……他们不会害妳，妳也很安全。李砚是想着让妳有机会跟父母亲多相聚独处，才会去我那里的。他大概只是太无聊了！”

        “可能李砚还以为我那里是什么风景优美的壮丽山河吧！但只可惜有点抱歉，他大概失算了。我那里可没有像妳的世界里，那么温暖又爱护妳的父母亲，也没有等待我回家的家人。所以，最后只好为难李砚陪着一群饿鬼在暗黑森林里玩躲猫猫了。”李朗故作无所谓的笑看着南智雅，然后就摇了摇头，叹道：“不管怎样，虽然我不喜欢妳。但是，李砚他喜欢妳，也爱着妳。所以，我希望妳可以用同样的感情回报他。”

        见南智雅欲言又止的皱眉神情，李朗只是在转身离开前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客厅一眼，李砚不在那里，也不知大跑哪儿去接电话了。真没必要如此躲着我的，难道就真怕我偷听什么吗？

        李朗最后只说了一句。

        “帮我跟李砚说，我走了……”尾音拉长，未说完的话语都仅留在心底。

        不管是谁打给李砚，那时机其实也挺好的。要不然李朗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李砚实情。

        如果自己真跟李砚说出了契约期限的真相，那李砚又会作何选择？其实李朗想都不再想下去。他确实认怂了，最怕到时说了又如何呢？搞不好还会从李砚不在乎的反应看出来，自己仍旧是一文不值的可悲事实。那可谓是双重打击了。

        反正，李砚大概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对此，李朗还是觉得蛮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不管怎么说都只有死路一条，那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在死之前，让自己保有最后尊严的离开吧。

        这大概就是李朗身上仅有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强撑着他的最后信念，他的自尊心。

        李朗故作潇洒的关门离开，表现得毫不留恋似的。

        但只有他心里深处知道自己有多么舍不得。

        或许，今夜也是他们兄弟间的最后交集了。

        至于以后，也许也没有什么以后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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